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一艘快船乘風破浪,一艘艘鼓著風帆的船舶被其輕鬆超越,甩在身後。


    被超越的船雖然不服氣,卻也無可奈何。


    畢竟大家都是靠風航行,同樣的風力,同樣的風帆,這還跑不過人家,那隻能是技術問題了。


    老船工看到舵手憤憤不平的模樣,吧嗒抽了個煙,笑嗬嗬的說道:“小家夥,別不服氣,看到船身上那個印記沒有。”


    “看到了,那又能怎麽樣,這樣的花我一頓飯能雕刻出來十個。”


    老船工搖了搖頭,“那是蘇州許家的標誌,而且不是什麽船都能打上那個標誌的。咱跑不過那艘船很正常,跑得過才叫怪事。”


    聽了老船工的解釋,舵手終於明白,那是蘇州許家核心成員才能乘坐的船,是蘇州許家製造的精品船舶,無論用料還是造船技術都遠不是外麵那些船能夠比擬的。


    其他的船,有錢就能買到。


    但是許家那種船,有錢都買不到。


    老船工再次吧嗒一口旱煙,幽幽說道:“許家的造船技術已經爐火純青,人們都說,路上跑的馬車公輸家最好,水裏跑的船許家最快。”


    舵手看了一眼已經漸漸變成黑點的船,歎了口氣,喃喃自語道:“如果公輸家造船呢,會不會更好?”


    老船工把抽完的煙鬥在船舷上磕了磕,看著煙灰在江風中飄散飛落。


    “誰知道哦。公輸家從不造船,也不知道為啥。管他呢,好好操船吧。”


    許家的船上,一名須發皆白的青衫老者站在船首眺望,他眉頭緊鎖,背在身後的雙手緊緊扣在一起,後腳跟微微抬起,仿佛這樣能讓船更快一點。


    “到哪了?還有多遠?”


    老者身後,一個穿著華麗絲綢長袍的富態男子笑了笑。


    “徐老先生,今天風不錯,依照我們這艘船的速度,今天可以在寧江吃午飯。不知徐老先生喜歡吃什麽,小的讓人下船以後提前準備。”


    老者搖了搖頭,迴過身來笑著說道:“多虧你們許家的海船,老夫才能從東海之外迴到中原,也多虧了許家主的船,才能這麽快抵達寧江。說起來,應該老夫感謝你們才是啊。”彡彡訁凊


    許家家主連忙擺手,“徐老先生,能夠載您迴中原,那是我們許家的榮幸。”


    客氣了幾圈,許家家主試探著問道:“徐老先生,不知您這麽急著趕到寧江是……”


    老者也沒有隱瞞,“為了償還一個恩情。”


    說到恩情,老者走到許家家主身前,拱手行了一禮。


    “許家主,你也知道老夫的性子,向來不願欠旁人人情,這次受你所助,老夫欠下你一個人情,隻要不違背老夫意願,不傷天害理,老夫可以為你做一件事。”


    聽到這話,許家家主就像是單戀一枝花二十年終於有了成果,差點有仰天大笑的衝動。


    不為別的,實在是徐老先生的身份太尊貴了。


    醫術獨步天下,生死人肉白骨,別說尚有一線生機,就是剛咽氣的人,也救活過好幾個。


    醫術比天高,脾氣也比地大。


    見到順眼的好苗子時,老先生都會傾囊相授,哪怕一個毫無天賦的屠夫都能教成小有名氣的醫者。


    可是老先生看著不順眼的人,就是死在麵前也不會抬一下眼皮。


    這兩年,聖上多次邀請徐老先生去皇宮給太子看病,老先生懶得去,幹脆泛舟東海,去蓬萊采藥去了。


    蘇州許家在平常人眼中或許高不可攀,可是在徐老先生麵前,根本就是草芥,不值一提。


    如果不是徐老先生急需用船,根本不會對許家的人表明身份。


    如今,許家得到了徐老先生一個承諾,其中的價值,堪比金山銀山,就算不是留著自己用,將其出售出去,也能換得無數資源和好處。


    最重要的,這個承諾是許家家主個人得到的,而不是許家。


    這一點很重要。


    捏著這個承諾,自己個人在家族中的地位也會水漲船高,尤其那些黃土埋脖子的長老們,誰還敢再倚老賣老。


    許家家主心中暗道:如此一來,推雲兒上位的阻力就更小了。


    ……


    船舶靠岸,徐老先生拱手和許家家主作別。


    可是還沒等他下船,一個人便從岸上衝了過來。


    許家家主心中惱火,嗬斥道:“混賬東西,沒一點眼力勁,滾下去。”


    隨即,許家家主向徐老先生賠罪。


    “禦下無方,讓老先生見笑了。”


    可是衝上來的人撲通一聲跪下,悲聲痛唿道:“家主,小少爺遭人毒手,手腳都被打斷了,滿口牙也被打掉了。不僅如此,還被陷害通賊,關進大牢了。家主,您救救小少爺吧。”


    聽說小兒子出了意外,許家家主顧不上追究下人失禮。


    “混賬!那些保鏢呢,一個個都是酒囊飯袋嗎,幹什麽吃的?”


