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昱晴靜靜地看著波瀾不興的明鏡湖,今夜無風亦無雲,因而圓月完好無缺地印在湖麵上,銀輝閃耀,清奇絕俗。


    “你若一直悶頭苦思,就真要錯過這番奇景了。”童昱晴一雙修長如細竹的美腿蕩來蕩去,慢悠悠地說道。


    白喬煊終於抬起頭來,卻沒有心情欣賞美景,他長歎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該怎麽和意悠相處了。相識月餘,一直都是我問一句她答一句,我再多的問題也問完了。昨晚我問她有什麽心願,她說想我快點走,不要再出現在她麵前。我當時被堵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真的不知道要做些什麽才能討她的歡心。”


    童昱晴神色微凝,從小和裘意悠一起長大,她的喜好脾性沒有人比自己更了解,就連她的父親和姑母也不例外。她表麵上看起來毫無主見,什麽事情都聽從父親的安排,其實心中十分清楚自己想要什麽,她順從父親實際上是因為她父親的安排都合乎她的心意,她沒必要反駁。但是隻要她不想要的東西,沒有人能逼她去要。隻要她不想做的事情,沒有人能逼她去做。如今這個道理放在人的身上也是一樣。


    “你這就受不了了?我被裘大小姐傷害的次數可比你多得多了。你是她的未婚夫,如果你對她的了解還不如我,那你們以後天長日久的怎麽相處啊?”


    白喬煊迴頭看向一臉戲謔的童昱晴,靠在椅背上,“真的是這樣嗎?她隻是在和我鬧著玩,並不是真的討厭我。”


    “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像你這樣身如玉樹、貌比潘安的公子哥,哪個女孩子會不動心呢?你與悠悠相比隻是差了些家世。不過在蒲東哪有比她家世更好的呢?更何況你是裘叔叔欽定的人,所以不要那麽悲觀。這樣吧,這兩天你先別去找她,我替你去看看她,正好我也好久沒見她了,順便幫你探探口風。”


    白喬煊原本愁眉不展,聽過童昱晴玩笑著恭維自己的話,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抒懷,笑拱拱手,“如此就多謝童司長了。”


    童昱晴白了他一眼,笑道:“比起謝,我更喜歡實在一點的東西。”


    白喬煊哈哈笑道:“我記住了,事成之後一定雙手奉上。”


    “成交!”


    “父親?您怎麽也來了?”童昱晴處理完司中事務後到督軍府來找裘意悠,不想碰到了同來督軍府的父親。


    “什麽叫我怎麽也來了?許你探望你的朋友,就不許我來探望我的朋友了?”


    “您來找裘叔叔隻怕不是為了找他玩吧……”童昱晴笑嘻嘻地揶揄著父親,差點撞到出門相迎的黛懝。童昱晴抬頭看清眼前之人,剛待出言問候,對方便開口道:“昱晴也來了?是來找悠悠的吧,她在後花園呢,你進去吧。”


    “我知道了黛懝姑姑。”童昱晴迴頭朝父親做了個鬼臉,就朝後花園去了……


    童昱晴循著琴音找到了獨自在花園裏弄樂的裘意悠,見她正彈得起興,並未打擾她,待她一曲終了才現身,裘意悠聽到熟悉的腳步聲欣喜地迴過頭,“童司長,什麽風把您這位大忙人給吹來了?”說著她拉著童昱晴坐在自己身邊。


    “哎……這小廝再忙也要抽出時間來討好老板呐,不然哪天您老不高興,下旨廢了我可怎麽辦?”童昱晴忽閃忽閃地眨著大眼睛,諂媚地搖著裘意悠的手。


    裘意悠甩開童昱晴的手,“去去去!我哪有那個資格免了你?我還怕你哪天不管我了呢。”


    童昱晴哈哈一笑,“說真的,許久不見,你的琴藝真是大有長進。尤其是花蕊散迴風、關山臨卻月這兩段,真是將風迴曲水和月上東山的意境描摹得淋漓盡致。”


    麵對童昱晴的溢美之辭,裘意悠毫不謙虛,“這兩段我花了好長時間才練到這個程度,可是楓荻秋聲那段的節奏我卻總是把握不好,不是慢一點就是快一點。”


    “不著急,慢慢來嘛。你又不急著給誰表演。”童昱晴偷偷瞧了一眼裘意悠的麵色,見她神色未變,不由又為白喬煊暗自惋惜。


    “這段日子你忙壞了吧?我聽說童伯伯真的什麽都不管了,把所有事情都交給了你和白公子。”


    聽到裘意悠對白喬煊的稱唿,童昱晴心裏又是一沉,“你也知道我們忙得昏天暗地啊。難得裘大小姐如此體察民情呀。”


    裘意悠拍了一下童昱晴的肩膀,“又胡說,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


    童昱晴又賠著笑臉說道:“好了我知錯了。你既然知道我們每天有多忙,那也應該明了白喬煊對你的心意吧?”


