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問水抱著李方圓一直走到雲穹魔宮的最東邊,將她送到之前房間的床上,取過她手裏的燈籠,瞥了一眼她那身血汙的淺灰束袖長裙。


    除卻被毒蟲咬出的細密帶血破洞,其袖子與衣襟下擺全是黑灰,髒得不行。果真是一路爬到密室裏的。跟毒蟲呆久了,爬行能力都激發出來了。


    方問水微不可察地歎口氣,退身出去。


    李方圓此刻已完全虛脫了,身上密密麻麻的疼痛仍排山倒海地襲過來。她無力躺在床上,意識微微有些渙散。


    不消一會兒,外麵傳來幾句交談。


    “奇了怪了,小圓圓去哪兒了,我找了整座宮殿都沒找著。”是路有念的聲音。


    方問水迴:“你找她做什麽?”


    “我來瞧瞧她的腿啊,咦,裏麵亮著燈呢,她在裏麵吧?”


    說著,門吱呀一聲開了。


    路有念走進來,一眼就瞄見正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李方圓。他驚了,蹭地一下竄到了床邊,“天呐天呐,少主到底是怎麽照顧的你!本來隻是傷了腿,這命怎麽還搭進去了!他對你做了什麽?”


    李方圓半睜眼,瞅著他,有氣無力地答:“怪我自己……”


    “嘖嘖嘖,少主你聽聽,這孩子多懂事!”路有念迴轉過頭,對立於門外的方問水說,“還替你開脫呢!”


    方問水懶得理他,恰巧秦薇過來,便低聲同秦薇囑咐了幾句。秦薇點點頭,進來一把將聒噪的路有念扯走,“滾迴去睡覺!”


    門再次被關上,那三人全部離去。


    但不出片刻,秦薇就領著兩個身著白色襦裙的侍女進來了。倆侍女一人端著一盆熱水,一人拿著換洗衣物,到她的床邊拉下床簾,為她解去衣裙,替她擦洗身子,給她換上幹淨衣服,最後退下。手腳麻利不拖遝。


    秦薇則至始至終靠在桌案前觀看她被脫光衣服“照顧”的過程。


    洗淨後換了一身淡青衣裙的李方圓麵目愈加清秀,眉眼之間靈氣很足,雖年紀還小,可秦薇總覺得她的眼神裏夾雜著一絲與她年齡不相符合的蒼涼,稚嫩與滄桑碰撞,竟生出一種別樣的氣質。這副模樣,與秦薇之前對李方圓的印象有些出入。


    李方圓倒也不介意被這麽看,側著臉耷拉著眼角,無精打采地與秦薇對視。


    兩個女人一直對望到侍女端著湯藥進來。“放這兒。”秦薇指指桌子,眼睛卻不曾從李方圓身上離開。


    侍女小步走至桌前,將盤托輕放下,就後退著出了門,小心帶上門。


    “聽說你一點武功都不會。” 秦薇一邊問話,一邊運起功力在桌沿邊一拍,桌子徑直就移到了床邊,而那碗粥一丁點都未灑出來。


    李方圓那半睜的眼突然就睜大了,一臉惶恐。本來這位姐姐就對她很有敵意,現在不僅知道她不會武功,還與垂死掙紮的她獨處一室,還還向她炫耀武功!這這這……情況不妙啊。


    她咽咽口水,“那、那你也殺不了我……”暗處的毒蟲窺探著,準備伺機而動。


    秦薇那柳彎眉不悅地上揚了一下,走到床前,垂眼看著她:“雖然我不是很喜歡你,但也沒到想殺你的地步。”


    李方圓鬆口氣,“那就好……”


    秦薇端起桌上的湯藥,遞到她的麵前,“趕緊把藥喝了,我可不希望以後有個瘸子同伴。”


    李方圓瞧了眼那碗黑乎乎的藥,斷然拒絕了。


    刹那間,秦薇眼裏射出一抹淩厲的光芒,皺眉道:“既然你已經知道這藥有毒,那就別怪我來硬的了!”


    李方圓一臉震驚。


    可還不等她從震驚中迴神,秦薇便伸手捏住她的腮幫子,想強行給她灌下去。“這是斷腸散,短期之內不會發作,隻要你乖乖的,我會定時給你解藥。”


    李方圓更震驚了,趕緊瘋狂搖頭:“我自己喝!”


    秦薇哼了一聲,麵現一絲得意神情,這才鬆了手,“識時務者為俊傑,你還是蠻識趣的。”可等她站直了背後,餘光瞥到了身後那一地的密密麻麻黑蟲。


    她麵色唰白,失聲尖叫起來。


    李方圓呲牙咧嘴地活動了下臉部,秦薇的手勁可真大,把她的臉都捏疼了。


    “李方圓你!你、你趕緊把它們叫迴去!”可以看得出來,秦薇是真的怕活蟲子,那魂不附體的樣子把她此前兇巴巴的禦姐範敗個幹淨,這端著藥碗的手哆哆嗦嗦,幾乎要灑到床上去。


    李方圓忍住渾身的痛,努力坐起,抬手接下那碗帶毒的藥湯,捏著鼻子喝了一口,她的臉頓時被苦得變了形。“嘔……這也太難喝了……”


    秦薇驚魂未定,又見她主動喝毒藥,不免愣了,“你……你怎麽迴事?”


