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若溪看了一眼床簾,還沒說話,張雅就搶了話頭,吧啦吧啦嚷嚷:“葉若溪哪能知道那些啊,她就是窮鬼一個,爸死在工地上,媽是個清潔工,要不是有個弄堂裏的破房子落戶口,她還進不來咱們二中呢。”


    說完,也不管趙阮阮明顯冷淡下來的臉色,張雅滿嘴委屈地控訴:“就剛才,她還因為我早上借她飯卡刷了個饅頭生氣呢,小氣吧啦的,摳門兒得很。”


    葉若溪有些尷尬,不是因為被說窮鬼,而是因為張雅的言論。


    有一種人,隻是圍觀別人不當言論行為,自己就會生出尷尬情緒。


    葉若溪就是這種人。


    不過網絡時代嘛,極品而不自知的人見多了,佛一點的人隻把這樣叫囂不休的人當空氣,自己該怎麽過還怎麽過。


    葉若溪不擅長跟人撕扯,隻是對趙阮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沒關注過這個,你還是問小蕊她們吧。”


    今天是返校的第二天,上星期三的課。


    上了中學可就沒有所謂的半天課了,周一到周五都是滿課。


    更別說上了高中,一個星期也就隻有星期天下午放假,一個月能有兩天周末。


    葉若溪準備抓緊時間睡十分鍾,然後提前去教室找自己的位置。


    到時候如果還能有點剩餘時間,提前翻一番各科的書就更好了。


    張雅見葉若溪竟然把她當空氣,一張大餅臉都氣紅了,氣勢洶洶瞪著葉若溪還要糾纏不休,那副嘴臉有些嚇人,葉若溪皺眉退了一步,警惕地盯著她,怕她直接動手。


    趙阮阮倏地冷下臉,眼眸瞥向張雅:“別人窮不窮,招你惹你了?說了這麽多,那你還人家饅頭錢了嗎?”


    一邊叫囂著隻是個饅頭錢,別人計較了就是摳門就是窮鬼,結果偏偏自己又半點不說還錢的話。


    家裏發際以後沒少見各式各樣“人才”的趙阮阮對這種人格外不齒。


    雖然隻是一會兒的相處,趙阮阮卻輕易就看透了幾個新室友的真麵目。


    像劉小蕊田麗麗那樣的也就算了,反正心裏如何,表麵上過得去就行。


    張雅卻是完全不遮掩,甚至還覺得自己站在正義的一麵,惡臭嘴臉顯露無疑,還覺得自己是真善美。


    趙阮阮忽然發飆,一改剛才明媚愛笑的模樣,桃花眼一斜柳葉眉一豎,真就頗具震懾力。


    劉小蕊跟田麗麗麵色微詫,準備撩袖子好好找葉若溪掰扯“道理”的張雅更是像隻忽然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呐呐不能言。


    剛剛被張雅強勢姿態嚇得心裏發慫的葉若溪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趙阮阮,隻覺得女主真是世間不可多得的小仙女。


    一迴頭,剛好對上葉若溪仰望的小眼神,被張雅弄得有些心情煩躁的趙阮阮如喝了杯加冰蘇打水,煩躁的情緒降下來後,還有點不好意思。


    第一次進宿舍就鬧著麽大陣仗,會不會被新同學誤會脾氣不好啊?


    趙阮阮瞥眼去看葉若溪。


    田麗麗放下地球儀,忽然出聲:“中午要不然還是休息一下吧,下午就要上課,阮阮,你可以先熟悉一下課本,床簾也不急於一時,下午放學後去買也可以,就在校門口左手邊第三個門市就有。”


    劉小蕊也附和:“是啊,因為很多同學都要用這個窗簾,學校周邊挺多店都賣,好些文具店禮品店都特意進了貨來賣。”


    這事兒就這麽揭過去了,張雅悶著沒說話,迴了自己床上躺著,宿舍裏氣氛重新融洽起來。


    矛盾焦點沒再聚集在自己身上,葉若溪也暗暗舒了口氣。


    習慣了安靜的人,忽然成為焦點,明明沒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可就是覺得手足無措,渾身都不自在。


