憑良心說,高俊絕對是想幹好事,把宋偉明推到代潔身上,她不想接著也得接著,酒壯慫人膽,旦凡是個爺們兒,投入了夢寐以求的女人懷裏,是非成敗死纏爛打最多是段苦肉計,可從客觀角度看,這段苦肉計,高俊替宋偉明玩大發了。


    宋偉明半個身子廢了,手腕骨折,小腿骨裂,還都是右半個身子,眉骨fèng了六針,還有腦震蕩,送到醫院昏迷了一天一宿。


    瞧這傷殘程度挺可怕的,要說是自行車撞得都不一定有人信,可還真就是倆軲轆的一輛時速絕對不超過十公裏的自行車撞的,也可以說是砸的,車砸身上了,車上小二百斤的中年婦女也砸身上了。


    自己住院不說,還捎帶著給中年婦女檢查,當然費用都是高俊掏的,更難辦的是,當天是國慶節!完全可以用尋釁滋事給拘了,當然高俊這個外籍也得陪著進去蹲著。這種敏感時間的事件吳鵬根本使不上勁,級別沒混上去也就撈馬立文的小打小鬧沒問題,宋偉明的家長出麵才把事情擺平,私下裏賠了中年婦女一筆,更大一筆是疏通關係,當然,這些錢還是高俊掏的。


    誰都沒想到會鬧出這麽一出事,憋屈的高俊逢人就保證戒酒,法律上他是罪魁禍首,但現實中,都在琢磨著在醫院日夜照顧的代潔。


    很是擰巴的一個黃金周,不能說不開心,可就跟喝完中藥喝純蜂蜜,總有種欲蓋彌彰的感覺,越是砸吧越是不對味。差不多是同一套話,高俊每天都在枕邊跟張強嘮叨一遍,貼烙餅一樣說完自己的好心好意又說自己命不濟,張強起初還寬慰兩句,第三天開始就當催眠曲了。


    都以為宋偉明是搭了高俊這個大風車,媳婦兒給轉迴來了,打從他睜眼起,每個人就都比他這個主人公還高興,興高采烈的不像國慶節像過春節。——但是,宋偉明還是帶著那個波瀾不驚的笑容,脖子上帶了固定,胳膊大腿打了石膏,腦袋上還套著網罩,就那樣蠟像一樣對每個人笑。他本來就話少,又傷成這樣,所以什麽都不解釋也沒有人在意。代潔也不解釋,倆人不愧是一起走過五六年風風雨雨,連笑容看著都是一個味道:您愛說什麽說什麽,您說什麽是什麽。


    關鍵時刻盡顯英雄本色,出了事才知道誰是真正的大腕。宋偉明自己都沒想到會來這麽多人看他,譚成婚禮都沒出席的大學同學都特意來看他,還有高中同學,初中同學,小學同學,早年住過的家屬院的發小還來了幾個,更讓他股肱不安的是,高中老師都來了。如此浩大的隊伍著實讓一直看著自己影子的宋偉明震驚了一把:原來爺也是個人物。


    宋偉明在醫院住了半個月,一天沒落,天天有人來看他,趙輝他們的據點從張強的店裏改到醫院,跟迴自己家一樣,下班就顛過來,瞧瞧病房裏又多了什麽新禮品,看上了就帶走,帶不走的就地消滅。


    代潔按著宋偉明的住院日期請了假,在醫院陪床,宋偉明的父母每天過來給倆人送飯,最初幾天老兩口跟其他人一樣,以為倆人重歸於好樂的合不攏嘴,兒子傷成這樣都不心疼,宋偉明有力氣說話後,老兩口就不在醫院多待了,送完飯就走,直到出院那天,天沒亮就過來了。


    當了幾年一家人的四個人把話說開了,都抹眼淚了,天亮了,各奔東西了。


    彼此都明白,不是不可能繼續在一起,不過是宋偉明一句話的事,隻要他開口,哪怕是委屈自己,代潔也會放棄天高海闊的翅膀跟他做一對不會飛的鴕鳥。高俊酒後之言說到了坎上,這決定於宋偉明的態度,可就像那天他抓住又迅速放開的手,不是不想留,是不能留。