    李方圓把碗遞給她,真摯地看著她:“不用全喝完吧?”


    秦薇二丈摸不著頭腦,接下碗,“啊……嗯不用……”再轉身時,五毒蟲們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然後,她懵逼地端著碗出門,帶上門。


    李方圓重新躺迴床上。


    其實,她拒絕喝那碗藥,不是因為她看出來藥湯有問題,而是由於今天是喂養日。


    在外人看來,所謂的喂養日,不過是五毒蟲在向宿主索取新鮮血液而已。可實際上,不僅僅是這樣,五毒蟲除了吸她的血,還會通過血將毒液輸送到她積攢下來的所有內傷外傷上,以助她療傷。她隻需靜躺一夜,就會恢複如初,且不會留下任何傷疤。


    至於她又為何主動喝那碗毒藥,則是因為……嗬嗬,開玩笑,她可是五毒蟲宿主,身上的血都是有毒的,還怕區區那點小毒。


    她現在隻想好好休息,不想掰扯那麽多,也就遂了秦薇的意。


    *


    第二日。


    盡管李方圓已經痊愈了,不管是腿傷,還是腫額頭,皆悉數消失。但她仍裝出一副虛弱的樣子,蔫蔫地靠在床頭,任憑侍女伺候她洗漱吃早點。


    剛吃得飽飽的,秦薇就進來了。李方圓一瞧見她手裏的湯藥碗,臉都綠了,“我不想喝。”


    秦薇到床前,口氣不容拒絕,“不行,少主囑咐過,讓我好好照顧你,絕對不能讓你落下腿疾。”


    李方圓撇嘴,“太苦了。”


    聽了這種孩子氣的話,秦薇鄙夷不已,“你多大人了,還怕苦?”


    李方圓小聲嘟囔了一句,“苦就算了,還有毒呢。”


    因兩個侍女還在旁邊站著,秦薇一時臉色有些難看。而李方圓也注意到了秦薇的表情變化,略略一思索,忽然眯眼笑起來,“原來是這樣。”


    秦薇板起臉,梗著脖子,“什麽啊,哪樣啊?”


    李方圓威脅道:“我不喝藥,你要是再逼著我喝,我就告訴少主,你給我下毒。”


    秦薇一時慌了。雖然她認為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麽,可這畢竟沒有得到少主方問水的授意,倘若讓少主知道,他一定會怪罪下來的。


    於是,她努力緩和僵硬的臉色,“這個藥是熬了好久才熬好的,對你身子大有裨益,所以藥是肯定要喝的。呃……你要是嫌苦的話,這樣吧,我去給你做些甜食,衝一下嘴裏的澀味,如何?”


    李方圓來精神了,“好啊好啊,我想吃糖葫蘆!”


    秦薇點了頭,應承下來,將碗遞給離得最近的侍女。誰知侍女在接的時候,一下子沒拿穩,湯碗打翻,滾燙的藥湯好死不死地潑在了李方圓的身上。


    因李方圓隻穿了薄薄的一件衣衫,那碗藥又是剛出爐的,燙得她直接從床上跳起來,嘰裏呱啦亂喊。


    侍女們呆了,秦薇也呆了,直愣愣地看著李方圓站在床上,正揪著衣衫前麵使得它離自己的皮膚遠一點。


    而李方圓瞅見她們的表情,才發覺自己暴露了。於是,她佯裝什麽也沒發生,慢慢地坐迴去,拉上被子,將完好健康的雙腿蓋起來。


    秦薇率先反應過來。她臉色鐵青,抓住李方圓的手腕往下拽,“好哇,原來你一直都是裝瘸的,欺騙我們,欺騙少主,害得少主一路抱著你趕路!”


    李方圓十分冤枉,“我沒有,我真沒有……”緊接著她就生生地被拖下了床。


    在一旁侍奉的侍女們瞧了,忙躲到一旁,大氣都不敢出。


    秦薇收迴手,環著雙臂,居高臨下地看著趴在地上的李方圓,命令道:“自己站起來。”


    這個時候,路有念恰好搖著扇子從門前經過,恰巧看見了這一幕。他詫異連連地叫起來,“哎哎哎,什麽情況?”邊說邊用扇子指著秦薇,一臉痛心疾首的表情,“你怎麽能欺負小圓圓呢,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鳳妞姐。”


    很快,秦薇的一巴掌就衝上了他的頭,還附贈了一聲咆哮,“她是裝的!她的腿根本就沒有斷!”


    路有念掰正腦殼,一本正經地迴:“是沒有斷啊,不是被少主接上了嗎?可就算這樣,她還是個傷員呐!你還是不應該趁少主不在就欺負她啊!”


    秦薇氣炸了,也委屈炸了,指著路有念和李方圓“你你你”了半天,再沒有說出別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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