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在征服和被征服中,他們才是國家。


    孫悟空突然感覺自己有些悲哀。


    他以前以為自己什麽都能改變,現在他才發現,他什麽都改變不了。


    或許他能挑起曆史的一根長弦,但是他總會鬆開,那弦又會再次被扯斷。


    因為被扯斷就是那弦的命運,倘若有人想去改變它,那也隻是一時的改變,等過了那個時候,他們就會變迴原樣。


    “那我們所做的這一切,又有什麽意義。”孫悟空已不忍聽下去了。


    接下來兩個人討論的皆是如何玩弄分配給他們的女人,思想之殘暴讓孫悟空都有些惡心。


    孫悟空喜歡殺人,但是他不喜歡折磨人,他認為殺人是解脫,絕不是讓一個人跪倒在你眼前,在你對他進行了無盡羞辱之後,再幫他解脫。


    孫悟空憎恨這種方法,他認為這是對解脫的侮辱,要是這樣,他想,我寧願不讓他們得到解脫。


    孫悟空無奈的抬起了頭,卻猛然發現,前麵行走的和尚,雙手居然緊緊地握著,在那上麵,一縷縷的血液從上麵滑落下來,滴在了地上,引得幾隻小狗爭相去搶食。


    孫悟空隻輕微一看,就看到了那幾隻小狗是由妖怪變得。


    但是他也不想去管了。


    唐僧的血離開了唐僧的身體,便已經不是唐僧了。


    孫悟空也明白了唐僧以前說的一句話的意思。


    就算沒有孫悟空,他們也依然會到達西天,因為這世界原本就是要讓他們到達西天的,跟有沒有他孫悟空是沒有關係的,就算沒有他,和尚也照樣可以平平安安,甚至白白胖胖的到達西天。


    但那不是佛們想要的,他們不希望唐僧這麽平安,所以他們選擇了孫悟空,所以他們派下了妖怪。


    來做唐僧的對立麵。


    原來自己一直都是一個棋子,虧得自己以前還以為自己是下棋的人。


    孫悟空臉上露出微笑,不過這樣已經好了很多了,因為有的人窮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隻是一枚棋子,隻有在死亡的一瞬間,迴光返照想起了自己的一聲,以旁觀者的角度查看了一遍,然後大叫,原來我隻是一枚棋子啊,隨即死去。


    但是孫悟空不是一個甘於當棋子的人,或者說,他並不是一枚聽話的棋子。


    佛讓他落得,他偏不要落,佛讓他往的,他偏不要往,佛讓他克製的,他偏要放縱。


    隻是有一點他是不明白的。


    那就是佛究竟再讓他做什麽。


    不管他歡樂還是悲傷,不管他殺戮還是抑製,都好像是在佛的預料中之內,都好像沒有辦法逃那個局限。


    或者說,不管他做什麽,都可以被解讀為,那是佛的旨意,那是佛命令他做的。


    隻要想到這點,孫悟空的腦袋就大了。


    哪怕他現在就自盡,讓自己完全消失在這世界上,那也是佛的意思。


    這佛是不是很賴皮,又或者說,傳達佛的意思的人是不是很賴皮。


    無論你做什麽,做或者不做,佛都有對應的解釋,那是不是說,人活在這世界上,都是處在佛的寓意下麵。


    可是人隻是活著,哪裏需要被賦予什麽意義。


    我笑便是笑了,哭便是哭了,怒便是怒了,可是你卻偏要告訴我我為什麽笑,為什麽哭,又為什麽怒。


    我若是需要便還好,但是如果我不需要呢,你又有什麽資格來解釋,你又有什麽資格來詮釋。


    你是佛,又不是我。


    孫悟空睜開眼睛,發現唐僧他們已經走了好遠。


    孫悟空把金箍棒拿了出來,放在了手裏麵,不疾不徐的超前走了起來。


    他腳踩的地方,不偏不倚,正好是唐僧的血滴落的地方。


    這和尚原來不是木頭,這和尚原來也是有心的,孫悟空想。


    但是這和尚在女兒國的時候卻表現的那麽淡薄,好像他對女兒國國王沒有半分情感一樣。


    就像自己對待紫霞那樣,孫悟空心想。


    孫悟空的心突然有些皺縮了。


    女兒國最後終究會被攻破,她們全都會被抓去做俘虜,這些和尚分明是知道的。


    但是他什麽都沒有做,僅僅是看著這一切發生,哪怕是上次自己衝出去跟那些軍隊大戰的時候,他也隻是衝過來跪倒在地上,為那些被他殺死的人跪下。


    這樣的人,又怎麽會有感情,又怎麽會把自己的手給掐出血來,以至於流了滿地。


    孫悟空想不明白。


    唐僧卻突然摔了個踉蹌,伸手伏在了地上,沙塵滲入手掌中的傷口處,疼得他擠出了一滴淚來。


    孫悟空忽然明白了,他隻是知道,但是並不能改變,所以他寧肯做一個惡人,寧肯這些事情早些發生。


    盡管這件事情一旦發生,他就會癲狂。


    但是早些發生,總比一直壓抑著,讓他每天都受到折磨要好得多。


    因為隻有發生了才不用去擔心到底有沒有發生,因為答案已經出現了,所以並不用去糾結那問題了。


    那這時候這問題也失去了它的意義。


    孫悟空看著唐僧慢慢爬起的身影,豬八戒跟沙僧都上去想要攙扶,但是都被唐僧給推開了。


    他倔強著,一個人慢慢的站了起來,他終究是還能一個人站起來的,而且孫悟空也相信,他以後也不會再輕易地倒下了。


    白馬以前都是站著讓唐僧爬上去的,但是這次它意識到了唐僧的不方便,於是它曲蹲下來迎接唐僧。


    唐僧望著那白馬,深深的歎了口氣。


    “你們就這麽不相信我麽,以前你們不相信我看到的人,說他們是妖怪,後來你們不相信我的話,認為我在胡編亂造,現在你們居然連我能自己行走都不相信了,以後你們還會不相信我什麽?”


    “我們不是那個意思,和尚,我們一直都很相信你。”豬八戒連忙說。


    “對啊,師傅,我可是把您的話奉為金科玉律的,哪裏敢不相信呢。”沙僧也連連點頭。


    “你們如果真的相信我,為什麽要來攙扶我,又為什麽要俯下來,有為什麽要騙我。”唐僧突然蹲坐了下來。


    他們本就處在鬧市裏,唐僧突然地動作立刻就引來了人的圍觀。


    大家都很奇怪,怎麽這麽俊俏的一個和尚,怎麽就突然蹲在了地上,眼裏麵流出了淚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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