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仰望天空,看到無盡璀璨而又漂亮的星星,如果還沒感受到自己的渺小的話,那麽你不是傻,就是笨。


    但是你低下頭來,仔細的去觀看一隻螞蟻,一粒微塵,你忽然發現,原來在這些渺小的東西裏麵居然也存在著這樣的美麗,你如果還沒感受到自己的強大的話,那麽你就是蠢了。


    人就是這麽一個存在在偉大和渺小之間的生物,有時候可以無限大,有時候又可以無限小。


    裝瘋賣傻,哀嚎糾纏,這都是人類,不能被否定的人類。


    粒塵尚有三千界,如此西遊卻是為哪般?


    “這次寫的不錯,很有深度,也沒有無病呻吟。”豬八戒拿了過去看了看點頭說。


    “因為那是我用心去感悟的東西,這是我的心血,就算你撕成碎片揮灑出去,我也能再次在別的地方把它呈現出來,它存在在這裏。”沙僧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左胸口。


    “所以,這和猴子有什麽關係?”豬八戒問。


    “當你思考到了一定的程度,你就會發現,其實我們最本質的痛苦就是存在,存在著便會痛苦,所以我在想該如何不存在。”


    “死了,一了百了,這是凡人們常說的,但是死了之後也會步入輪迴,再入俗世,這樣你的腦子裏麵不但承載了這一世的悲歡離合,更鬱結了上一世的恩怨情仇,你背負的越來越多,也沒辦法卸下,這才是痛苦的根源。”


    “什麽是存在?”豬八戒問。


    “你站在這裏,便是存在。”沙僧說。


    “或許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存在便是痛苦,但是這個世界上也並不全是痛苦的,人最難能可貴的就是在痛苦之中尋找快樂,懂得享受的人,就算是一滴水,滴落進地上的灰塵裏麵,也能從那灰塵中開出花來。”豬八戒說。


    “可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違背了自然的生長規律。”沙僧說。


    “你剛說要把目光放的無限大,又怎麽把自己局限在這一個小小的規則裏麵呢,百花仙子揮手間便可以讓世間百花盛開,草仙人隻要坐在那裏想一想,便遍地綠草,你口中的規則都是可以被打破的,隻不過打破這些規則的人有些超乎尋常罷了。”豬八戒點著頭說。


    “那這些規則存在的價值又是什麽呢,用來讓凡人清楚的認識到自己和神的不同嗎?”沙僧的眉頭皺了起來。


    “不,”豬八戒搖了搖頭,“我一度也是這麽認為的,神明為了奴役人類所以創建出了這些規則,目的是為了讓人類看到人神之間的差距,而不敢對神造次,直到我發現那規則居然還限製住了神,神是沒有理由創造出限製自己的規則的,所以我不再這麽想了。”


    沙僧低下了頭,亮亮的眼睛裏麵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沙僧好像想到了什麽一樣抬起了頭,卻看到豬八戒也在錦州這眉頭。


    “你還在想猴子的事情嗎?”沙僧問。


    “對啊,你的那個猜想,我越想,越感覺有無限的可能。”豬八戒歎了口氣。


    “其實也簡單,你去找猴子,告訴他花果山被天兵入侵了,如果猴子憤怒,然後跑了迴去,那我的猜測就是錯誤的,但是如果猴子根本就不把你的話當一迴事兒,依舊繼續這西遊路,那便是我猜對了。”沙僧搖頭晃腦的說。


    “你為什麽不去?”豬八戒瞥了沙僧一眼。


    “我會被他打死的。”沙僧說。


    豬八戒想了想,也打消了這個念頭。


    活在夢裏的人,如果你戳穿了他的夢,就要麵對他夢醒破碎之後的強大失落感,和無盡的報複。


    豬八戒寧願孫悟空一直活在自己編製的夢裏。


    在那夢裏,小猴子們依舊在快快樂樂的生活著,它們喝泉水,吃桃子,在綠草地上打滾兒,在瀑布前撒尿,過著神仙一般的生活。


    盡管豬八戒已經隱隱感覺到,那神仙般的生活,虛假的繁榮背後,是一具具被雷電劈焦,再也無法發聲的屍體。


    但是他不敢去吵醒孫悟空。


    尤其是在孫悟空血洗了襲擊女兒國的那些人之後,豬八戒就感覺到,孫悟空貌似有些變了,他好像不再準備去壓抑自己的本性了,他貌似要看穿眼前的規則,開始隨心所欲了。


    這也是豬八戒感覺到不安的,因為西遊的核心規則就是唐僧,如果有那麽一天,孫悟空注意到了這一點,然後他準備打破這個規則,那他該怎麽辦,他一頭豬,既打不過孫悟空,又搞不過如來,他能怎麽做。


    豬八戒發現,自己陷入了死局,同樣跟他一起陷入了死局的還有沙僧,但是他不明白,沙僧明顯是知道這一切的,那他又為什麽能那麽看開,每天拿著一本書裝瘋賣傻呢。


    難不成沙僧也有自己的退路,那他的退路又是什麽呢?


    豬八戒搖了搖頭,他不敢去想了。


    從西遊到上層規則,他越想,就越是心悸,他也是現在才知道,為什麽孫悟空不反抗,為什麽唐僧要忍受著他們這些怪物繼續西行。


    他們並不是想這麽做,他們是不得不這麽做,他們身後都有那麽一雙看不見的手在推著他們,命令著他們一步一步的往前走,那雙手給他們製定了西遊的規則,然後他們就照著這條路一步步的走下去。


    路的盡頭會是自由和他們想要的東西嗎,不可能的,他連他們想要的是什麽都不知道,他隻知道自己想要一個人活過來,僅僅是這個一個想要的東西,就已經是不能被完成得了。


    豬八戒想著想著就感覺自己的唿吸有些停滯,好像被人扼住了喉嚨一樣。


    他抬頭看,天很藍,還飄著幾篇雲彩,雲彩下麵,就是看起來就無限狼狽的自己。


    他把手放在喉嚨上麵揉了揉,窒息的感覺消失了,他感覺也好多了,但是隻要一望見沙僧,一望見孫悟空,他就又煩躁起來。


    為什麽選中了他們,為什麽選中了自己,這一切難道是早就注定好的嗎。


    豬八戒在心裏麵大叫著,表麵上仍舊不動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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