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史中並未言及貂蟬其人,野史風傳貂蟬乃是董卓身邊手捧貂蟬冠的侍女,呂布投靠董卓後,董卓讓其把守內廷,他卻與董卓的侍女私通,那侍女想必就是眼前的徐氏了,可是自己既是呂布與貂蟬之子,而且年有十歲,他們兩人應該早就相識了,徐氏怎麽又成了董卓的侍女?


    呂驍百思不得其解,眼下也沒有閑暇讓他細思,再看徐氏,留下那段遺言後,本想閉目待死,忽聽兒子叫出自己的伎名,不禁臉色漲紅,須臾,雙眼蘊滿了屈辱的淚水。


    呂驍絲毫沒有察覺到徐氏的異樣,因為後麵的洛陽盜賊已經打馬追了上來,情急之下他猛踹馬腹,這一下歪打正著,小棕馬嘶鳴一聲跑了起來,到了徐氏身邊他一勒韁繩,伸手道:“快上馬。”


    徐氏動也不動,隻是搖頭,呂驍急道:“你的遺言我可不代傳,要說你自己去說,那時再死也不遲!”


    “可是……”


    “快!再不走咱倆都得死!”


    聞聽此言,徐氏不再猶豫,單腳撐起身子,向馬上攀爬,呂驍見她動作遲緩,伸手就想把她提上來,危急時刻竟忘了自己是童身,這一提徐氏隻有上身動了一動,眼看黑山賊也到了近前,呂驍奮起全身之力,大吼一聲上來!


    徐氏眼前一花,繼而身子輕飄飄地落在了馬背上,她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兒子瘦小的身軀,想不通他哪來的力氣,難道真有神靈相助?


    母子兩人伏在馬背上,倒衝東都洛陽,幾息時間,剛才立足之地已濺起黑山賊群騎的塵土,洛陽散盜們的心思本就在黑山賊身上,徐氏母子於他們而言不過是個小插曲,既然黑山賊已到,便任由徐氏二人去了,散盜首領衝著黑山賊眾遙遙拱手:“聞聽諸位乃是……”


    這夥黑山賊在冀西被呂布的官軍殺得人仰馬翻,憋了一肚子窩囊氣正無處發泄,一聽眼前人說話文縐縐地,心火就往上竄,不等那人說完便一刀砍將過去,血濺了旁邊賊人一臉,眾散盜先是一呆,繼而大怒,最終所有變幻的表情全化為了恐懼,因為黑山賊眾全都舉起了屠刀,一邊兒倒的屠戮開始了,這次沒人逃跑,個個奮勇當先、喊打喊殺,似乎這樣就能把在冀州受的屈辱找迴來一樣,然則,這不過是一場賊喊殺賊的鬧劇。


    北麵矮坡上,三騎迎風而立,中間一騎高大威猛、體型俊美,身如浴血,馬頭形如狡兔,不問可知是赤兔馬了,馬上之人亦是身材偉岸,騎在馬上竟比兩邊部將高出一頭有餘,如此人物除了呂布呂奉先還能有誰?


    左側部將掃視了一眼兀自廝殺的賊眾,轉頭微笑道:“將軍,黑山賊如此不成氣候,我看不必再追了。”


    呂布輕輕點頭,視線卻越過賊眾,眺望著遠處飛馳向洛陽的一個單騎,隱約可見馬上負有兩人,看那馬匹的奔行軌跡,像是個生手,不禁笑了。右側一員部將見呂布發笑,也隨之望去,片刻後搖頭道:“如此騎術,怕是要為馬所趁了。”


    果不其然,馬上一人很快便被顛了下來,矮坡上三人對視一眼,撫掌而笑。大事已了,兩員部將相繼離去,隻餘呂布一人,他雙眼微眯,掃視四方,似乎在尋找什麽,然而這洛陽周遭已是十室九空,放眼望去,幾無人煙,他悵然一歎,撥馬迴轉而去。


    再說徐氏母子,二人騎馬飛奔了一陣兒,呂驍越騎越不舒服,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可又說不出來,神遊天外之時,竟被小棕馬甩了下去,摔得他好不疼痛,不過這一跤倒是把他摔醒了,他終於明白是怎麽迴事了,馬有四個蹄子,奔跑起來很有節奏,尤其是在飛速奔跑期間,騎乘者若不能隨著馬勢起伏,輕則磨損雙胯,重則……像呂驍一樣,被馬甩飛出去。


    徐氏急忙勒住馬韁,下馬一瘸一拐地去尋呂驍,呂驍見她走的急,怕她再崴了左腳,拍拍身上的土嗬嗬一笑,示意自己好的很,沒受什麽傷,徐氏這才放下心來。少時,呂驍牽馬緩行,徐氏端坐馬上,兩人都不願再迴東都洛陽,那麽接下來去往何處就成了問題。兩人各懷心思,在徐氏看來,必然要追隨著夫君的腳步,就算繞一個大圈,也要去冀州,呂驍卻不想跟著徐氏做那千裏尋夫的蠢事,好比屢次被劉備丟下的甘夫人,每次都可憐巴巴地跟在後麵,吃盡了苦頭,雖然最後得著一個昭烈皇後的名頭,她卻已經躺進了棺材裏。


