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未央……


    便是平安喜慶、福壽綿延之意,在漢代這是一個很吉祥的詞匯,因此這時節有不少人家都用未央來給兒女命名,好比後世那爛大街的國慶、建軍,也不知此時的人會不會覺得俗,反正呂驍挺喜歡這個詞,要是以後有了兒女,也給她起個呂未央,嘿嘿。


    這麽想著,呂驍跨上戰馬,進了長安城,後麵孫策的三千騎兵也跟了上來,那緊趕慢追而來的六千降卒自然是跟著呂驍走,如此一來,呂驍便是攜著近萬的兵馬入了長安城,伏完見狀,急忙追上前去,陪笑道:“殿下!殿下!這……兵馬就不必入城了吧,駐紮在城外即可,倘若擾了城中百姓,有損殿下的英名啊!”


    呂驍腦子急轉,他為何不想讓我帶兵入城?


    想來想去,隻有兩種可能,一是怕自己入城劫掠,二是怕自己做第二個李傕、郭汜,挾持天子製霸關中!


    這老匹夫不傻啊,他心裏八成已經知道了自己是西貝貨,隻是不敢講出來而已,哼!既然你不講,你就再也不要講了!


    “伏侍中,你看這長安城,自我朝高祖立都於此,還不曾有過如此凋敝的模樣,現今李郭之禍已去,正該大肆修整一番才是,我手下這些士卒正好可以派上用場,如此也不用興師動眾、征用民夫了,可謂兩全其美,伏侍中以為然否?”


    “這……”


    呂驍揶揄了他幾句,不見應答,嗬嗬一笑,帶兵直向未央宮行去,未央宮地處長安西南角,全宮占地七千五百畝,足有七個故宮那麽大,這還隻是未央宮一處宮殿,“漢三宮”的另外兩宮——長樂宮、建章宮還沒有算進去,可見這個時代的建築多以恢宏著稱,呂驍雖然有後世的眼光,對眼前這番壯麗景象仍是讚歎不已!


    狀哉巍巍大漢!


    惜哉日近黃昏!


    四百年漢室即將走到盡頭,呂驍心中多有唏噓,忍不住一聲輕歎。一行人馬走了許久才到未央宮前,此地處於長安城地勢最高的龍首原上,而宮殿本身又建於高台之上,仰望之後再仰望,便是那天子所居之地了,真是將地勢之利用到了極致,蕭何啊蕭何,你倒是造的一手好房子!


    已經到了未央宮北門,伏完不禁緊張起來,這小子若是帶兵進去,那鐵定無疑是要行李郭之事了,因此伏完雙眼直直地盯著他,隻看他接下來如何動作。呂驍瞟了伏完一眼,早已知道他心中所想,微笑著拍了拍他手臂,道:“伏侍中不必緊張,即便到了長安,我仍是驍王,不是別的什麽人,更不會是李傕、郭汜。”


    伏完老臉一紅,低下頭去。


    說罷,呂驍喝令屬下分作三批,把守未央宮三處宮門,然後從弘農來的騎兵隊伍中挑選出二十精壯,隨他進宮麵聖,孫策自然也在其列,作為糊裏糊塗拿下長安的功臣之一,怎能少的了他?此外,這一行可不隻是領賞那麽簡單,其中還頗有些兇險。


    有什麽兇險,呂驍沒說與孫策,這個大嘴巴不靠譜的很,不能什麽都跟他說。呂驍、伏完、孫策三人由二十精兵拱衛著進了未央宮,宮內空曠如野、幾無人煙,偶爾能見到幾個禹禹獨行的太監宮女,也是一臉呆滯,似乎很久沒有出過門、見過生人了,竟怔怔地站在原地,觀望他們這一行人,再看這滿是斷壁殘垣的宮體,衰草連天的空地,全是末代之象,讓他不由得想起了另一個末代皇帝,溥儀。


    走過幾裏長的輦道,終於來到了此行的終點——未央宮前殿,兩漢四百年皆是在此奏議國事,越過那數不清的石階,呂驍似乎看到了往日的唇槍舌戰、歌舞升平。


    “伏侍中?”殿前石階下,一個黃門小太監弱弱地問了一聲。


    “報上去吧,驍王殿下到了。”


    “是!”


    小黃門趕緊提著長袍跑上前殿,到了門口一聲尖而柔的長吟:“弘農郡驍王前來覲見……”


    兩人整了整衣衫,舉步走上長階,伏完緊隨其後,踏進前殿門檻,隻見內裏空間寬廣,兩旁紅柱林立,雖覺破舊,但氣象嚴整,令人不自禁的生出肅穆之心,再看前路盡頭處,一個頭戴垂旈冕冠,身穿玄色章紋長袍的半大孩童,年約十二三歲,正端坐於鏤雕彩漆屏風之下,垂旈遮著麵容,看不清楚表情,但毫無疑問,他肯定就是當今天子——獻帝劉協了。


    呂驍收起心思,快步走上前去,稽首相拜道:“臣劉驍救駕來遲,罪該萬死!”