    因為高中生學習繁重,班主任一般都會強調讓同學們中午有效率地進行十到十五分鍾的淺眠休息。


    葉若溪是個乖乖牌,兩年的高中生活讓她養成了這個好習慣。


    脫了外衣外褲,蓋上洗得發白,裏麵棉被卻很綿軟暖和的被子,葉若溪頭沾枕頭,早已養成的高效率入眠習慣,讓她哪怕剛經曆了一場奇妙穿越,依舊十幾個唿吸後就睡著了。


    趙阮阮看見了,說話的聲音放輕,沒必要的話幹脆就不說了。


    張雅已經躺到床上,不知道睡著沒有,反正一直沒動過。


    劉小蕊跟田麗麗都看明白了趙阮阮錢多,對人也大方,可並不是個傻的,甚至還挺強勢。


    要跟這樣的人交好,她們也聰明地悄無聲息改變了方式態度。


    這一覺葉若溪睡得不是很好,因為她在夢裏經曆了一個少女從記事起到十七歲的人生。


    少女也叫葉若溪,出生在大海市一個平凡的工人家庭,父母文化水平不高,都是初中畢業就輟學進了社會。


    如果沒有意外發生,那她應該會像無數普通女孩子那樣,偶爾會抱怨父母掙不到錢,不能給自己更優越的生活,但也能體會家長裏短的小幸福。


    然而少女十一歲的時候,爸爸呆了十多年的小公司倒閉了,最後半年的工資都沒發,老板跑了,法人也是老板的朋友,一個懵懂的受害者。


    少女爸爸是個有些愚善的人,所謂愚善,就是很容易對別人善良,覺得別人也不容易,然後就老實憨厚地選擇自己吃虧。


    其他工人上躥下跳努力爭取自己的工資時,少女爸爸選擇了吃悶虧,努力去找別的工作。


    可大海市這些年發展太快了,在一個小公司當技術修理工的少女爸爸一沒文憑,而沒與時俱進的技術,最後迫於生計,他進了工地打雜,成為了一個又累工資又低,還時常被工頭拖欠工資的小工。


    為了給養孩子養老人,少女的媽媽也辭了清閑卻工資低的家附近小超市收銀員的工作,去餐廳裏做幫工,另外還找了一份幫親友刷網絡訂單的兼職,一個月能多一千左右外快。


    日子就這麽將將就就的過去了。


    做父母的努力為孩子撐起一片天,可親自體驗了少女視角記憶的葉若溪卻看得分明,本來就因為家貧而有些自卑的少女,再次因為父母工作不入流心生埋怨,本人在學校也變得更加敏感內向。


    幸運的事偶有發生,不幸的事卻常常叩門。


    少女十四歲的時候,父親在工地被樓上掉落的鋼筋刺穿了頭,當場斃命。


    包工頭嚇得跑了,好在雙包大老板還有點良心,知道死者家裏上有老下有小,給賠了五十多萬。


    有了賠償金後,沒有男方親屬撕逼搶錢,沒有老人翻臉無情,賠償金好好的存了下來,用以養家裏兩位老人跟女兒。


    可抵不住少女的爺爺奶奶相繼去世。


    短短一年時間內,少女的媽媽就親手操持了三場葬禮。


    即便是一分錢掰成兩分用,在這個高消費到死都不敢死的時代,五十多萬丟下去都不一定能聽見個響。


    到最後,她們家就隻剩下了幾萬的存款,以及一套當初少女爸媽結婚時從上一輩繼承過來的二室一廳弄堂老房子。


    女兒上高中要花銷,還要為女兒即將到來的大學準備足夠的學雜費,少女的媽媽壓力很大,每天累得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想說了。


    兩母女的關係,也如同老房子裏日益增長的冷清一樣。


    沒有定時間的葉若溪靠著強大的生物鍾,在十五分鍾後醒來了,卻沒有第一時間目標明確地起床去教室學習,而是雙眼茫然地看著上鋪床板愣愣出神。


    有人說,人的存在是依托於這個人的人生經曆。


    一個人,如果失去了自己的記憶,再被別人的記憶填塞大腦,那這個人,是否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被“穿越”了?


    葉若溪不知道這些高大上的研究理論,隻是夢了一場完整的人生後,忽然不知道自己是圖書館裏看書的葉若溪,還是本就是大海二中的葉若溪。


    有種分不清自己是誰的自我懷疑。


    門外有人笑鬧著跑過去的聲音,宿舍裏也有趙阮阮跟劉小蕊田麗麗壓低了聲音討論最近新學的知識,聽見熟悉的知識內容,葉若溪散漫的思緒漸漸迴籠。


    她不是個愛鑽牛角尖的人,甚至偶爾會有種得過且過的消極鹹魚心理。


    既然想不明白,她隻要知道自己還活著就好了。


    坐起身安靜地穿衣服疊被子,然後梳頭發。


    葉若溪叼著頭繩剛把及腰長發梳好準備紮上,上麵翻下了一個人,披頭散發地就衝到她麵前,抬手就扔了個東西過來。


    葉若溪嚇了一跳,忙往後躲開,卻見那東西輕飄飄的,原來是張五毛錢紙幣。


    張雅努嘴:“喏,還你的饅頭錢,以後可別說我占你便宜,誰稀得!”


    說著,嘴還做了個在葉若溪看來絕對高難度的動作,一邊掀開一邊往上扯,像嘴唇扯得很厲害的兔嘴。


    葉若溪看了看“砸”到自己腿上的五毛錢,忽然出聲:“還有上個星期三你刷我飯卡吃了一頓午飯的兩塊五,上學期刷了八次飯五次開水。”


    夢了一場,明白了自己家現在經濟水平的葉若溪不覺得五毛錢不值得計較,反而很應該多計較點。


    為什麽計較就是小氣窮酸?哪怕是一毛錢,那也是她的,被人用了,討要迴來分明就是理所應當的,卻還要反過來被人碎嘴鄙視。


    葉若溪不愛生事,有時候還跟多數人一樣,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讓自己吃些啞巴虧。


    可她也有自己的底線。


    比如說現在,這些錢都是葉媽媽辛辛苦苦工作賺來的,如果她不計較了,吃虧的不是自己,而是辛苦賺錢養女兒的葉媽媽。


    夢裏親眼看見葉媽媽每天多累多疲倦,葉若溪做不來慷他人之慨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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