    呂驍試著探了探徐氏的口風,果然如他所料,徐氏準備向東借道陳留(今hn開封),繞行冀州!呂驍無奈地歎了口氣,說出了自己的打算,他準備西去長安或者涼州一帶,遠離中原的紛爭,再世為人的他,不打算把時間耗費在打打殺殺和勾心鬥角上,即便這是一個精彩紛呈的時代。


    徐氏聽到兒子要單獨離開,猶如五雷轟頂,眼淚登時就掉了下來,哀聲道:“驍兒,汝父往日對你多有怠慢,那是因為……”


    徐氏不忍說出兒子的孱弱往事,頓了頓,才繼續道:“無論如何你也不能怨憎父親,他心中實在對你期望頗多,可惜這幾年是多事之秋,他又有爭霸天下的雄心,不然定會將你帶在身邊,諄諄教導,他日你若有成,即便將他飛將之名踏於腳下,他也是歡喜不盡啊!”


    就他……還想爭霸天下?


    呂驍心中冷笑,差點把七年後呂布命喪白門樓的事說出來,迴頭再看徐氏哀淒的麵容,這樣把她丟下,心中又覺不忍,這可是貂蟬啊,一個如此美貌的婦人獨行於亂世之中,太危險了!


    忽然,呂驍腦中靈光一閃,明白後世為什麽沒有貂蟬、呂驍的記載了,如果沒有他這個穿越者的出現,依著呂驍往日的性子,多半不會奪馬逃命,貂蟬一介婦人,攜著幼子胡亂奔走,一頭撞進黑山賊堆裏,哪還會有命在?兩人九成九死在了東都郊外。可笑呂奉先揪住了黑山賊往死裏打,不想卻把自己的妻兒給逼上了絕路,難道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徐氏費盡口舌,也沒能勸說呂驍打消西去的主意,最後她把心一橫,準備跟著兒子往西去,在她看來,呂驍今天的表現雖然有些不同尋常,但年紀還太過幼小,尚且不到獨自闖蕩天下的時候,有自己跟著還安全些。呂驍愕然,三國第一美女成了自己的母親,這已經讓他很鬱悶了,如今這個禍水老娘又拖著自己的後腿不放,他簡直要肝氣鬱結了。


    母子二人一路西行,幾日後漸漸走出了洛陽地界,流民四竄、百業凋敝的景象有所緩和,依稀看到道旁有炊煙嫋嫋的村莊出現,但不是很多,人口也頗為稀少,畢竟時逢亂世,青年男子大都被拉了壯丁,隻餘老弱婦孺在村中留守,如此一來,倒不必擔心安全問題了,隻要當地郡下的治安還可以,就不會有盜賊聚集,至於大批軍隊集結過境,那就是另外一迴事了,群雄互相攻訐,稍微有點見識的,都不會幹那肆意劫掠的蠢事。


    精神上繃著的弦一鬆下來,兩人的話語也多了起來,徐氏每每驚異於幼子的言談,與往日多有不同,且常語出驚人,有時甚至匪夷所思,令人難以理解,聯想那日兒子以幼童之軀飛身奪馬,又突施神力把自己拖上馬背,徐氏心道必是有神靈相助,讓兒子脫胎換骨、通曉人事了,故此,每晚臨睡前,她都要跪在兒子身前默默祝禱,有天晚上呂驍沒有睡熟,睜開惺忪的雙眼一看,身邊一團模糊的黑影,差點一腳把她踹出去。


    這時候的人對神怪之事非常相信,或者說是敬畏,就算有些比較理智的人他自己不信,也不會說出去,譬如諸葛亮借東風火燒赤壁之事,諸葛亮固然有才,通過種種跡象對未來幾日的天氣作出了精準預測,但還達不到神鬼莫測的地步,神怪之事,他自己肯定不信,卻偏偏要設祭壇,祭拜天地,如此一來,風來了就是上承天意,得天相助!這在普通士卒間流傳開來,是相當鼓舞士氣的。


    這麽一想,徐氏的行為就沒什麽好奇怪的了,而且這樣一來,也省去呂驍很多麻煩,至少不用再刻意偽裝自己的不同之處,這是件喜事,沒什麽好煩惱的,現在讓呂驍煩惱的是另一件事,兩人宿居野外,經常找不到一個像樣兒的住處,天氣又慢慢轉冷,徐氏怕凍著他,晚上睡覺時便把他攬在懷裏,嗅著徐氏胸前那柔膩的香氣,他心裏十分別扭,想掙開她的懷抱獨睡,但一看到她那滿是憐愛的眼神,立刻敗下陣來,那是一個母親的嗬護之情,他不忍拒絕。


    因此,白天呂驍侍奉徐氏愈發盡心,牽馬墜鐙、打水洗漱、張羅飯食……幾乎全被他一人包辦了,徐氏看在眼裏、喜在心底,不時地把他喊來歇息,替他擦拭身上的汗水汙漬,眉眼兒都在笑,再不複當初的哀怨,如此相處月餘,呂驍已經習慣了徐氏的存在,有天,他甚至不經意間喊出了娘。


    話一出口,他禁不住一呆,然後跑去林子裏找了棵樹拿腦袋猛撞,心說我這是怎麽了,被感化了嗎?想了半天最後放棄了糾結,連原來的身體都沒有了,還有什麽好糾結的呢!


    人待我以誠,我以誠待之,至於前世的自己……不想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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