    下人砰砰砰磕頭,“家主,十六個保鏢,全死了。不僅如此,福管事也被打斷了手腳,眼看就要不行了。如花小姐也被打斷了鼻梁。”


    聽到這話,許家家主隻覺得眼前一黑,隨即天旋地轉,重重的砸在了甲板上。


    而徐老先生仿佛什麽都沒看到,什麽都沒聽到,屈指彈了彈衣袖,挎上自己的小藥箱,然後順著梯子一步步下到了岸上。


    沒多久,許家家主悠悠醒來,然後就看到了同樣躺在病床上的福管事。


    看到主子,福管事滿臉濁淚。


    “家主,小的無能,沒能看好少爺小姐,讓他們受苦了。”


    許家家主心中狂怒,一翻身坐起來,高聲吼道:“阿福,你說,誰幹的,究竟是誰,這麽膽大包天!”


    福管事咬牙切齒,用恨之入骨的聲音說道:“寧江,葉家!”


    隨即,福管事唿哧唿哧喘了幾口氣,“具體的經過,還是讓小姐說吧,老奴快不行了。能再見到老爺一眼,老奴死也無憾了。”


    很快,臉上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許如雲過來了,她開始講述起自己的遭遇。


    不過在許如雲的講述中,是葉家怠慢自己一行人,想要仗勢欺人,低價購買許家的船,被自己拒絕,然後迴下榻的酒樓時被人襲擊。


    再然後,自己兄長在醫館換藥時又被葉家的人襲擊,殺死了兩個許家保鏢,兄長帶著十幾個保鏢去討說法,卻都被他們殺死,兄長也被誣陷進了大牢。


    最後,許如雲哭訴道:“爹,女兒鼻梁都被他們打斷了,門牙也都打掉了,臉也……也……嗚嗚嗚……女兒以後再也沒臉見人了,如果不是想再見爹一麵,女兒早就一根繩子吊死了。嗚嗚嗚嗚嗚……”


    許家家主牙齒咬得咯咯響。


    “混賬!小小葉家,竟然如此欺我!該死,該死!”


    不過眼下當務之急是牢獄中的小兒子許如雲。


    雲兒打小就鼎鐺玉石,一點罪都沒遭過,哪裏受得了牢獄之苦。


    也不知道雲兒在裏麵住的怎麽樣,有沒有被獄卒們嚴刑拷打,該死的,等會兒就派人去探望探望,上上下下打點一番。


    托關係先把人撈出來,至於通賊的罪名——誣陷!


    這純粹就是葉家人布的局,該死。


    然後,許家主又想到小兒子出來以後怎麽辦。


    雙手雙腿打斷,滿嘴牙打掉,肋骨也差不多斷完了。


    這種傷勢放在其他時候,鐵定是沒治了,可是放在徐老先生手裏,那叫事麽。


    尋常時候請徐老先生出手千難萬難,可是自己不同,剛剛得到徐老先生的承諾,可以出手做一件事。


    這自然可以救人啊。


    把一次珍貴的機會用在小兒子身上究竟值不值?


    這時候,許如花抹了抹眼淚,低聲說道:“爹,女兒聽說徐神醫跟你交情不淺,能不能請徐神醫出手,幫女兒治一治臉上的傷。”


    許家家主聽到這話,頓時怒了,“你一個女兒家,遲早是要嫁出去的,治了有什麽用,這種機會當然得留給雲兒。他才是許家的頂梁柱。”


    許如花噗通一聲跪了下去,“爹,兄長他將來大權在握,想娶什麽樣的媳婦娶不到,身體有些殘疾也無妨。可女兒被毀容,以後還怎麽嫁人,怎麽生活啊。爹,女兒別無所求,隻求爹幫女兒這一次。”


    許家家主怒哼一聲,胳膊一甩把女兒摔倒在地。


    “滾出去!”


    許如花砰砰砰磕頭,懇求父親改變主意,可她這番舉動反而堅定了許家家主的意誌。


    自己都年過半百了,也不知還有多少年可活,這麽多年來,因為廢長立幼的事,幾乎把家裏的親人得罪完了。這麽做為的不就是讓雲兒繼承家主之位麽。


    如果雲兒廢了,自己這麽多年的努力又有什麽意義。


    這時候外麵有人喊道“福管事咽氣了”。


    許家家主心中很不以為然,可還是立刻光著腳衝了出去,做出一副悲痛欲絕的表情。


    “阿福,你怎麽走了,阿福,你怎麽就不能再撐一撐,撐到我給你報仇那一天啊。阿福,你再睜開眼看看啊。”


    哭了一會兒,許家家主聲音哽咽的說道:“阿福是我的書童,從小就跟著我一起長大,他對我而言不僅僅是奴仆,還是朋友、親人!”


    “拿出一百兩銀子,找寧江最好的壽堂,給阿福風光大葬!”


    “再拿出二百兩銀子,交給阿福的家屬,告訴她們,阿福沒有白死,也不會白死。他的功,我們許家記得,他的仇,我們許家也不會忘記!”


    聽到這番話,周圍的許家下人無不動容,看向家主的眼神也更加尊重、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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