鑄神島,白雪灣,天字號。


    元軻將最後一條蒼欒木料嵌入焚天號船首,隨後以銀豚淚淬煉完畢,這艘焚天號的修複也進入尾聲。


    就在他即將備下香案供奉,準備將神之時,天鳳旋長老差人傳來了消息,極弘道已求得吉時,故要求把將神這一神秘而關鍵的禮儀,放在明日戌時進行,且準許鑄神島所有人前來觀看。


    戌時乃日將落,星未出之時,是為黃昏,殺氣最重的時刻。


    焚天號這艘即將投入戰場的艦船,自然需要更多的肅殺之氣。


    在將神之後,便是焚天號乘風出航之時,除了將神,焚天號的起航大禮也將交由元軻主持,這是極弘道親自囑托之事。


    將神是古來相傳的祈禱之禮,隨著鑄造一途的沒落,這種儀式已越來越少見,除了上古相傳的名門大派,已少有人行此華而不實之禮。


    鑄神島傳承已久,卻是一直保持著將神的禮儀。


    雖不知這位神庭的將軍到底出自何種意圖,元軻自幼隨著老爹修習鑄造,將神,啟航的禮儀自然也學的有模有樣。


    得到消息的他,停下了手中之事,幸而還有一日的空閑,他剛好能夠再繼續修煉青陽鑄體決。


    乘著海風,元軻飛身上了焚天號,進入船長室之中。


    稍稍調整氣息,盤坐在地上,他拿出了一隻玉匣,臉上露出欣喜,剛剛緩和的唿吸,也不由得急促起來。


    隨後,興奮的有些微微顫抖的手,緩緩打開了玉匣。一張神奇瑰麗的符篆,便映入他的雙眼。


    這符篆,不足巴掌大小,上麵沒有任何字符,有的,隻是一片玄奇之光,這光,五彩斑斕,如星光璀璨。


    這,就是引星符!


    它能打通修士與天地星空之間的間隙,讓修士能以星空為域,當做儲物的法寶。


    這神奇的空間,《太阿經》中有雲,稱其為星域,它不過隻是修士專屬星界的一道小窗,卻與星界開啟的苛刻條件所不同,星域則在空靈期便能使用。


    深深吸了口氣,元軻緩緩將引星符捧在手心,玉匣之中,符篆之下,還附有一張引星符開啟法決。


    沈香君出身商賈世家,為人處世,無微不至。


    捧著引星符,元軻誦起法決,這法決語句晦澀,好似並無深意,可每一個字都如醒世天音,滌蕩靈魂。


    隨著法決道出,他好似置身於蒼茫的星空之下,一切喜怒哀樂,恩怨情仇,都在這一刻,變得渺小虛無。


    冥冥之中,有一種精神,牽引著他的靈魂,飄向了浩瀚星河。


    在那裏,無數星辰,或明或暗,或遠或近,仿若一隻隻眼睛,漠視著他。


    星辰點綴著蒼穹,如同黑幕之上的光點,光點又變為眼睛,這一幕詭異而恐怖。


    突然,異變橫生,密密麻麻的眼睛好似發現了他,將他視為異類,漠然地眼神忽地變為炙熱而迫切,所有的眼睛都向他湧來,仿佛要將他吞沒。


    就在這危急關頭,眾目睽睽之下,有一隻暗紅色的眼睛,仿若鶴立雞群,以極快的速度,穿越星河,來到了他的麵前,在眾星之中,轟然炸響。


    轟!


    這一聲巨響,將元軻帶迴了現實。


    方才發生的一切如夢似幻,卻又極為真實,如在眼前,他身子隨之一振,便發現自己已是大汗淋漓,而手中的引星符也不見了蹤影。


    成功了麽?


