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賈詡才反應過來,俯身朝下喊道:“主公快上來,莫要以身犯險!”


    聲音傳出時,呂驍已經勒著繩子,兩個縱躍下到了城外,斬斷繩子飛快地向楊嵋跑去,半途看到馬霜也在迴身跑向楊嵋,知道她也想去救楊嵋,便大喝道:“快進城!”


    “可是……”


    “別廢話,我帶不了兩個,快進城!”


    馬霜猶豫了片刻,最終獨自進了城,這邊城門剛一關上,那隊包抄的騎兵就趕到了城前,李傕部下見驍王竟然親自下來救人,心道:乖乖,這次可撿到寶了。領頭的虎喝一聲:“那是驍王,生擒了他!”


    眾部下一聽,頓時來了精神,雙眼放出貪婪的目光,似乎看到了成千上萬的絹布、美女和糧食,打馬更急,直奔呂驍而去,呂驍拚了命的往前跑,前麵不遠處楊嵋瘦小的身軀裹在沉重的鎧甲裏,跑也跑不動,哭的淚眼朦朧,啞著嗓子喊道:“驍哥哥,我要死了……”


    “笨蛋!快把鎧甲脫了!”


    “啊……”


    楊嵋這才想起鎧甲是可以脫下來的,其實這身甲胄穿在她身上,哪用的著脫?她隻要蹲下一滾,鎧甲就立在了地上,可笑平時機靈之極的楊家小小姐,驚惶恐懼之下,腦子突然就不會轉了,變得連那拉磨的蠢驢也不如了。


    楊嵋褪下鎧甲後,呂驍正好趕到她身前,腳下步子不敢稍停,身子突然一沉,肩膀往她腰間一湊,將她扛上了肩頭,飛速奔向那頭失了前蹄的馬,後麵騎兵越來越近,他二人此刻所處位置,正是西城門外右側,也就是西北方向,追兵在西南,他不可能再從西城門進去,隻得另尋他法。


    到了那匹跪坐在地的馬匹身前,呂驍用鉤鐮槍一刺馬股,然後飛身上馬,胯下坐騎昂首嘶鳴,沒命的朝北方跑去,北麵不遠處有一片樺樹林,樺樹林之後就是黃河,此處地段流速甚急,馬匹根本不可能橫渡,還得另尋他路,好在有那片樺樹林的遮掩,李傕騎兵想要抓住自己也沒那麽容易!


    呂驍馬鞭一甩,進了樺樹林,後麵騎兵緊追不舍,快奔到黃河邊上時,呂驍轉而東行,東麵地形漸趨複雜,因著再往東行便是太行山餘脈,呂驍不得不小心應對,在山林中策馬和在平原上大有不同,對經驗和判斷力有很高的要求,呂驍雖然得馬超親自傳授了騎術和槍術,但到底還時日尚短,而且他平時也沒有在山林中如此快速的騎過馬,不由得心驚膽戰,既要躲避前方的樹幹枝椏,又要迴看敵人是否尋了小路包抄,懷裏還有一個小楊嵋要照料,如此種種,讓他不禁有種焦頭爛額的感覺。


    其實他能在這種局麵下堅持了將近三刻,已經很了不起了,可是生死攸關之時,稍一疏忽就是命喪當場的局麵,這時刻可容不下些許失誤,偏偏天不遂人願,就在他驅馬如飛的時候,前方忽然出現一條旱河!


    或許早年有人想從此處貫通黃河,引水來灌溉農田,不知為何挖了一半撂在這裏,成了旱河一條,寬有將近三丈,深約一丈許,呂驍看見急忙勒馬,那馬也不知是被爆了菊,心有不爽還是怎麽的,竟勒之不住,悶頭衝了過去,呂驍暗暗祈禱它能跨過旱河……


    唏律律……哎呦……


    馬前蹄攀上了對麵土坡,後蹄掉了下去,於是他們連人帶馬摔進了旱河中,後方趕來的騎兵停在旱河邊上哈哈大笑,下馬圍住呂驍二人後,領頭的疤臉男子大手一揮:“綁了!”


    楊嵋哀聲哭泣:“驍哥哥,對不起。”


    呂驍也沒想到情勢突變,他二人竟落得如此結局,暗自嗟歎一聲,揉了揉楊嵋腦袋,什麽也沒說。


    下來捆綁二人的騎兵見是兩個半大孩子,也沒多加提防,呂驍抽出半埋在土裏的鉤鐮槍,旋身一抹,左邊的騎兵頸間立時鮮血四濺,他瞪大了失神的雙眼,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景象,然而自己軟到的軀體由不得自己不信,另一名騎兵見狀大驚,急忙抽出腰間環首刀,呂驍迴身一刺將他捅翻在地。


    眾騎兵見這個娃娃頃刻間連斃兩命,年歲不大,身手端的是不同凡響,紛紛抄起武器對準了旱河內二人。


    呂驍護在楊嵋身前,大氣微喘,眼神中滿是不甘的倔強,他也想過束手就擒,可是一想到被俘後可能受到的羞辱,內心就難以平靜。


    不過一死而已,有什麽可留戀的?隻可惜平白搭上了楊嵋的小命,讓他心中略有不忍,他低頭輕聲道:“小嵋,哥哥無能,今番害了你了!”


