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人如此生龍活虎的,而且渾身又帶著傷痛,雪白的睡衣還沾染點點血色,就像冬日裏那傲雪盛開的臘梅,看著刺眼,讓人說教也說不出一句的重話來。


    賈赦是他選中的役鬼。


    哪怕大鬧了幼兒園,哭著喊著不去上學,他都是能夠請家教的好老板,豈容任何人欺負了去。


    風雨兼程,甚至拔了兩根頭發飛奔過來,就為看個究竟的。


    他……


    譚禮上前攙扶住搖搖擺擺的賈赦,活像做錯事的小孩子,認真垂首道歉,隻不過聲音壓得低低的,附在賈赦耳畔:“你身上戾氣太重,會魂飛魄散的。”


    “紅樓本就是玄學世界,有因果。”


    賈赦聽完之後,眼神變了變,帶著血色的嘴唇抿成了直線,抬眸看了眼自己身邊的高個子。


    你是個樹,了不起那麽高!


    但感受著那愈發濃烈的香氣,賈赦緩緩籲出一口氣,壓下心中那陰霾,感覺自己特沒出息,啞著嗓子,追問起另外一件事來:“你怎麽現在來?等著我死好收鬼不成?”


    “我在國清寺,發現有異像,已經是最快速了。”譚禮說起來,也有些委屈和無奈。他到大名鼎鼎的國清寺沒一會,還沒打探一下情報呢,就被誤會來偶遇當女婿黨的,再然後,別提了……


    古代的京城,那也是京城。


    又大,又歧視。尤其入內城的時候,要檢查路引的。得虧他有功名,又使了銀子,檢查速度快些。


    就在兩人旁若無人聊起來的時候,被抱進來的賈珍衝了過來,都沒看眼譚禮,隻見賈赦鼻青臉腫的,一蹦三尺高:“叔,你破相了!“


    “哪個不長眼的打你臉?”


    “還扇巴掌?”


    賈赦聞言,驚駭的摸臉。他、破、相、了?!


    “艸,鏡子!”


    譚禮:“…………”


    “珍哥兒,你沒聽之前賴大的救命嗎?你赦叔,他被邪祟入侵了!”賈史氏看著寧府那幫狗腿子打開了門,似乎要放人進來,麵色漆黑一片,顫抖著開口說道。


    “他現在被識破了奸計,便要來個魚死網破,他非但要鬧個賈家家宅不寧,而且還要看著賈家落敗。”


    說著,賈史氏就嚎啕大哭了起來,聲音哀怨無比,配著人漆黑的臉,像是怒極而泣。


    “讓我如何向你叔祖父,向賈家的列祖列宗交代?我賈史氏為賈家生兒育女,到頭來生了個這麽累及祖宗的孽障!”


    賈珍對此不信,言之鑿鑿,打斷賈史氏的哭泣:“赦叔依舊坑我啊,怎麽會變?我不信,叔祖母,你幹了就勇敢承認行不行?偏心就偏心眼嘛,又沒什麽了不起的,據說曾叔祖母還偏袒赦叔呢。還有死不承認這點,赦叔肯定是跟你學的,每次坑我都不認賬,非得被叔祖父打一頓,才肯說實話。叔祖父每次罵他“不見棺材不掉淚。”


    賈赦:“…………”


    賈史氏:“…………”


    在場的其他人:“…………”


    “不信,赦叔,我問你,叔祖父身上哪個地方有痣?!”賈珍一臉機靈道:“叔祖母,這個問題,可以吧?沒準隻有您和伺候過的姨娘知曉。叔祖父可不像我們,仆從伺候,他都是自己動手的。”


    “我們也是泡溫泉的時候才看見的。”


    賈赦聞言,看著一臉“我很機靈”的賈珍,咬了咬牙,迴眸掃了眼入內的戴權,瞧著人神色古怪的看向譚禮,不由揉揉頭,幽幽道:“這事,我們私下說吧。”


    —譚老板太有錢,也不是件好事了。


    尤其這萬惡的封建社會啊!


    一株檀香木不夠啊!


    聽到這話,賈史氏不顧其他,恍若溺水兒童抓住救命稻草,哭訴道:“看,珍兒,他左右言他,還有這個詭異出現的歹人,都可以證明這孽障假的。”


    “老爹對不起了。”賈赦靠在譚禮身上,合十朝賈家宗祠方向拜了拜,“我爹他……他小兄弟上有痣。”


    “沒錯!”賈珍應了一句:“叔祖父帶我去玩水的時候說的,還說他這小兄弟,這雄劍特厲害的名器。”


    所有人:“…………”


    “咳咳咳……”戴權清清嗓子,響起來之前的帝王叮囑,唯恐這越說越扯,含笑看向賈赦,“賈將軍,稍整一下儀容,接旨吧。”


    聞言,賈史氏麵色頹然一白,眼眸一眯,昏倒在地。


    所有人:“…………”


    戴權揮一揮拂塵,麵色不改,“既然如此,便且宣了封剛到的懿旨。賈將軍,你且代母接旨吧。景仁宮嘉貴妃,鍾粹宮純貴妃請鳳印,諮爾榮國公超品誥命賈史氏,毓生名閥,溫惠宅心,端良著德,為榮公之賢內助也。今恩其所求,顧全其夫妻之情,允爾剃度修行。且免俗家之憂,另賜法號慈恩,欽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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