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順國疆域遼闊,物產豐饒,當政的幾代帝王都是勤政愛民的明君。經年累月,大順國已是周圍鄰國極為羨慕又眼饞的大國。


    如今的大順國皇帝乃蕭栢渃,年輕時候也是個有道明君。隻可惜人到中年,突然迷上了煉丹術,一心隻想求仙問道,對於朝政漸漸不再上心。


    太子蕭錦珽乃前皇後所生,前皇後薨逝後由繼任皇後代為撫養。隻是這太子雖然冊封已久,但地位並不牢固,朝中不時有人諫言,請皇上三思。


    於是大順的其他幾位有競爭實力的皇子心裏都不安分,誰都覺得自己還有機會。所以都在心裏鉚足了勁,想要在父皇麵前多表現一些。


    隻可惜,皇帝現在最寵愛的,不是太子,不是現任皇後,也不是那幾位一表人才的皇子。而是他的小女兒,蕭錦苡。除了這份血脈以外,能夠得到皇帝信賴的,隻有國師了。


    這一日,蕭栢渃跟往常一樣,又是早早退了朝,一頭紮進了自己的煉丹房。他專注地盯著煉丹爐,眼睛都不敢輕易多眨,生怕錯過了任何的變化。


    “國師,你說這丹藥還需多久才能煉製完成?朕已經等了九九八十一日了,可是依然沒有見到你說的那些神奇變化。”


    國師絲毫不驚,鎮定自若地拱了拱手,解釋道:“皇上,還差三個時辰才足日。”


    皇帝聽完國師的解釋,淡淡地歎了口氣,便又虔誠地將視線轉了迴去,繼續盯著煉丹爐。


    一旁不時傳來嗬欠聲,皇帝卻絲毫不惱。


    “父皇,你煉丹為何一定要拖著兒臣啊?我又不懂這些。”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捂著嘴打嗬欠的人,正是當朝最受寵愛的小公主。


    皇帝的目光沒離開丹爐,可是嘴角卻換上了一副柔和的表情。


    “苡兒,你可是朕的福星,沒有你,朕的仙丹可就不圓滿了。”


    這話蕭錦苡從小聽到大,都已經聽得麻木,心底裏暗自翻了個白眼。仗著父皇從小就對自己寵愛有加,她也的確足夠任性。但是她腦子不糊塗,什麽是底線她還是清楚的。


    “可是父皇,國師剛才不是說了嗎?還差三個時辰才足日,你就讓兒臣先迴去吧。三個時辰後兒臣再來便是了。”


    皇帝這時才悠悠轉過臉,依然是微笑著,眼底還多了份寵溺。


    “朕都能等,苡兒怎麽就沒耐性了呢?難不成,你還想趁這三個時辰溜去將軍府?”


    聽到將軍府這三個字,蕭錦苡的瞌睡立馬就止住了。一個激靈,似乎人也完全清醒了,可是這口齒反倒有些不清楚了。


    “父皇,什麽將軍府啊,兒臣,兒臣,才,不,會去啊。”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的,乍一聽還聽出了不同的意味。


    皇帝的眼裏有了些深意,看了女兒幾眼,沒把話挑明。


    他起身走到自己軟墊前,盤坐下來,揮手示意國師去替他盯好丹爐。蕭錦苡的背脊也跟著挺直了起來,像是被看破了小心思,被抓包前的緊張。


    “將軍府那裏你今後還是少走動些,免得惹人議論。”皇帝想了許久,說了這麽一句。


    小公主瞪了瞪眼,不明所以,問:“為何?議論什麽?”


    “雖說如今民風開放,貴族間女女婚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但是你畢竟是皇家子嗣,朕不想你成為談資。”


    “女女婚配?父皇,兒臣不明白,你這是要把我許給哪位女子,還是要為我娶迴誰呢?”


    皇帝的臉色漸漸不太好看,但仍是忍著沒有對愛女動怒。


    “你在父皇麵前就別裝糊塗了,知女莫若父,朕難道還不明白你的想法嗎?”說完,皇帝竟還挑了挑眉毛,給了蕭錦苡一個暗示。


    然而接收到了這個所謂暗示以後,蕭錦苡更加茫然了。可是她很清楚地抓住了重點,那便是父皇肯定是對她的“情感喜好”有了誤會。


    “父皇,兒臣說了好多遍了,沒有遇到心動的人,也沒有要成親的念頭。兒臣就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你怎麽不相信我呢?”這迴,蕭錦苡說話的神情倒是特別認真起來。


    皇帝聽到這話,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但他向來很少對女兒甩臉子,於是立即又舒展了眉頭。


    “從前你還小,不懂情為何物,父皇也不著急讓你懂太多。可是如今你已到了該婚配的年紀,難道還要像個孩子一樣,不問世情?”


