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桃花林先後離開, 先走的人因為甩掉了包袱,加上心中另有牽掛,自然是頭也不迴, 沒有片刻逗留就走了。永王緩步跟在後麵, 目送著蕭錦苡的馬車離去。可是他卻久久站立在馬車旁,不曾動身。


    風漸起,陣陣拂過永王的臉頰, 像是不輕不重的巴掌,一下接著一下,好似要打醒他一般。貼身侍衛擔心永王會受涼, 忍不住出聲提醒。


    “永王,這裏風越來越大, 還是盡快上車吧。”


    此次能夠跟隨柯格前來的,除了信和國的高官以外,還有不少是跟了他許多年的心腹。他從一個不受待見的落魄世子,一步一步往上爬,終於成了現在的永王,身邊的這群人功不可沒。而他自然也希望和這群兄弟們一同分享前來求親的喜悅和激動。


    “其實我還是不甘心, 但既然她都這麽說了,我也不應該再勉強。與其今後讓她討厭我,倒不如給她留個好印象。”永王頂著風, 望著通向皇宮的方向,幾許惆悵。


    他在心中歎道:“但我了解她,這次再見, 她也未曾改變。身邊多出的那個人,若是不查清楚,這個手,我即使是想放,也不敢放呐。”


    在信和國的經曆,讓柯格學會了麵麵俱到。蕭錦苡喜歡的是女子,這是他無法用自己的努力去改變跟說服的。他唯一能勸自己放下執念的辦法,就是把尹如姝查個明明白白。他要用尹如姝的優秀為自己多年的夢想畫一個句點。


    “風林,尹如姝這個人,你親自去查。之前動用過的所有密探都不能再用。”吩咐完最後一句,永王才踏上迴城的馬車。


    蕭錦珽並不知道蕭錦苡已經私下裏跟永王見了麵,但他的確不喜歡這次柯格的表現。信和國這些年的強盛,周邊幾國都看在眼裏,大順的百姓也看在眼裏。永王這次來,如此高調,帶來的貢品較之前有了極大提升。炫目程度,超出蕭錦珽的預料。


    這無疑是給這位大順國的太子一個下馬威,他自然咽不下這口氣。但永王處處表現,卻又做得事事恰到好處點到為止,讓他也找不到可以發作的點。


    蕭錦珽有自己的打算,他已經從接待宴上看明白蕭錦苡對永王的抗拒,也猜到了這樁求親必然不會成功。但他卻想趁機掀起點風浪來,畢竟他內心是不願意蕭錦苡通過聯姻跟將軍府親近的。


    當初他曾對尹如馨動過心思,也是因為對尹旭彬手中的兵權有過考量。怎奈中間夾了個蕭錦苡,父皇似乎從不提這事,蕭錦珽也就不敢主動開口。


    他的親生母親已經故去,雖說現皇後待他也不算差,可是畢竟皇後也是有親兒子的。蕭錦璃平時並不出挑,但他有個好妹妹。那兩兄妹的感情從小就好,他這個當哥哥的,很難真正融進去。


    蕭錦珽守在東宮,每一日都充滿忐忑,生怕自己言行舉止有所疏失,讓一直就對自己頗有異議的朝臣找到把柄,趁機廢了他。幸得父皇沒鬆口,皇後也沒為五皇子說過話,但蕭錦珽不能把主動權放在別人手裏。


    他努力地學習治國之道,想要結交手握重兵,祖上戰功輝煌的尹旭彬,也想依附文臣之首,劉丞相。可是蕭錦苡娶了尹如姝,一下子就把他的計劃徹底給打亂了。為求自保,他不得不硬下心腸拒絕了尹如馨的求救,甚至狠心斬斷與其的所有關聯。


    這斷臂求生的果決與狠戾,蕭錦珽都默默記著。他始終堅信,能成大事者,必能忍旁人所不能。


    永王的出現,正好給他提供了不錯的機會,要是能夠借永王的手攪亂甚至毀掉蕭錦苡跟尹如姝的婚事,不僅能暫時切斷皇後一脈跟尹旭彬的關係,同時也能替他跟尹如馨出口氣。想到這份錯失的緣分,蕭錦珽也隻能在偶然記起的時候低歎幾聲。


    想到那個已成為平南郡王妃的人,蕭錦珽並沒有空去迴顧從前那些若有似無的情緣,而是在斟酌前陣子來自於南疆的密函。


    尹如馨遠嫁不久,來信風格卻突變,若不是有印鑒為證,蕭錦珽差點以為是被人掉包了。尹如馨的信中,隻字不提舊情,宛若兩人從不曾有過別樣的感情。前一次尹如馨來信,求他出麵為遠嫁一事說情,蕭錦珽毫不猶豫拒絕了。


    可是這次,尹如馨用南疆的兵力跟資源做籌碼,對他的吸引力大大增加。不得不說,尹如馨若成了太子妃,興許這東宮之位,蕭錦珽會坐得更穩些。


    可一切都還需從長計議,蕭錦珽暫時收起了對尹如馨的欣賞。想了想,把自己的暗衛召了進來。


    “你去辦兩件事,一件就在京城裏辦,另一件路途遙遠,自己當心。”


    尹如姝的精神低迷隻在那一日出現,蕭錦苡沒有追問她前夜失眠的原因,而她也沒有細究蕭錦苡跟永王見麵的詳情。


    蕭錦苡一臉輕鬆地把最後結果告訴了她,尹如姝就知兩人該是把話說開了。在這事上,她還挺佩服蕭錦苡的,有一便是說一,從不拖延。


    可是尹如姝不禁又想,當初蕭錦苡沒有半點遲疑就娶了她,難道真是因為對她有感情?尹如姝越想越覺得不可能,如果蕭錦苡真喜歡她,又為何要在新婚之夜與她約定,以姐妹之情處之?如果蕭錦苡真喜歡她,又怎麽可能這麽久了,她一點都沒有感覺到?


