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尹如馨以為自己今日要命喪於此之時, 脖子上的桎梏突然撤去,但因為意識已經在消失的邊緣苦苦支撐,蕭錦珽剛一鬆手的瞬間, 尹如馨並沒有立即感知到。


    瀕臨死亡的恐慌使她的缺氧狀態延長了好一陣子, 直到吸入的氧氣逐漸增多,喚醒了她的大腦狀態才讓她徹底清醒過來。咳嗽聲漸漸停下,再抬頭去看蕭錦珽, 尹如馨眼中的那個人,已經不再是太子,而是一個對她充滿殺意的紅眼瘋子。


    “太子, 你我本是盟友,說好了要一起合作前進。可是你剛才的行為, 已經把我們的盟約撕毀了!”尹如馨終於迴過神來,大概是她無論如何沒有想過蕭錦珽會突然來這麽一招,比當初平南郡王的翻臉還要令人驚悚。


    蕭錦珽額前的長發垂落,失了些太子儀態。聽見尹如馨的憤怒指責,他冷笑:“事到如今,你以為我還在乎你所謂的盟友關係?你跟平南王算什麽盟友?我們籌謀這麽久, 到了這個節骨眼,說不來就不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京城裏有多少人會因此掉腦袋?”


    尹如馨冷著臉, 手本能地撫在心口。她這一日過得足夠驚心動魄,先是收到王爺的密函,心跳已經丟了一半。匆忙入宮傳遞訊息, 沒想到差點又命喪東宮。直到現在,也沒有人能給她一個完整的解釋,可是事態卻催促著她不停去奔波,而沒有人真正關懷體諒問一句,她累不累?


    “結盟之初,就已經知道是風險共擔,富貴同享了。王爺那裏出了變故,現在狀況不明,甚至是生死未卜。太子你好歹還有一張王牌,而南疆,早就騎虎難下。”


    蕭錦珽抬手指著門口,不願再浪費時間跟尹如馨扯皮,計較著到底誰的損失更大。他聽出來了,尹如馨大概是還想讓他動用手裏的王牌來救一救平南郡王。


    “郡王妃,既然我們的合作就此結束,那麽誰對誰錯已經不再重要。我自然會對我的人去做解釋,至於平南王那裏,我沒辦法去追責,但也不會再去做什麽補救。你們好自為之。”


    尹如馨微微昂起頭,努力不讓眼淚流出來,其實現在她的眼眶熱辣辣的但根本沒有濕、潤的感覺。她隻是本能地讓自己保持著高傲著姿態,就算是失敗了,她也不肯承認這是最後的結局。


    從東宮離開,她很頹喪。迴到將軍府,尹旭彬的打探目光不時瞟到她身上,但她已經無力再去應對,隻是生硬地笑了幾下,便說累了要迴房休息。


    桂氏不放心,跟了過去。迴到房中,母女二人的臉色都不好看。桂氏比尹旭彬更清楚內情,看到女兒這個模樣大概也猜到了事敗。


    “如馨,太子怎麽說?是不是不同意幫你?”


    尹如馨坐在床沿,半側著身朝著裏麵,不太願意跟母親對視。身後傳來桂氏關心的問詢,卻令她更加心煩。


    “太子自然是有些不高興,不過我們已經商量好了新的對策。娘就放心吧,隻不過這幾日爹那裏還需要你費些心了。”尹如馨迅速調整好情緒,轉過身笑著安慰桂氏。


    見此,桂氏也就不再多問。到了這地步也由不得她說放棄的話了,想到如今身邊也就剩下這一個親生骨肉了,說什麽都要為她盡力一次。


    因為蕭錦珽不肯交出蕭栢渃,蕭錦苡他們也不敢硬闖東宮,生怕太子情緒激動不顧一切傷害父皇。不過平南郡王的兵馬沒能入京,眼前最大的威脅已經解除。


    皇後入宮後想要親自去找蕭錦珽談判,讓他主動放了皇帝。蕭錦苡不放心,不肯再讓母親去冒險,畢竟現在雖然是他們占優勢,但宮裏究竟還有多少太子的勢力並沒有完全明了,他們可以再拖延一陣來打心理戰。


    “錦苡,你父皇的身體經不起長時間虛耗。誰能知道在東宮裏是過著怎樣的生活,太子畢竟不同於我們,會真心待皇上。”


    蕭錦苡扶著母後落座,安慰道:“我曉得母後的擔心,隻不過你們才剛剛迴京,若是著急去東宮難免會讓太子誤以為他還有談判反擊的機會。要是再等個兩三日,那時他必然心急如焚,如同困獸,說不定就會露出破綻。”


    皇後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旁邊的蕭錦璃。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你們兄妹商量的意見?”