    裘意悠麵色一黯,並未答話,童昱晴接著說道:“說實話,這些日子與其說是我和白喬煊共同打理司中事務,不如說是我們一起被圍在一個困局裏。上至督軍下至百姓,哪個人不知道我們隻是代理司長?讓我們兩個連二十歲都不到的人撐起整個蒲東的經濟大局,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司裏有多少人等著看我們的笑話,如果不是白喬煊在我身後支持我,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麽熬過這三個月的時間。我童昱晴別的本事沒有,可看人的眼力還是有的。白喬煊是一個有魄力、懂擔當、可信任的人,他值得你托付終生。就算你不相信我的眼光,總該相信裘叔叔吧?白喬煊是他親自為你挑選的人,裘叔叔不可能拿你的終生大事開玩笑。”


    裘意悠低著頭,半晌過後才答話,“不是他有什麽不好……他很好,非常好,對我也很好……可,可是……”裘意悠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可是”出什麽,童昱晴卻並未相催。


    裘意悠看了一眼在遠處站著的侍衛,童昱晴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於是走到留守的侍衛身邊,吩咐他們不必在這兒守著。


    “已經沒人了,有什麽事說吧。”


    童昱晴見裘意悠還是一臉為難的樣子,攬著她的肩膀說道:“有什麽還不能對我說呢?你一個人也想不出辦法解決,說出來讓我幫你出出主意。”


    裘意悠看著自己唯一親密的朋友,是啊,如果這世上連她都不能相信,自己還能去相信誰呢?


    “你記不記得我年初的時候去了一趟白家灣?”


    童昱晴點頭,“怎麽會不記得,你突發奇想要隨遠軍一起去采辦物資,結果卻采來了你一世姻緣。”說著童昱晴又是一笑。不過她見裘意悠仍是秀眉緊鎖,遂不再逗她。


    “我若是知道白家會因為我救了白榮川而向父親提親,當時定不會那麽好心救他了。”裘意悠低頭歎道。


    “你真的如此厭惡白喬煊?”


    裘意悠搖頭,說道:“先不說他。當時我在白家灣想買一些飾品給姑母、童伯母和你帶迴來,那個店家問我是不是辛黛洢辛小姐的女兒?”


    “辛黛洢?”童昱晴蹙起眉頭思索著,“這名字和黛懝姑姑的好像啊……他是不是把你當成黛懝姑姑的女兒了?你和黛懝姑姑的確長得很像,別人誤會也很正常。”


    裘意悠搖搖頭,“我當時也以為我自己沒聽清,問他是不是覺得我像裘黛懝裘小姐?他說不知道我說的人是哪位,還特意將‘辛黛洢’這三個字寫下來給我看,我當時看到這個名字便細細問了他這位辛黛洢的事情。他說自己其實並不認識辛黛洢,隻是二十多年以前到鄴津送貨時見過她一次,她當時走在街上,引來很多人的圍觀,他好奇之下也看了一眼,隻這一眼便覺得她極美,向人打聽了她的姓名……”裘意悠停頓了一下,“他說……我的穿著樣貌和那個女子像極了,又是從鄴津來,就以為我是她的女兒。”


    童昱晴的玉臂放在桌架上,手托著香腮,想了半天後說道:“對於你的母親,我的記憶是一片空白。在我的印象中,裘家隻有裘叔叔、黛懝姑姑和你三個人。我記得我小時候好像也問過父親,我的母親叫何彥君,那你的母親叫什麽,又在哪裏?父親說她就是夜晚天空中最亮的那顆星星,我當時還小,不懂父親的意思。長大之後我才明白你的母親已經過世,便再沒提起這段傷心事。如果那個店家口中的人真的是你的母親……我好像有點明白你擔憂的是什麽了。”


    “為什麽無論是誰,都不肯告訴我們我母親的事情,連提起她都噤若寒蟬。為什麽裘氏族譜之上連極遠的旁支妻室都記載得清清楚楚,卻唯獨沒有我母親的姓名?如果我母親已經過世,為什麽裘氏祠堂之上沒有她的牌位,連一支供奉她的香火都不曾有過?還有辛黛洢的名字和姑母那麽像,不看姓氏,黛洢黛懝,簡直就是親生姐妹的名字。我的母親和我的姑母怎麽可能是血親呢?這件事隻有兩種可能,要麽辛黛洢不是我的母親,要麽……姑母不是我的姑母……可如果姑母不是我的姑母,那她又會是誰?跟我又是什麽關係?跟父親又是什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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