    這麽說著,呂驍又跑神兒了,心想自己這台詞怎麽這麽耳熟呢……哦,清宮戲!就像是在給什麽人演電視劇似的,區別隻在於,自己不是看電視劇的那個人,而是在屏幕裏現場直播演給別人看,這感覺,當真古怪!


    “快起來。”


    上麵一聲稚嫩的童聲,正是劉協,話說這劉協對呂驍也是好奇的很,平白無故冒出來個兄弟,拉起一支兵馬,吵嚷著就要打進長安來,救自己出去,還是個和自己幾乎同年的孩童,最令人驚奇的是,他竟然成功了!


    雖然這裏麵有伏完、馬騰等人一半功勞,劉協還是想親眼看看,這個呂驍到底生了幾條胳膊幾條腿兒,竟能以孩童之身成就這番大事,因此,呂驍剛一說完話,他就急不可耐的讓呂驍起身。


    呂驍應聲站起,和上首劉協對視了一眼,稍作打量之後,微微一笑。劉協見他生的眉清目秀、俊朗風流,心道這家夥怎麽比女子還俊俏?這皇宮裏的幾千嬪妃宮女怕是都被他比下去了,真是奇異!


    都說生兒隨母,貂蟬的美貌幾乎全都遺傳到了呂驍身上,呂布的英武,在他身上倒還沒有什麽端倪,或許是年齡尚幼,還未長開的緣故吧。


    呂驍這麽一笑,劉協見他態度和藹,又是同年,心中頓時有了好感,剛要問些什麽,旁邊一個冷臉大臣喝道:“陛下,驍王既已來到,此物便可打開了吧!”


    “啊……哦……好吧。”


    雖然劉協比他的前任——少帝劉辯多了些男兒氣概,但到底還是個孩子,一應大事均是由身邊眾臣操刀,大多數時候,他隻能點個頭或搖個頭,有時搖頭搖的不應景兒了,還得認個錯,再點頭,十足十的傀儡皇帝。


    那冷臉大臣見皇帝點頭,抱在臂彎裏的竹簡隨手一甩,嘩啦啦一長片,好長的竹簡,也不知裏麵都寫了些什麽,呂驍看著幾個小黃門跑過去,在旁邊為他托著過長的竹簡,不禁皺眉沉思,這時冷臉大臣忽然抬頭睨了呂驍一眼,唇角冷笑。


    呂驍秀眉一挑,心中已猜出了七八分,喃喃道:有人要發難了呀……


    呂驍猜的不錯,這冷臉大臣確是來為難呂驍的,他就是益州牧劉焉的次子劉誕!


    劉焉生有四子,入蜀為官時帶走了三子和四子,那最小的四子便是後來接任蜀中地盤的劉璋,劉焉的長子劉範、次子劉誕,並未隨其入蜀,而是留在了長安為官,長子劉範現今官拜中郎將,此次裏應外合誅殺李傕就有他的份兒。


    次子劉誕官拜治書侍禦史,所謂侍禦史,就是接受公卿奏事、舉劾非法、審理案件的人,用後世的話說,他就是省廳級司法幹部的一員,而且官階不低,前頭再加個治書二字,那律法典籍也歸他管理,可以說他是這裏最熟悉大漢律法的人了!


    不過如今皇權旁落,令不出宮廷,他再熟悉皇家律法又有何用?也不知他這番發難所為何故。


    隻見他翻開一長卷竹簡,看了片刻,冷哼一聲,將竹簡扔到呂驍腳下,又拿出一卷竹簡,翻開查看片刻,複又扔到呂驍腳下,如此反複四五次,旁邊孫策耐不住了,撿起地上竹簡一看,原來是皇家族譜!


    “殿下,這……”孫策將竹簡遞給呂驍,呂驍微笑著推開,根本不屑一看。


    約莫一刻鍾後,劉誕終於把所有竹簡扔到了呂驍腳下,堆起來就像座小山一樣,劉誕似笑非笑的走下來,斜眼下睨呂驍:“殿下怎不撿起來看看,說不準能在哪個角落裏,找到什麽熟悉的人也說不準呢?”


    這已經是對呂驍假冒皇親赤luoluo的質問了,殿內稀稀拉拉的幾個大臣,聞言都圍了上來,想聽聽呂驍如何解釋,空曠的大殿寂靜無聲、落針可聞。


    呂驍不緊不慢的卸下鎧甲,喘了口氣,又開始脫身上的衣袍,眾大臣不知他為何當眾脫衣,忍不住竊聲議論起來。


    此時,人皆著三重衣,所謂三重衣,並不是衣服的名字,而是衣服的穿法,一層一層又一層!平整的嵌套在一起,隻在衣領處將每層的邊緣露出,數量也不一定就是三,可六重、亦可九重,商周時有“錦衣九重”的說法,隻要你不嫌沉,隨你幾重。


    呂驍今天就穿了四重衣,他脫下最外麵的直裾深衣後,又開始脫裏麵的中衣,一連脫了兩層,終於停下來了,眾大臣見他此時身上所穿,不禁瞪圓了眼,孫策、伏完也被他套在裏麵的衣服驚呆了,不等心急的孫策詢問,劉誕已經跳起來大吼一聲:“賊子好膽!皇袍你也敢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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