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平南郡王的半路熄火, 讓整個計劃不得不擱淺。太子大概是還沒能從瞬間的落差中轉變過來,連著三日在東宮裏頹廢,閉門不出。


    好不容易苦苦哀求而來的支持勢力轉身就把他拋棄了, 他最後的期待也在尹如馨前來告知的那一刻就完全破滅。就算他的野心再大, 隻要腦子裏還有一絲理智尚存,他就明白如今的自己,輸了一切。


    再也沒有翻盤的可能, 隻能淪為任人宰割的廢柴。


    皇後那邊派人來傳過話,表達了想要與之談判的意圖,都被蕭錦珽擋了迴去。他的腦子亂成一團, 明知沒有反勝的可能,他大概隻想跟那個沉默許久的父親來個徹底了斷。


    蕭栢渃向來精明, 卻還甘願被他困在東宮,起初也讓蕭錦珽欣喜若狂,沾沾自喜衝昏了頭腦。等到冷靜下來,才發覺這不過是蕭栢渃布下的局,而自己還興衝衝地當了最愚蠢的那顆棋子。


    蕭錦珽落寞哭喪著臉,卻流不出眼淚。身為太子, 自小就被教導要喜怒不形於色,更不能在人前表露出任何的脆弱。所以即便當他的生母,當時的皇後離世, 他也強忍悲傷,隻在喪禮之上才被允許“依照禮製”地為母哭喪盡孝。


    而從那之後,蕭錦珽就開始了情緒紊亂, 喜怒哀樂全都壓抑在心裏,隻為努力成為父皇眼中完美的太子。可惜無論他多麽努力,都隻不過一個掛名太子,根本得不到父皇真正的疼愛。好在那個跟他爭寵的人,是蕭錦苡,是公主,暫時不會對他的儲君之位產生威脅。


    但是五皇子不知怎的就突然冒出頭來,表現得如此激進,而進步也是肉眼可見的令人驚歎。在旁人眼中的是驚豔表現,落到蕭錦珽眼中,就成了讓他坐立難安的威脅。


    他帶著幾分醉意幾分清醒,搖晃著走了進去,他那永遠對他冷冷淡淡的父皇此時正在房裏休息。即便是被軟禁在此,蕭栢渃也沒有輸過一絲帝王的氣場,不曾開口討過一句讓步。


    “父皇,你等的人,都迴來了。”蕭錦珽沒有走進去,倚靠在門邊,看了許久,見蕭栢渃依然閉目養神,他主動開了口。


    蕭栢渃這才緩緩睜開眼,他的氣色不算太好。大概是心裏還是帶了幾分憂愁,好在麵上保持得不錯,沒讓人看出破綻。


    “朕早就知道,隻是你不願意相信罷了。”


    蕭栢渃的語氣很平靜,但仔細聽,仍然可以聽得出他話裏那夾帶的一絲得意和慍怒。蕭錦珽難得沒有像從前那樣暗自傷心,現在他算是徹底放開了,再也不必苦苦維持自己在父皇麵前的形象了。


    在這次大考麵前,他輸了。父皇麵前他是不管再解釋什麽,也得不到原諒的。在他心裏,大概最後的心結,便是拋開帝王之家的身份羈絆,是純粹屬於他們父子之間的糾葛。


    “父皇一定早就料到了今日的局麵,所以當日才會如此淡定地選擇主動留下。”蕭錦珽說著還不忘自嘲地笑了兩聲。


    “隻怪我太天真,還以為是自己能耐大了,能騙過了你。沒想到,是我騙了自己。父皇對兒臣一定很失望吧。”


    蕭栢渃看了他一眼,沒有答他。


    蕭錦珽依舊冷靜,大概是全身的力氣隻夠支撐他站在那裏,骨子裏的那股衝勁已經徹底散了。


    “其實我知道,父皇一直都不滿意兒臣這個太子,總想著有一天換個人來當。所以兒臣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犯錯太多,會讓這一天更早到來。可真到了今日,我本以為自己會很難過,誰知竟是這般輕鬆。”


    蕭栢渃這時才真正將視線望了過來,似乎對於蕭錦珽的這句話有了想要繼續聽下去的興趣。


    “兒臣從小其實並沒有太大野心,隻是我是皇後所出,身負使命所以不敢有任何偏差。可是父皇卻總是不待見我,給了我這個榮耀,也給了我最大的冷落。兒臣除了被稱作太子的時候,還能感覺到是你的兒子,其他時候,兒臣甚至覺得還不如國師煉丹房裏的那個丹爐。”


    這是蕭錦珽第一次在父皇麵前說出這麽多抱怨的話,可是他已經不想再去指責過去到底受了多少委屈。他像是在提前為自己短暫的一生做一個總結,在消失於這個世界之前,把心裏承載的那些痛苦傾倒出來。他不願帶著這些哀傷去見他的母後,不願在母後離去後,自己獨自生活在世上的記憶,帶去的卻是這些斑駁。