    “不,父皇,我不要像個孩子,但我就是不碰感情。”


    這迴皇帝倒是真著急了,擰著臉,瞪大眼睛:“你!”


    過了一會兒,皇帝像是想明白了什麽,痛苦地閉了眼又睜開,無奈地說:“你老實告訴朕,是不是真喜歡她?你若是真喜歡,朕或許還會改變決定。”


    “什麽決定?”


    “朕已經擬旨,將尹如馨許配給平南郡王。等下個月平南王進京後就正式昭告天下。”


    蕭錦苡聞言雙眼睜大,似乎不敢相信父皇剛才的話,思緒一時混亂,不知該說什麽。


    大腦空白一片,茫然中再次確認:“父皇你真決定了?尹如馨要嫁給平南王?可是太子他?”


    提起太子,皇帝立即冷哼了一聲,道:“太子性軟,又缺乏主見,尹如馨出身將軍府,不適合做太子妃。”


    “可是,尹如馨的容貌,脾性,才情都是天下一等一的,父皇就舍得放她去邊陲苦地?”


    “怎麽,苡兒你不願意?還是,你不舍得?”


    皇帝這話鋒一轉,弄得小公主接不上話。可是聽到這個消息,她的確是心急如焚,之前多番去將軍府走動,原本以為這事情有眉目了,沒想到父皇卻突然來了這麽一出。


    一想到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費,蕭錦苡心中鬱悶至極。不多時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昏迷之前,她隱約聽見父皇慌亂的聲音,還有屋外紛亂的腳步,可是她卻無力再說一句話。


    這一次昏迷,轉眼便是臥床整月不能下床,蕭錦苡記得很清楚。直到平南郡王入京她都沒有痊愈,自然也就沒有在父皇下旨以前再次見到尹如馨。


    仍在病中休養的蕭錦苡,聽身邊的人隱約提起將軍府快要辦喜事了,可是又生怕刺激到了她,於是一看到她就閉口不提。她也不追問,隻是嘴角總掛著一抹淡淡的苦澀。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麽做是對還是錯,父皇此前來探望過她,順便提了一句,要解除平南王和尹如馨的婚約,讓其胞妹尹如姝嫁過去。而她想了想,竟同意了。


    雖然平南郡王早已落魄,但好歹還是個郡王。蕭錦苡之前就聽說過尹如姝在將軍府裏不受待見,加上此前的幾次短暫接觸,她對這個人沒什麽好印象。可是畢竟是尹如馨的胞妹,她也不希望這人最後嫁去別家當個側室。


    皇上親自賜婚,對於尹如馨來說,是不可違抗的聖意,但絕對是委屈了她。換做尹如姝則不同,這是她的榮耀,好歹她也做了真正的平南郡王妃,蕭錦苡覺得自己做了件好事,而且兩全其美。


    隻可惜,平南郡王府的喜事辦好沒過一年,就傳來尹如姝身故的消息,這讓即將出嫁的尹如馨也不得不暫停了婚禮的籌備。


    為此尹如馨滿腔怒火,卻為了維持未來太子妃的形象,不得不表現出顧全大局,傷心欲絕的樣子。蕭錦苡卻陷入了沉思,恍然間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過錯導致了尹如姝的悲慘結局。


    三天後,小公主竟莫名在睡夢中逝去。


    魂遊間,蕭錦苡遊走在皇宮裏那些曾經熟悉的角落,伴隨著她成長的足跡。可是沒有人能再聽見她說話,也沒有人能再看得到她的身影。


    除了一個人,國師。


    “小公主,你在這宮中流連多日,是不是很舍不得離開啊?”


    “當然舍不得,誰會舍得這麽年輕就死了?”


    “那你想不想繼續活著呢?”


    蕭錦苡覺得國師是在騙她,想要將她的魂魄驅散,可是幾番猶豫還是抵不過內心的求生欲,用力地點了點頭。


    “想活,還想活得更好!”


    國師不禁皺了皺眉,帶著一絲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她:“小公主,你上輩子的日子已經過的很好了,你還要怎麽更好法?難道你想要當皇上不成!”


    蕭錦苡連忙搖頭,說:“我對皇位一點興趣都沒有。我就是覺得,如果我能再活一次,我想當個好人,至少我不會勉強別人嫁給不想嫁的人。”


    國師眯著眼笑,捋了捋充滿仙氣的長須,說:“那你恐怕要失望了。你的確可以再活一次,可是你當不成這個好人了。”


    蕭錦苡沉下聲,戒備又期待地問:“怎麽再活一次?”


    “你想要再活下去,你就必須要把尹如姝娶迴來。今後,她就是你的命。”


    蕭錦苡聽完國師這話,小臉立即擰成了一團麻花。顯然,剛剛立下的美好願望,一口氣的功夫就被吹破了。可是,她的確很想活,隻得抬起頭,硬聲道:“好,我娶!今後,我就把她當成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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