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信慚愧的低下頭。


    建立南北雜貨的初衷隻是為了為自己正名,為子孫後代留一個安身立命的飯碗,並不是匡仁濟世,造福一方。


    可是在老百姓眼裏,自己就成了大善人,很多人甚至跪倒下去,用拜佛拜菩薩的姿勢跪拜自己。


    這邊剛扶起一個老漢,那邊又跪了下一群,葉天信一轉身,剛剛扶起的老漢又跪了下去。


    “葉大善人,您就受小老兒一拜吧。小老兒沒幾年可活了,也享不到南北雜貨的福了,可是小老兒兒孫的日子還長著呐,他們可是天天享葉家的福啊。”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然後,越來越多的人跪了下去,朝著葉天信磕頭跪拜。


    看到這一幕,葉天信的眼睛不自覺的濕潤了,轉身向身後的蕭戰說道:“賢婿啊,你說說,我什麽也沒做,大家這麽對我,我這不虧心的慌麽。”


    蕭戰看了一圈四周,隨即看著葉天信,“爹,你確實什麽也沒做,可是你也沒傷害過他們。”


    葉天信不明白,隻是疑惑的看著蕭戰。


    蕭戰解釋道:“爹,無論官府還是地主,又或者那些商人,跟老百姓打交道的時候,都是挖空心思想要搜刮他們,盤剝他們,千百年來始終如此,老百姓們已經習慣了。爹你不一樣,你沒想過這些,所以他們才敬你,愛你。說白了,全靠其他人襯托。”


    聽到蕭戰的話,葉天信愣住了。


    自己確實沒想過那些。


    不過,自己不想那些的原因是之前父親和兄長傷天害理,罪孽深重,自己琢磨著少掙一點,甚至不掙錢,權當給父親和兄長贖罪了。


    卻沒想到產生了這種結果。


    不過這樣也好,好名聲是金錢換不來的,相比金銀財寶,好名聲更能保障子孫後代的平安。


    於是,葉天信一揮手,南北雜貨的夥計立刻蹲在地上,伸長手臂點燃炮仗,然後火燒屁股似的捂著耳朵向迴跑。


    劈裏啪啦的鞭炮聲中,葉天信拿著金剪刀在紅綢上哢嚓一剪刀,通往雜貨店的道路立刻打開,圍觀的人們立刻一窩蜂湧了進去。


    還有很多看門道的同行,取經的外地人,也都隨著人群擠了進去。


    看到南北雜貨店裏一眼望不到邊的貨櫃,湧進來的人們全都齊齊縮了縮脖子。


    乖乖,這一眼看過去,少說也有兩三裏路啊,葉家這是打通了多少鋪麵啊。


    再看這一個個貨櫃,頂頭上插著一個個醒目的小旗子,上麵寫著米麵糖茶、油鹽醬醋之類的文字,文字旁邊還配的有形象的圖案,方便不識字的人辨認。


    還有雞鴨魚肉、瓜果蔬菜、衣帽鞋襪、桌椅板凳、菜刀剪子、針線布匹,還有筆墨紙硯、琴棋書畫、胭脂水粉、小孩玩具等。


    總之寧江城裏一切你想要買的東西,這裏都能找到,就算沒有,也能給雜貨店的管事說,讓他們尋找。


    偌大的店裏,擺上貨物的隻有三分之二的區域,剩下三分之一還都空著,上麵掛著裝修或者招租的字樣。


    “裝修中”,指的是之前與葉家合作,將自己的店麵投入到南北雜貨中的人們,葉家投桃報李,在建成的南北雜貨中給他們留了相應的鋪麵。


    至於招租,那就是真金白銀、明碼標價了。


    很快,一個梳著發髻,踩著木屐的倭人詢問,能不能在這裏租一個櫃台,出售倭國的特產。


    隻是還沒等葉天信迴答,一群人便衝了過來,揮舞著銀票要租櫃台。


    總之,不管賣什麽,先把地方租下來。


    尤其是之前忙著抱許家大腿,沒來得及抱葉家大腿的,都不願放棄這最後的機會,開價那叫一個高。


    被推到一旁的倭國商人聽到一個櫃台漲到一百多兩時,忍不住捏了捏袖子裏的幾塊碎銀子。


    天朝上國真是太富裕了,隨便一個路人都能拿出大筆的財富,到這裏做生意真是明智的選擇,櫃台,一定得租下來,花再多的錢也值得。


    就在葉天信跟一群客人談櫃台租賃的時候,一個青衣小帽的年輕人來到蕭戰身邊。


    “這位爺,我家主人請您到狀元橋南邊小亭子裏一敘。”


    蕭戰“哦”了一聲,“你家主人是?”


    那年輕人說,“爺,您看小的這張臉。”


    蕭戰看了又看,發現年輕人長得很普通,沒什麽特殊之處,而且還有點黑。


    等等,有點黑?


