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埃維莉娜嗅到雨水的味道。泥土和鐵鏽混合的氣味很熟悉,她曾滿手是泥,被一個稱為父親的男人按在庭院的花圃中。周圍是血紅的不知名的花,她甚至能聞到雙腿(和諧)間滲下的鮮血的氣味。


    倫敦的雨總是來得很突然,陰雲團聚間便是瓢潑大雨。櫥窗外是裹緊大衣奔走的人們,褲腿和長靴被泥水沾染。漆黑的出租車在風雨如磬中打著雨刷,車燈劃過霓虹的光帶。雨水落在玻璃倒映水滴的斑紋,她纖細白皙的手指劃過排列整齊的傘柄,打磨光滑的質感推過指腹。她看中了一把鮮紅的手工傘,馬六甲白藤製成的傘柄,傘麵是怒放的罌粟。


    她喜愛罌粟花,喜愛紅色,最近卻是越看越不順眼。她一挑眉將那柄傘放迴原處,選了另一款透明的鳥籠傘,鬱金香木的傘柄柔軟輕盈,邊緣瑰麗的英倫飾花和小巧的尺寸很是可愛。她很喜歡這種粉嫩又優雅的設計,嘴角微勾想撐開傘試試,結果注意到背後男人淅淅索索的動靜,輕輕咳了聲。


    “雨這麽大——赤井先生是急著要去什麽地方麽?”


    胡子拉渣的男人心虛地扒拉一下狩獵帽,手從傘店的門把上收迴,扯起一個特別傻的笑。


    “不......沒什麽......我哪都不急著去——”


    “你知道我對傷害他人沒有任何心理負擔——所以還是別離開我的視線為好。”


    埃維莉娜撐開透明的傘旋轉著打量,言語卻指向身後不遠處正在整理貨架的女售貨員。她有著金色的卷發,燦爛的笑容,朝他們兩人禮貌地微笑,以為是父親帶著小女兒來買手工傘當生日禮物。


    “呀呀,小埃,教過你多少次了,不要說這麽可怕的話啊——”


    務武煩惱地撓撓頭,實在拿她沒辦法。埃維莉娜則從來不介意實行這種威脅——很早以前,人命就已經不是她關注的東西了。除了她親生姐姐的命,一切都是多餘,都是拖累。


    “你沒殺那老太太吧?她從你和小艾很小的時候就在那當門房了,這些年也很照顧你的母親——”


    “殺了。”


    “唉,說過你多少次不要走極端——”


    “囉嗦。”


    所以埃維莉娜喜歡gin那種話少不吵的。假死的這些年同rum相處,將她的耐心打磨到極致了——他特愛同她嘮叨,管管這管管那的,說得好聽是對未成年人盡監管責任,說得難聽是神煩,能將她耳朵念出繭子的那種。但當時偌大的世界隻有他一個知道她還活著,總比沒有人同她說話好些。


    她很寂寞。姐姐去倫敦了,她也跟著去;姐姐迴到東京了,她也安靜地跟著迴來。她總是遠遠地看著她,或是在咖啡店,或是在美術館,或是在玫瑰怒放的公園中。她總是選擇不明顯的座位,用易容掩飾麵容和情緒,卻又忍不住麵前放一杯焦糖瑪奇朵,想要暗示姐姐,告訴她,她還活著。


    她還活著。


    但她不能說。


    直至赤井秀一出現,她實在按捺不住了。


    當姐姐為了她殺人,為了她當上martini時,她很高興,她太高興了,笑得流了眼淚;當姐姐愛上赤井秀一甚至願意接受證人保護計劃開始新的生活時,她又哭了。她覺得位置被擠占了,她被拋棄了,被遺忘了。


    都是赤井秀一的錯。


    於是她不惜暴露身份破壞rum多年的計劃也要殺掉赤井秀一。那次在麗思卡爾頓酒店,她甚至準備抱著重傷跳下樓。


    若她死了,姐姐永遠都不會原諒赤井秀一。


    除了她親生姐姐的命,一切都是多餘,都是拖累。


    包括她自己的。


    耳畔的雨聲細密而嘈雜,雨簾覆蓋天色昏暗。見她嘴角下拉嫌他囉嗦,務武無奈地歎口氣,走上前接過她手中的鳥籠傘擺弄。


    “生日快到了吧?要十八歲了哦。要不要買給你當生日禮物?”


    女售貨員遠遠地聽了這話,眼神突然變得怪異,戒備地上下掃視了務武一番。意識到被誤會成兩人是援(和諧)交(和諧)關係了,埃維莉娜真不知道務武是真蠢還是假蠢,眉頭一皺不耐煩地奪迴傘,表示不需要什麽無聊的生日禮物。


    她早就不是要人哄的小孩了,務武卻仍是每年都送她生日禮物。


    赤井家的男人她都嫌棄至極了,尤其是赤井務武。這個男人愛裝傻,說話沒半句正經,每次交談都在挑戰她的智商底線,直至她佯裝生氣他才願意展露半點智商。而遇上家事倒反應極快,例如上次在麗思卡爾頓酒店時,若他不撥來電話,她不會罷休。


    當時,手機在她手中微顫。看到rum的來電顯示,她不用接聽都知道他是來阻止她的。那時她覺得這人太礙事,冷靜下來後卻也理解他的焦慮。畢竟策劃了那麽多年的計劃將要被她的衝動毀於一旦,他若是智商仍不上線她真不相信他能幹得過boss。


    然而她鬧出的動靜實在太大了,甚至引起了日本公(和諧)安的注意,rum卻隻是提著超市買來的大包小包來到她藏身的公寓,一如既往地笑嘻嘻,仿佛她沒做什麽過分的事。她因為腹部的槍傷蜷在毯子中裝死,不想見他。他則拽了張小板凳坐下,語重心長地說了她幾句,便進廚房開始敲搗,說是要煮什麽雞蛋海鮮瘦肉雜菜香菇什錦粥。埃維莉娜猛地起身,捂著腹部忍痛將他趕出了廚房——她知道這男人做的家常菜有多難吃,還是她自己來吧。


    後來兩人坐在餐桌兩側一同喝熱乎乎的濃稠的皮蛋瘦肉粥,rum一臉坦誠又飽含歉意地直言自己的真名是赤井務武,赤井秀一實際上是他的大兒子時,埃維莉娜實在是愣了好幾秒。然後當他樂嗬嗬地拿出證人保護計劃的申請表時,埃維莉娜隻想直接將滾燙的砂鍋扣在他那張笑得傻乎乎的臉上。


    哦,又是臥底。


    當年那個叫諸星大的臥底,她早該將他搞死的。新人時期他一□□打穿她左肩那梁子她現在還記著,更別提後來赤井秀一搶走了她的姐姐。至於rum,她原先以為他背著boss偷偷搞她的假死計劃是為了篡位奪權,她不過是在黑衣組織內部的權力鬥爭中選擇了站在rum一邊。現在她醒悟了——她被赤井務武騙得不輕。


    赤井家的男人都是騙子。


    如果她有下輩子,她再也不想遇見赤井家的人了。赤井秀一惹她討厭,赤井務武能讓她煩躁。她原本是不易煩躁的人,但務武一叨叨起來能將她的神經磨痛。


    就像現在,他拍拍她的肩,又舊事重提,嘮叨個不停:


    “對了,上次同你說的證人保護計劃,考慮得如何了?”


    “......”


    “乖,把表簽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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