    楊嵋抱住呂驍後腰,放聲痛哭,哭聲甚是哀切,岸上騎兵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隻聽楊嵋嗚咽道:“驍哥哥,都是我胡鬧,才害了你,你……你別恨我……”


    “哼,你們倒是郎有情妾有意,某,最討厭你們這些膩歪男女,給我砍了驍王,死了一樣是首功!”領頭的疤臉男子淫笑著摸了摸下巴,又道:“至於這小丫頭,模樣倒是標致,玩樂一番再殺也不遲!”


    呂驍眼見眾騎兵圍來,知道此時已是十死無生的局麵,仰天一聲不甘的長嘯,反手一槍就要先殺了楊嵋,忽聽側麵不遠處有人沉喝道:“這麽為難一對孩童,李傕、郭汜真是作夠了孽!”


    眾騎兵、包括呂驍在內,聞言皆望向旱河的另一側,隻見河岸邊上有一人一騎信步而來,馬上之人固然高大,然則身軀被樹影掩在昏暗處,看不很清楚,他所乘那匹馬卻是奪人眼球,渾身赤紅、矯健雄壯,打著響鼻緩步行來,意態甚是驕縱,前方有一樺樹擋住了去路,它輕身一躍跨到了旱河對岸,三丈的距離對它來說,竟渾若無物!


    林中李傕的騎兵雖有幾百騎,看見這一幕都忍不住吃了一驚,心中懼意陡升,領頭的疤臉男子大喝道:“他隻一人,怕什麽,給我亂刀砍殺了他!”


    “文遠。”


    赤紅馬上的高大男子輕喝一聲,附近山林中立刻閃出一隊五十上下的騎兵,縱馬衝向李傕所部,當先一人臉如峭岩、棱角畢露,神態更是峻如荒原、疏狂不羈,一把鎏金月牙戟大開大合,瞬間掀翻了對方十數騎,疤臉男子見狀,揮起長槊迎了上去,兩方人馬廝殺不迭,呂驍雙臂護住楊嵋伏在旱河裏。


    未幾,嘶吼聲停了下來,楊嵋從呂驍肘間探出頭來,隻見樹林裏猶如修羅場一般,到處都是屍體,殷紅的鮮血流入旱河中,匯成了一股涓涓細流,這旱河複又活了起來。


    赤紅馬上的男子和那叫文遠的大將走到呂驍二人身前,後麵幾十名騎兵也湧了過來,楊嵋擔憂地揪緊了呂驍的袖子:“驍哥哥,他們是好人嗎?”


    呂驍沒有迴答,他和那赤紅馬上的男子正在對視,這一行人的身份他自然知曉,馬上男子就是他的父親——呂布!那手持鎏金月牙戟的大將就是張遼,在從前那個呂驍的記憶中,對他二人所有的隻是畏懼,現在的他卻沒有絲毫畏懼,他昂然直視著呂布的雙眼,間或瞟一眼張遼。張遼看著這個呂驍,心中若有所思,看來他也有很多疑問,隻是呂布沒有開口,他也不好說什麽。


    須臾,呂布揮手讓身邊的人退到遠處,張遼拉起楊嵋就要退開,呂驍一把按住了張遼的手臂,張遼低頭看那隻手,不足自己的一半大,也沒有什麽溝壑創傷,尚還細嫩,但卻異常堅定有力,往常的他見了自己就像見了瘟神,避之不及,可不敢這麽當麵衝撞自己。


    “放心吧,我不會難為她,將軍有話要跟你單獨說。”張遼鬆開呂驍的手,拉著楊嵋退到遠處。


    父子二人好一陣沉默。


    “驍……王……”呂布一字一句的輕聲吐出,忽而一歎,問道:“你變了,驍兒,這半年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你母親呢?”


    呂驍心中感概萬千,這半年多的確發生了很多事,但都不及穿越那一刻所改變的事情多,呂布已經看出了自己的不同,該如何解釋呢?


    又是一陣難堪的沉默。


    呂驍似乎下定了決心,他直視著呂布雙眼,緩緩道:“從前的呂驍已經死了,站在這裏的是大漢皇親劉驍!”


    “驍兒……”


    雖然心中已有了些模糊的猜測,但親口聽兒子說出來,呂布還是覺得難以置信,以至於很久都沒說出一句應答的話來。


    呂驍也沒等他的迴話,鉤鐮槍一挺,跨步跳出旱河,牽了楊嵋的小手,大步朝弘農城走去,張遼摩挲著下巴,怔怔地望著那兩個瘦小的身影,好不迷惑,再看仍然呆立在旱河中的將軍,更加不解了。


    走不多遠,呂驍迴頭道:“娘在弘農郡城裏。”


    呂布看向兒子,微一點頭,那道身影便即遠去,呂布直等到兒子完全看不見了,才收迴目光,張遼湊到他身側,忍不住問道:“大哥,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呂布搖頭,張遼見大哥也不知,當真是古怪極了,他剛要走開,又被呂布叫住,呂布道:“驍王是我兒的事,囑咐兄弟們暫且不要聲張。”


    張遼點頭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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