    “錦珽,身在皇家,每一個人都是如此的。你身為太子,就更應該懂得,自己的義務。”蕭栢渃輕輕歎息,兒子的這番話,對他來說,的確有些觸動。


    單純以父子關係來看,他的確對這個兒子過於疏忽。沒想到這些年,竟然在他的心裏,留下了這麽多的傷痕。


    “你過來,到朕跟前來。”蕭栢渃招了招手。


    這麽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甚至聽不出語氣裏的半分慈愛,竟讓一直站在原地的蕭錦珽鼻尖發酸,眼眶一下子就燙了起來。


    他這次沒有鬧脾氣,而是乖乖聽話上前,隻是距離蕭栢渃還有一小段距離的時候停了下來。大概是距離蕭栢渃說的跟前還有些差異,蕭栢渃便示意他再靠近些。


    蕭錦珽慢慢挪過去,每靠近一步,心跳就加速一分。說不出到底是因為什麽而緊張,大概是從小就對父皇的威嚴心生恐懼吧。


    習慣,是在人陷於本能的時候,毫無辦法應對的理由。


    終於站定在蕭栢渃的麵前,仔細聽都能聽到父皇的唿吸聲。蕭錦珽等了一陣,不見父皇說話,正要抬頭去看,臉上便挨了結實的一巴掌。


    力度之大,直接讓蕭錦珽的臉麻木,嘴角有沒有滲血他還不敢抬手去摸。蕭栢渃打完後也喘了大氣,這對於他來說,也算是折騰身體了。


    “這巴掌,是朕罰你犯的錯。”


    蕭錦珽心想,用不了幾日我大概就要被判死罪了,這一巴掌又算得了什麽呢。


    接著,蕭栢渃的聲音再次響起:“現在,我們父子間就好好聊一聊。這麽多年,我們都不曾有機會像這樣,麵對麵,說說父子間的話。”


    這完全出乎蕭錦珽的意料,大概也是從來沒有敢奢望過會有這麽一天。剛才的那一幕,他曾在很多個夜裏忿忿幻想過有朝一日能居高臨下地對蕭栢渃宣泄出來。所以剛才雖然換了處境,他還算基本清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但是蕭栢渃的這一出,完全打亂了蕭錦珽的思路,腦中空白一片,隻是想哭。


    蕭栢渃的眼神卸去了往日的淡漠,染了一點溫暖。雖然跟對待蕭錦苡的相比,還是差得很遠,但對於蕭錦珽來說,已是喜出望外。


    “錦珽,朕大概真地是忽略了你。這些年,朕隻是希望你能成為合格的太子。卻也忘記了你還是個孩子,是朕的孩子。”


    蕭栢渃向來對皇子們嚴厲,畢竟是將來要繼承江山的人。曾經他也是這麽被培養對待的,隻不過好了傷疤也就忘了自己曾經的那些苦。蕭錦珽比他更加脆弱些,所以也就更容易被年少時的孤獨壓垮。


    “父皇!”蕭錦珽幾乎是爬著去抓蕭栢渃的腿。


    蕭栢渃看著痛哭流涕的兒子,緩緩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


    這種感覺是陌生的,大概隻有在他五歲之前,父皇還會不時撫摸他的頭給他一些鼓勵和認可。可是就是這短暫的溫暖,成為了蕭錦珽最後的救贖。心裏一直擰著的那個結,幾乎不需要刻意去開解,一下子就散開了。


    他放聲哭泣,覺得自己可笑又可憐。這麽多年來,他到底在努力爭取什麽?他越來越不清楚,也不敢再去細想。


    皇後遲遲收不到東宮的準信,她越來越心急,就連蕭錦苡前來安撫都無濟於事。


    “我們不能再等了,就算是東宮還有留守勢力,我們也不能在這裏將主動權拱手相讓。”皇後定了最後時限,若是一味空等下去,隻會讓局勢更加失控。


    蕭錦苡也不能再拿前幾日的話來勸母後,這幾天東宮毫無反應也很是反常。畢竟父皇還在那裏,誰的心裏都不踏實。


    “可是,太子此時恐已經心魔大亂,我們若是硬闖,我怕他會對父皇不利。”


    皇後的眼神一下子犀利,平時她是溫婉端莊的一國之母,但在這危亂之際,她就是可以代替皇帝指揮大局的人。畢竟當年,她跟著蕭栢渃從滿布荊棘的路走過,才登上這皇位。


    如今,她再次登場,替蕭栢渃守住這皇位。


    蕭錦苡跟五哥對了個眼神,見母後的心意已定,便也不再出聲。兩個人默默離開,去安排相應的人手。畢竟要硬闖東宮,不是普通侍衛能夠勝任的。


    至於宮外的勢力,蕭錦苡還要勞煩簡親王和永王一明一暗守住。


    京城的百姓並沒有察覺到什麽的變化,日子照常過。隻是覺得這幾日街上的巡街頻率比往常多了些,但也沒有入室擾民,所以百姓隻當做是又要有重要人物入京了,提前做防務罷了。


    眼看敗局已定,尹如馨知道入宮是不可行了,再進去她也是自投羅網。她把目光放在尹旭彬的身上,想要趁著局勢不明之際,嚐試能說動爹。隻要爹稍稍表態,她便能以此越過蕭錦珽與他背後的那些勢力重新合作。


    隻不過這也不是簡單的事,桂氏束手無策,尹如馨隻好放手一搏,用上最狠一招。她想要故技重施,再用一迴從前的辦法,將一切的罪責都推到尹如姝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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