    當你給不了一個人想要的幸福,就隻能放手,我們生活在一個殘忍的世界,錢權物欲生老病死衣食父母都談不上選擇和擁有,唯獨夢想,不分貧富貴賤男女老幼人人平等都可以擁有,這也是唯一一個屬於自己的東西,如此彌足珍貴的重量,十個宋偉明摞一起,也做不出這樣殘忍的事,因為他就是依靠夢想活著的人。


    每朵花都隻有一個春,你可以沒看見它綻放,卻不能讓它為你苦等錯過花期,有些人,之所以失去後才懂得珍惜,那是因為他們在失去後才有價值,而有些人,他們的價值就在於擁有時。


    這就是宋偉明的愛情哲學。


    第 18 章


    宋偉明出院後住在了父母家,雖然是奔三的人了,可他們這種獨苗一代還像三歲一樣被父母嗬護著,打著石膏不在家裏關禁閉,老太太敢拿著菜刀趕到中南海追殺。宋偉明也是憋得住的人,第一次失戀那年暑假,整整倆月沒下樓。如今聽說他跟代潔到底還是沒成,一個個都跑上門想接出來問個究竟,可老太太那道關就過不去。家裏坐著行,老兩口總有一個在現場;聊天話題受限,老太太可就認得親兒子,一句不愛聽的就下逐客令;待久了不行,兒子需要休息;接出去換換新鮮空氣?門兒都沒有!家裏朝陽的大三居陽台就有十平米。


    搭進去半條命都挽救不迴來的愛情,對這個小圈子的衝擊,不亞於當年戴安娜和查爾斯離婚對於全世界女性的打擊。扣除新婚燕爾信誓旦旦的譚成不說,幾個人湊在一起,玩笑開得都有些無力,唯獨曲楠,樂活如初。


    正是因為相信愛情,才接受它也具有保質期的事實,又不是十七八的小孩子,應該明白,我們遇到的愛情,大多都是在成全自己,從某種角度說,一廂情願和兩情相悅沒區別,所以對於別人自作多情的腹誹,曲楠毫不介意,而宋偉明和代潔的事情,在她眼裏連一出悲傷的愛情電影都夠不上,傷痛是無法分享的,之所以會難過,是聯係到自己後產生的哀抑。


    宋偉明出院後,據點又迴到了張強的汽修店,可每每湊夠四個人,不玩拖拉機不搓麻,三言不到就吵架,秋老虎發威,天幹物燥,一個比一個火大。最讓人驚訝的是,每次點火的,肯定是張強。


    “你丫沒發燒吧!”


    “燒!怎麽不燒啊,五迷三道的。”


    “發燒就迴家吃藥,跟這兒你丫噴什麽唾沫呀!”


    “噴的就是你!小子!”


    “糙你——,□的,你丫現在就跟神經病似的!”


    “說對了,而且不是一兩天了,看著你都不像人了。”


    “糙你大爺張強,你丫有完沒完!更年期吧你!”


    “錯!這叫戰鬥機!而且我沒大爺,我叫你一聲大爺你是不是糙自己啊?”


    高俊臉憋得通紅,手裏的驢肉火燒終於吃不下去了,狠狠剜了一眼張強,拉著大狗高興,走了。


    曲楠和趙輝一直低頭吃著驢肉火燒誰都沒言語,腮幫子都挺鼓的,臉色也都挺可疑的,忍了半天沒敢笑,如今戰敗一方終於撤退了,張強勝者一樣轉了圈脖子,拿起最後一個火燒大口開吃。趙輝趁著他狼吞虎咽悄悄伸手去夠高俊剩下的那大半個火燒,還沒碰到,張強噴著火燒渣滓又說話了。


    “你丫是不是想被傳染啊?都說了那丫是狂犬發作了,不怕死你就吃一個試試。”


    趙輝使勁咽了口嘴裏的東西,手沒縮迴來,弱弱的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浪費是比狂犬更大的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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