    蕭錦璃走了過來,說:“母後,是我的意思,皇妹隻是同意我的看法罷了。”


    “錦苡,如姝在房裏等你,你們分別也有些日子了,迴去看看她。母後想跟錦璃談一談。”


    蕭錦苡知道母後大概是想要跟五哥說說東宮談判的事情,之前她就明確表態過對大位之爭毫無興趣。既然現在簡親王的大軍已到,母後也迴來坐鎮,她自然就不必一直陪在五哥身邊了。


    那個真正需要她陪伴的人,此時已經在房裏等著她了。其實蕭錦苡並沒有料到尹如姝會跟著一同迴來的,因為按照原定計劃,尹如姝會被留在南安。無論成敗,都能保她餘生安穩。


    迴房的腳步從來就沒有放慢過,但卻在推開房門之前慢了下來。剛才蕭錦苡已經先後見到了雪蓮、紅梅還有齊兒給她的各種眼神暗示了。三個人的性格不同,自然也表現不同,但無一不是在最後對她露出同情又鼓勵的神色。


    這讓原本欣喜激動滿懷的蕭錦苡心裏,陡然生出一絲說不出來由的緊張來。她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又是整理衣領,又是拉扯袖口,最後還輕輕跺了跺腳,接著才連續吞咽了好幾下口水,深唿吸後再真正去開門。


    這個房間明明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可是蕭錦苡現在卻像是個客人,從門被打開的一瞬間就屏住了唿吸,似乎完全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門開了,卻什麽人都沒看見,蕭錦苡探頭進去看了一圈,外廳並沒有尹如姝的身影。蕭錦苡走了進去,仍是慢吞吞的腳步,雖然心裏滿是對妻子的牽掛,但還是有些怕。


    大概是她自己也知道沒跟尹如姝打招唿就擅自做了那樣的決定,現在到了要秋後算賬的時候,她多少有些心虛。但她的出發點是為了保護尹如姝,如果再給她選擇一次的機會,她應該也還是會這麽做。


    大概是蕭錦苡太過於磨蹭,在裏麵等了許久的人終於忍不住主動開了口。


    “既然迴來了,為何不進來?”


    尹如姝的語氣淡淡的,也聽不出太多情緒。隻不過時隔多日,再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蕭錦苡的鼻子竟忍不住發酸。


    身體完全聽從了尹如姝的指令,不過幾個大步子的功夫,她就整個人衝了進去。尹如姝坐在桌子旁,神情跟剛才的口吻差不多,也是淡淡的。


    蕭錦苡扯出一個笑容,迎了過去:“如姝,你迴來了!”


    尹如姝起身卻沒有同樣走上前,而是立在原地,輕聲道:“公主,請停下。”


    蕭錦苡急忙站穩,卻還是晃了幾下。她完全沒有想過尹如姝會突然這樣拒絕她的靠近,看來表麵平靜的尹如姝,內心並非如此。


    “沒能順從公主的安排,如姝擅自從南安歸來,還請公主恕罪。”說罷,尹如姝竟還行了個禮,瞬間將彼此的距離又拉遠了不少。


    蕭錦苡愣住,但很快便佯裝嬉皮笑臉地硬湊上去,伸手攬住尹如姝的肩膀。可是在雙手剛觸碰到對方的第一瞬,尹如姝就發出了抗議,搖晃著肩膀要把那手給甩脫。


    蕭錦苡隻得加大力度,但也不敢真來硬的。尹如姝現在本就心裏有氣,要是自己再硬碰硬,隻怕是沒有下文了。不過好在尹如姝待她向來溫順,即便是避開她的雙手,也沒有做出太過激的行為。


    蕭錦苡見尹如姝稍微拉開了跟她的距離,便又挪動小步子,緊緊黏過去,生怕距離再遠,她就徹底抱不住眼前的人了。


    “如姝,我知道你肯定生我的氣,我也知道這樣做不好。但當時我沒有更好的法子,我是希望你安好。”蕭錦苡一邊靠近,一邊柔聲解釋。


    蕭錦苡這話說得也有幾分委屈,尹如姝側身對著她,光是聽她語氣便覺有些動容,更是不敢讓自己轉過身去與她對視。


    “其實送你離開,我心裏比你更難過,更加舍不得。可是我真地害怕保護不了你,到時候我該怎麽辦?如姝,也許你覺得這是我的借口,但是我還是要說,正是因為太害怕失去你,所以才要送你走。”


    蕭錦苡說得越來越動情,聲線出現了明顯的起伏,但仍是陷在自己的思緒中,仿佛是在重新體驗一次當初做決定時候的感受。


    尹如姝不知從何時起也停止了掙脫的意圖,靜靜站在原地,隨著蕭錦苡的步步靠近,現在她已然整個被圈在了懷中。熟悉的氣息就在耳邊,陣陣傳來,還帶著這樣的深情訴說,尹如姝的心裏刺痛和甜蜜交纏。


    她相信蕭錦苡是為了她好才會這樣做,母後跟簡親王在南安時也都勸過她。可是尹如姝用自己更加堅定的態度和忠貞不二的心意感動了皇家的人,也正因她的義無反顧地要跟蕭錦苡同生共死,才讓皇後終於鬆口帶她迴來。


    但對於蕭錦苡,可不能這麽輕易就算了,非得讓她吃點小苦頭才行。要不然今後再遇到這樣的事,豈不是尹如姝又會被送走了?


    “哼,就會說好聽的哄我!”


    蕭錦苡還在訴說著自己的苦衷,麵容淒楚,冷不防懷裏的人猛地轉身,毫不猶豫就在她的唇上輕輕咬了一口。


    作者有話要說:據說最近後台有點問題,要是讀者遇到訂閱障礙,可以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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