    其實尹如姝是有感覺到蕭錦苡的好的,例如蕭錦苡會在外人麵前照顧她的身份,她的情緒。蕭錦苡常會第一時間就理解她的一些小心思,甚至會以公主的特權替她解圍。這是尹如姝多年來從沒有感受過的特殊體驗,如果說她對此沒有覺得過暖心,那她便是個冷血無情的人。


    但是要說蕭錦苡對她有意,又哪兒哪兒都不像。蕭錦苡似乎總是一副應付的態度去維持她們私下裏的關係,客氣有禮,就算會有親密接觸,但兩顆心,始終沒有真正向對方打開過。


    尹如姝發現最近她總是情不自禁去思考這看似無解的問題,可是繞來繞去,將所有細節拚湊起來,也分析不出一個足以說服她自己的答案。她無法判斷,蕭錦苡對她,到底是哪種感情。


    可是她又隱隱察覺到自己的變化,她對蕭錦苡的在意程度似乎在增加。尹如姝對自己的這種心境變化,感到無措。她沒有過對誰傾心的經驗,也無從肯定自己對蕭錦苡的在意,是不是所謂的喜歡?


    當蕭錦苡從屋外走進來時,看見的就是陷入思考的尹如姝。


    “如姝,又在想什麽複雜的事了?時辰快到了,我們不能讓母後久等。”


    今日蕭錦苡要去給皇後請安。十分難得的是,皇後竟然提前讓人來傳話,這次請安讓蕭錦苡帶著公主妃同去。入宮這麽久,除了不得不去的情況,尹如姝還從沒有得到過皇後的主動召見。


    “母後今日召見,公主可知有何事?”尹如姝從前是完全不怵的,不知怎的現在竟有些緊張了。


    蕭錦苡笑著安慰:“母後想見你了唄,見一見你這很正常,無需緊張。”


    蕭錦苡嘴上這麽說,心裏卻在想著,肯定是母後想要檢驗一下她跟尹如姝的感情進展到了什麽程度。但這話不能直接告訴尹如姝,否則她的壓力就更大了。


    “不用怕的,有我在呢。若是母後為難你,你就躲在我身後。”蕭錦苡柔聲安慰人的時候,有種她自己也察覺不到的魅力。


    而尹如姝,看著眼前笑著對自己說話的人,竟有些迴不過神。


    “讓齊兒再替你檢查檢查,別漏了什麽,我在外麵等你。”蕭錦苡眼神示意了一下齊兒,轉身走了出去。


    “公主妃,你若是再不迴神,這時辰可就真誤了。”


    尹如姝罕見地向齊兒要求道:“衣角各處都再弄平整些,不能在皇後麵前失禮。”


    齊兒抿唇忍著笑,又仔仔細細地替尹如姝整理了一遍,這才扶著她走出去。


    蕭錦苡帶著尹如姝到的時候,很意外看到五皇子也在。而這一次,蕭錦璃竟然沒有避開她的目光。


    蕭錦苡卻在脫口而出叫出那句五哥前,止住了。


    “錦苡。”這一次,倒是蕭錦璃主動開口了。


    尹如姝跟五皇子的接觸比跟皇後的還要少,一時間也弄不清這兄妹間的齟齬。隻是她能清楚地感覺到蕭錦璃那聲唿喚,幾乎讓蕭錦苡站立不穩。


    “錦苡,如姝,今日讓你們來,不過就是家常敘舊。你們也不必拘束緊張,放鬆些,都坐吧。”


    皇後有心讓五皇子跟蕭錦苡正式和解,所以就挑了今日。蕭錦璃已經對尹如馨釋懷,此時讓尹如姝過來也不至於刺激到他。


    “母後是想念如姝了吧。兒臣你可是經常見,如姝這些日子忙,瘦了不少呢。”蕭錦苡知道母後向來喜歡有才幹和有能力的人,剛落座就抓住機會為尹如姝邀功。


    皇後笑著看了尹如姝一陣,也沒說表揚的話,但也不像過去那般疏離。


    “錦苡,明明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卻推給公主妃去做,這樣好嗎?”


    “母後,兒臣也有一起做啊。能夠讓永王知難而退,可是我跟如姝共同的努力呢。”蕭錦苡才不要被當成沒有用的小公主,明明這次事件,她才是主角。


    “好了好了,母後知道你也有出力。我有話要跟如姝說,你陪錦璃去院子裏走走。”


    皇後很快就打發了兒女,如今這廳堂之上,就隻靜靜坐著婆媳二人。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大概都會是雙更的節奏,希望小夥伴們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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