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幹爹都沒有提點自己?韓育陵不由得感到憤怒。是幹爹們都很看得起自己,覺得自己能夠好好處理,所以袖手旁觀?韓育陵越想越是生氣,氣自己,太沒用,在事情還來得及好轉的時候,他選擇逃避問題,當一切都已經太遲,他便孤立自己,逃避可以幫助自己的人,裝作一輩子這樣下去也沒關係。


    才不會沒有關係。這樣下去,孩子出世後最大的可能是過著和自己一樣的童年——被親身母親怨恨,父母之間亦沒有真愛。韓育陵頓時感到無比慚愧,覺得自己還不如當年非常年輕的何幸恬,當年何幸恬選擇譚駿,等於給孩子選擇一個更好的成長環境,才培養出如今獨立且性格無從挑剔的瑀峰。


    傑風等韓育陵進門後便告辭離去,韓育陵帶著沉重的心情踏進久違的家,家居擺設和以前一模一樣,簡潔幹淨,不盡然整齊,在不同的角落會放置一些透出生活氣息的用品,比如看到一半的報紙雜誌、沒有好好卷起來的手機充電器、從臥室拿出來的枕頭、用橡膠圈綁著的零食包裝袋、路卡偶爾用來做美容的臉部按摩器、韓封偶爾用來鍛煉臂力的啞鈴……


    廚房傳出廚具碰撞聲,還有引人垂涎的烹調香氣。


    “那個還得再燉半小時。”是秋姨的聲音。


    “我能試味道麽?”路卡也在廚房。


    韓育陵沒有往廚房走,他已看見韓封站在陽台的背影,他看韓封手上夾著東西,居然是本來早已戒掉的香煙,但是沒有點燃,韓育陵明白那感覺,他在家不能抽煙,但精神上常常需要減壓,便隻會含著煙,淺嚐尼古丁的味道。


    韓育陵緩緩拉開陽台的玻璃門,韓封沒有迴頭,如韓育陵所想的,韓封把香煙含到嘴邊。


    但是韓封並沒有問——舍得迴來了?


    “婚姻生活如何?炎先生。”韓封說。


    霎那,韓育陵意識到自己傷害的不隻是葉雅琪一人。


    韓封、路卡、蘆紹宗、夏穆……這四位幹爹總希望韓育陵能長進、能像個擔得起大事的大人,意思從來不是要他遠離愛他的人,而是要他讓愛他的人對他放心,而他竟然反其道而行,退出了幹爹的關懷範圍,還把生活過得非常糟糕。


    若不再把韓封視為父親一樣的存在,韓育陵頓時不知道如何與韓封溝通,他不能像對待炎允赫和駱禾羽一樣對待韓封,那樣會天打雷劈的吧。


    “不打算說話?”韓封看向韓育陵,看了會兒,就把香煙給扔進盆栽裏。


    韓育陵撇臉避開韓封的視線,他緊咬著牙根,使得後腦袋的傷隱隱作痛。


    “做什麽一副好像我要打你的樣子?”韓封背靠著陽台欄杆,雙臂環在胸前,“你都成了家的一個大人,做事有自己的分寸,叫你迴來隻是因為秋姨要給你燉湯補身,你不想說的事,就當我沒問。”


    “怎樣?”韓封揚起下巴,像在詢問一般到家拜訪的客人,“喝茶還是啤酒?”


    韓育陵抬起手,手背遮在眼前,久久放不低,他想掩飾自己逐漸崩潰的情緒,卻止不住無聲的哭泣。


    “幫幫我……”過去幾個月一直藏在心裏的請求,終於無法在韓封跟前繼續深埋。


    韓封輕歎口氣,韓育陵即感受到這聲歎息包含的所有心疼與憐惜,他瞬間跪倒在韓封身前,雙手無力地抓著韓封衣角,低著頭哽咽:“我受夠了……我錯了……封哥……幫幫我……”


    長期的精神疲累,加上早前大量失血的消耗,猶如千斤的重量忽然壓頂,韓育陵使不出力氣站起身,隻能跪在地上等待韓封的迴應,類似情景的不堪往事不期然地浮現在腦海,那時韓育陵不顧粗糙的地麵,跪著懇求炎允赫不要丟下他不管,炎允赫沒有迴應,而是決絕地走開。


    憶起從前,韓育陵發覺現在的自己是多麽不堪。毫無成長、沒有改變。韓封會和炎允赫一樣,對軟弱的自己感到厭倦,撒手不顧,這麽想著,韓育陵便停止請求,垂下癱軟的手,覺得自己不該再奢望韓封還能再一次為自己扭轉不幸的生活。


    “你確定,要我幫你。”韓封的嗓音,沙啞又沉穩,他的問句總是沒有特別明顯的抑揚頓挫,讓人感覺不到正被詢問的意圖,仿佛他說的話,就已是答案。


    韓育陵吃力地抬起頭,韓封的眼神一如既往的犀利,他卻從中感覺到源源不斷的暖意。


    “我不要了。”韓育陵搖頭,“我不要……不認識我的人還盲目地祝賀我的幸福,我不要再在乎不愛我的人,我不要再傷害愛我的人……我……不想再要……嚐試建造有爸爸、有媽媽……的正常家庭。”


    韓封又輕輕地哼了下鼻,韓育陵感覺雙手被韓封碰觸,很快,韓封就張開了胸懷,把他安全地摟到心裏去。


    “你努力過了,我們看見。”韓封輕聲說,“你沒有錯,如果你錯,那我們也都錯了,我們都以為你想要一個和許多人一樣的生活,我們都以為,也許……最不該出現在你生命中的人,就是我們。”


    韓育陵用力地收緊雙臂,生怕韓封不記得自己是依靠著幹爹的保護才能活著到今天。


    “你要有心理準備。”韓封語氣變得嚴肅。


    韓育陵緩緩點頭。


    “你會再走一遍被輿論唾棄的過程。”


    “我不怕。”韓育陵鬆開韓封,用衣袖把臉上的淚痕擦掉,“我不入地獄,誰入?”


    韓封用手指彈一下韓育陵額頭,笑著罵:“地獄口恐怕一次塞不進我們五個人!”


    陽台門拉開,路卡低頭無奈地睥睨蹲在地上的爹仔倆,視線結果還是鎖定在韓育陵的傷。


    “是什麽意外這麽放肆?敢打破你的頭?”路卡咬牙切齒的模樣讓韓育陵望而生畏。


    “掛……掛燈……”韓育陵嘴唇顫抖著說。


    路卡眼一眯,向韓封打眼色,隨即就退出陽台。


    韓育陵眨眨眼,迴看韓封,韓封挑眉瞪他,“撒謊也不打好草稿,欠揍,你路哥要老子罰你十分鍾,過來!”韓封說著就把韓育陵一舉抱起了起來,大步往臥室走去。


    “呃!不!封哥!路哥的意思是要你再問我十分鍾吧!”韓育陵還不及把話問完,就已經被韓封帶進房間,韓封腳後跟輕巧一揣,房門便關上,接著就穩穩地把他給趴著放到大腿上。


    韓封先是檢查韓育陵的傷,掀開紗布的時候,韓封怒罵了一連串粗俗的話。


    “真的是掛燈啦!”韓育陵這下更不敢吐露真相,不全然是怕幹爹要找田悅萌算賬,而是怕幹爹加罰自己居然沒用得被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揍。


    “掛你媽的燈!”韓封忽地褪下韓育陵褲子,隔著內褲給韓育陵又結實了許多的翹臀狠狠一巴掌。


    “說不說?”韓封問。


    韓育陵吞口水,戰戰兢兢道:“確實……是……人為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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