    蕭戰瞬間明白了。


    於是他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南北雜貨店中負責安保的斧頭幫成員,然後向外走去。


    小亭子裏沒人,不過蕭戰看到了河邊一個裹著披風戴著鬥笠的垂釣人。


    那人看到蕭戰的到來,於是點了點頭,然後指著身邊的釣竿。


    蕭戰坐了過去,熟練的往魚鉤上掛餌料。


    “包大人,您可是日理萬機的大忙人,怎麽總是有事沒事往寧江跑呢。這小縣城一窮二白,入不得您見慣了京城繁華的眼界吧。”


    包大人笑著搖了搖頭,“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頓了頓,包大人說道:“應道長所請,已經幫你把許家收拾了,道長你該怎麽感謝臣下呢?”


    蕭戰把掛上餌料的魚鉤丟進水中,說道:“許家罪大惡極,就算包大人不去審他,也有其他人審。這個案子落到其他人手中,被許家牽連的人就得上百,再按照酷吏抄家滅門的習慣,牽連的人隻怕成千上萬。說起來,我這是做了一件好事。”


    包大人無奈的搖了搖頭,“好吧,說不過你。指使臣下辦事,辦完事卻不認賬。下次臣下就不上當了。”


    蕭戰沒有說話,隻是專注的盯著魚漂。


    包大人壓了壓鬥笠邊緣,身子挪動湊到蕭戰旁邊。


    “道長,許家再怎麽說也是傳承百年的大家族,跟許多名門望族都有姻親。照理說,許家落難,這些家族應該出來拉一把的,可出奇的是,牆倒眾人推,那些家族紛紛和許家撇清關係。道長知道為什麽嗎?”


    蕭戰搖了搖頭,“包大人,我觀察過了,這條河裏沒魚,虧你能坐得住。”


    “道長,你這人,真沒意思。”包大人無奈說道:“還記得臣下上次說的藩王謀反嗎?許家就是為那位藩王奔走的。”


    “組建大船行的目的,一是可以借此生財,籌集軍費、置辦兵甲。二是可以籠絡亡命之徒,擴充武力。三是借大船行聚集人心,掌控東南半壁江山。”


    蕭戰想了想,包大人所言非虛,大船行確實有這麽多的功用。


    別的不說,大船行建立起來之後,可以左右東南十多個州郡的商業往來、貨物運輸,而且貨船可以順著水網抵達任意一個郡縣。如果換成軍艦,同樣可以攻城略地,一旦起事,反手間就能拿下東南半壁江山。


    包大人從袖子裏掏出一張地圖,上麵有兩條用紅線標注的河流。


    “道長請看,這條大江將天下兩分,之前曆朝曆代都出現過隔江而治的局麵。前朝為了防止這種事情發生,調集數百萬民夫,花費十多年時間開挖運河,打通南北,消弭了南方的割據,同時也能借水運將南方的米糧財貨運往京城。”


    說著,包大人的手指沿著運河由下向上劃了一下。


    “道長請看——這條路可以運錢糧,自然也可以運兵馬。”33yqxs?.??m


    蕭戰眼睛一眯,仔細觀看地圖上的河流水網。


    正如包大人說的那樣,東南半壁江山都被一條條河流貫通起來,如果真有人起兵作亂,各州郡的兵馬集結起來,真可以通過運河一路北上殺進京城。


    不過蕭戰上過包大人的當,知道這老東西已經挖好了坑準備埋自己,是以,蕭戰隻是淡淡的“哦”了一聲。


    見蕭戰不接茬,包大人也不尷尬,悠然自得的卷起地圖。


    “道長,聽說公輸祥桐已經投在你門下?”


    蕭戰點了點頭。


    “那麽道長可知,為何公輸家擁有高超精湛的技藝,卻隻用在桌椅板凳上,雕梁畫棟裏,最多也就是造個馬車,卻不接觸艦船?”


    蕭戰想了想,還真不知道。


    這時候,包大人笑著搖了搖頭,“道長,您這次真是走了一步爛棋啊。”


    “公輸家的祖先公輸班是木匠的鼻祖,不過公輸班最擅長的不是蓋房子做家具,而是製造各種攻城器械。後來天下安定,公輸班為了子孫的安全著想,立誓後人不得製作任何戰爭用具。並且親手焚毀了十幾箱子的草圖畫稿。”


    聽到這話,蕭戰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卻依然不說話。


    包大人無奈,“道長,許家行差踏錯,沒人敢出麵幫他們說話,倒了也就倒了。可公輸家不同。他們是老實本分的工匠世家,大到陛下修園子,小到達官貴人起宅子,都喜歡找公輸家。想動公輸家,肯定會有一群人跳出來。”


    蕭戰歎了口氣,他實在受不了包大人的嘮叨和囉嗦了,更受不了他這種顧左右而言他的虛偽。


    “包大人,我們組建大船行,是真正為了造福一方百姓,而不是為了打打殺殺。誰要想組建另一個大船行,我並不反對,可如果他們使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我也不是泥捏的!”


    看到蕭戰甩袖而走的背影,包大人笑著搖了搖頭,然後重新打開地圖。


    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一縱一橫的交界處,怔怔入神的看了許久。


    “寧江處在這江河交匯之處,定然是兵家必爭之地。想不打打殺殺都難啊。其實,我們更希望看到的是,殿下您卷入這天下紛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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