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江碼頭。


    比起葉依若出發的時候,這裏更寬敞了,岸邊的泊位更多了,江麵上的大船小船也密密麻麻,往來的漁船密集了許多,岸上還有許多穿著文士長衫,紮著書生巾,手中搖著折扇的讀書人。


    隻是比起這群人,寧江碼頭上還有很多穿著怪異服飾的年輕人。


    說怪異,是因為這些年輕人身上穿的衣服有點古怪,跟大家習以為常的華夏衣衫不同。


    既沒有長袖大褂,也沒有上衣下裳,甚至都拋棄了束發。


    他們上身穿的是貼身的短褂,下身是兩條腿的褲子,就像是人們就寢時穿的內衣。彡彡訁凊


    就連頭發也都剔成了緊貼頭皮的短發,跟出家的和尚似的。


    對於這種衣衫服飾,人們褒貶不一。


    貶斥的人大都是傳統讀書人,他們信奉的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毀傷。


    讚成的人則認為這是效仿趙武靈王胡服騎射,是銳意革新的象征,而且穿傳統的服飾幹活非常不方便,反對新服飾的肯定都是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富家少爺。


    隨著時間推移,雙方逐漸成了長衫派、短衣派。


    雙方各執一詞,隔三差五就要辯一辯。


    在街頭辯論,在茶館辯論,在戲院辯論。


    唯一和諧的就是青樓技院,因為進這裏的都是有錢有閑的大少爺,那些需要做工幹活的窮苦子弟根本進不來這裏。


    漸漸地,長衫派就將青樓當做集會地點,經常在這裏吟詩賦詞,談論家國大事,或者為歌姬舞女們畫像、譜曲,同時不忘貶低一下短衣派。


    短衣派則在碼頭、倉庫、工坊、船行等地聚集,每當休工之後聚在一起,打著煤油燈夜讀,給不識字的工友們開課啟蒙,教授他們簡單的文字。


    上完課,還有人將一些古籍中的故事傳說編成通俗易懂的市井故事,給大家講出來,圖一樂子。


    很多有家有口的工匠下工之後都是著急忙慌的迴到家中,吃過飯後洗把臉就趕緊迴到工地、工坊,掏出巴掌大的小本本,用炭筆在上麵寫寫畫畫。


    也有些潛心做學問的短衣派學生在藏書閣聚集,坐在一起高談闊論,待到月明星稀之時才離開藏書閣,在街邊小攤上吃一碗餛燉,喝一碗賴魚湯。


    身為葉家家主,葉天信對這一切都心知肚明,一清二楚,可是葉天信也沒有辦法。


    女兒女婿都不在家,大事小事都隻能自己拿主意,而自己偏偏又不是個拿主意的料。


    讀書人的事,自己不懂,根本插不上話。


    無奈之下,葉天信隻能找大儒問策,大儒卻隻是捋著胡須不說話。


    “大儒,這長衫派和短衣派的嫌隙越來越深,我怕這麽下去他們會打起來啊。”


    大儒笑了笑,“打起來好啊,論嘴皮子誰也不服誰,掄拳頭就是了。”


    葉天信瞠目結舌,這叫什麽話啊,唯恐天下不亂嘛,這還是當世大儒嗎?


    大儒看了一眼葉天信,問道:“你看看東部沿海的倭寇,他們興風作浪的時候,書生在哪?真正去平定倭寇的,都是一些大字不識的山民。你再看看北邊的胡人,邊軍大營裏有幾個吟詩的書生,不都是大字不識的殺材麽。”


    擱下書本,大儒歎了口氣,“讀書人都是讀書讀傻了,以為靠嘴皮子就能讓人信服,讓人低頭,讓人折腰。卻不知道,人家手裏有刀把子。打吧,打一架他們就明白了。”


    聽到這話,葉天信是一個頭兩個大。


    什麽跟什麽啊。


    出了大儒的門葉天信就去找葉林氏。


    畢竟葉氏學堂是葉林氏辦的,這些學生的衣食住行也都是葉天信管著,不說別的,這個短衫就是葉林氏發明的。


    “夫人,你能不能把那個什麽短衫換迴去哦,這些學生一個個都奇裝異服的,像什麽事啊。還有那頭發,怎麽能說剃光就剃光,什麽樣子啊。”