    激動的心情難以平複,元軻作起法決,片刻之後,虛空之間好像出現了一道小窗,他雖視之不見,可卻能真實感受到。


    緩緩升起右手,伸向空中,手隨心動,便真的進入了那道小窗。


    這是一片漆黑的空間,沒有明確的邊緣,卻能感覺到。以手探視著,不過隻有一丈見方,元軻欣喜若狂。


    良久,隻覺神光一閃,小窗陡然關閉不見了蹤影。


    心中一怔,元軻又作起法決,片刻之後,小窗又出現在心間。


    這一開一合,他已發現,這星域開啟隻能停留約莫半盞茶的功夫。


    這一次,他不在遲疑,將那些得自孔集,藏在焚天號內的東西,一股腦地塞了進去。所有的東西憑空消失,出現在了星域之中,隻占了小小一隅。


    以後,就再不用隨身攜帶那些巨大的包袱,實在是方便。


    星域便如此,不知星界又能如何?隻怕能塞下焚天號這般龐然大物吧,這種念頭一出,元軻也不覺好笑。


    搖了搖頭,關上了星域。


    整個人都沉浸在開啟星域的欣喜之中,閉目凝神,一個時辰時候,才將心態調整迴來。


    人之七情六欲,能左右思維,影響行動,故每臨大事之際,必先修心靜神,才能從容應對一切,這是老爹長與他說的。


    隨後,元軻開始了又一輪青陽鑄體決的修煉。


    翌日,得知焚天號即將交付起航的消息,在好奇心驅使之下,早早地,便來了許多人。


    船隻起航並不稀奇,他們更在乎的是將神,這一上古儀式。


    酉時三刻,太陽西斜,沒過海麵。


    天字號之內,密密麻麻的簇擁了上千名前來圍觀之人,而人群之中,在焚天號身旁,整齊的佇立著數百名神庭將士,紅黑相間的鎧甲,溢散出來自戰場硝煙的肅殺之氣。


    將士之前,站立著兩名男子,一名威武不凡,便是極弘道;另一名翩翩於世,則是海佩羽。


    兩人均是雙手附在身後,靜靜的看著身前的香案,和船首下方紅布遮掩的巨大雕像,這便是神庭的殺戮主宰濕法神。


    極弘道來此已半個時辰,所有準備都已完全,馬上便是約定好的吉時,而元軻還遲遲不現身。等待之間,他已漸漸失去了剛一見到修複好的焚天號時那種狂熱的興奮,取而代之,臉上已經眉目凝重。


    以他神庭南征將軍的身份,都要鄭重對待之事,一黃口小兒竟如此的不當迴事,雖不言語,卻也顯露出不快!


    身旁海佩羽更是一臉肅殺之意,他對著極弘道開口,“極將軍,不然換人吧,還有一刻時間,來得及!”


    極弘道淩風而立,搖了搖頭,閉口不語。臨場換將之時,對他來說,極為忌諱!


    天字號中,圍觀的眾人已經有些焦躁起來,數個時辰的等待,自然有些不快。


    “怎麽還不開始?”


    “聽說是要等良辰吉時!”


    “狗屁良辰吉時,我看怕是被人放了鴿子!”


    ……


    “將神有什麽好看的,不就是些邪魔外道的法術麽?”


    “噓,小心些,你不要命了!”


    “看,有人出來了!”


    隨著眾人目光聚攏,隻見焚天號船首之上,飛身而下一名青衣年輕男子。


    這人麵帶春風,便是元軻。


    此時,他已焚香沐浴完畢!就在之前,他已將右手整隻手掌凝練鑄體決有所小成,整個手掌都泛著淡淡青光,這是他將元氣儲存在內的原因。


    來到船首下方,他對著極弘道,微笑著,抱拳作揖。


    聽他一言,海佩羽頓時氣憤道:“元軻,你搞什麽鬼?這等大事,你還敢耽待不成?”


    “迴稟海長老,正是不敢耽待,元某才焚香沐浴,而後更衣,才敢現身。”


    極弘道轉憂為喜,搖頭哈哈一笑,“你小子,還以為你臨陣脫逃了!”


    元軻不再理會海佩羽,對著極弘道沉聲道:“小子不敢!極將軍,那我開始了!”


    極弘道微笑頷首。


    元軻目光一掃,全然無視一旁的海佩羽,見將士中有一名身材挺拔的少年對著他悠然一笑,此人便是極弘道之子極隆,目光一怔,元軻微微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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