    葉天信跳著腳繼續說道:“哎呦,你不知道啊,我現在看著葉氏學堂的學生就渾身不自在啊,我這臉上沒光啊。這要是傳到外麵去,我們葉家的臉可丟盡了。”


    葉林氏心裏也有些不安。


    畢竟製作短衫的初衷是為了讓學生們在學堂裏穿,比起長衫,短衫用料少,縫紉方便,穿著輕便洗著方便。


    在葉氏學堂讀書的人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稍微好一點的還能穿個補丁衣裳,即便補丁摞補丁,小了拆開再改大,可也比那些光著屁股,衣衫襤褸的孩子強。


    有的孩子就一件衣服,白天穿晚上洗,結果第二天下雨,衣裳沒幹,就這麽穿著濕噠噠的衣服上學堂,然後就進醫館。


    還有學生經常收錯衣服,有的是粗心,有的就是故意了,隔三差五就有幾個偷衣服被失主逮住,然後當眾扒光衣服。


    有一次鬧得兇了,把偷衣服的學生剃了個光頭,為此還鬧得那幾個生上吊,還好被室友救迴來了。


    說白了都是衣服鬧得,葉林氏心中一想,幹脆給學生們統一製作衣服好了。


    正好雜貨店裏有一批帆布賣不動,全都拿來做衣服。


    城裏的裁縫不夠,就找一些閑著沒事的老媽子、小媳婦,給她們按件計錢,也算是給女人們一個營生。


    最後就是衣服的樣式。


    帆布又硬又厚,肯定不能像綢布錦緞一樣做得太精致,而且葉氏學堂共計一萬多學生,衣服做得太複雜不僅費工還廢料。


    最後的結果就是簡單簡單再簡單,袖子到手腕就行,不用把手也遮起來,袖子能多細就多細,也不想著在袖子裏裝錢,取而代之的是胸口和腰部做幾個口袋,上衣到腰間即可,不用搞一個長長的下擺。


    褲子更省事,不要前襟也不要後擺,而是完全貼著腿,就像貼身的內衣一樣。


    這樣算下來,原本做一套衣服的布料可以做三套甚至四套,原本每人一套衣服的,現在每人可以做兩套。


    至於好不好看,這不是現在該考慮的問題。


    反正大家關起門來在學堂裏穿,誰也不會笑話誰,這衣服再醜,它也比光屁股強。


    可是誰想到學生們得了新衣服就舍不得脫下來,上學穿著,放學也穿著,出門逛街買東西也穿著,上工地上、飯館裏、碼頭上打零工也穿著。


    再然後扛包的苦力、切墩的廚子、賣菜的小販們都覺得這衣服新穎,幹活穿著也利索,帆布耐水耐磨,於是都自己花錢撕布,叫家裏的婆娘給自己做一套。


    葉家的讀書人都這麽穿,那肯定是有道理的,咱小老百姓不懂沒什麽,跟著做就是。


    結果,這奇裝異服就在寧江城流傳開了,甚至還在向著周圍的鄉村擴散。


    葉林氏期期艾艾的說:“我也沒想著會這樣啊,誰知道他們都喜歡穿,還穿了到處跑啊。現在說什麽也沒用啊。”


    葉天信一拍桌子一跺腳,“這衣服的事就算了,剃頭又是哪門子道理?現在外麵都在說咱們葉家目無尊長,不敬賢法祖。咱葉家現在正是擺脫暴發戶身份的關鍵時刻,這一弄可好,咱們連泥腿子都不如了。”


    抱怨了一通,葉天信最後無奈歎息,這事自己管不住,也管不了,根本沒人聽自己的。


    “如果賢婿在寧江就好了,這種小事肯定難不住他。”


    葉天信話音剛落,門房在外麵高聲喊道:“老爺!夫人!姑爺和小姐迴來了,他們的船正在碼頭靠岸,馬上就到家了。”


    聽到這話,葉林氏驚喜的站了起來,葉天信則長舒一口氣,軟軟的癱倒在椅子裏。


    然而下一瞬,又一個人高喊道:“老爺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小姐和姑爺被城裏的人圍攻,困在碼頭出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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