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代夫的夜景很美,就算是坐在酒店的泳池邊啃著披薩看月色,也覺得十分愜意。服務生提前收到通知,所有人都不得靠近泳池,包括服務生在內。


    鍾晴盤腿坐在躺椅上,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


    顧修轉頭看她,道:“你很喜歡這裏?”


    “過去幾年,酒店就是我的家,我了解酒店內所有的運作安排和資金流動,每天睜開眼睛都是同樣的環境。”鍾晴感慨道:“我已經很久沒有這種度假住在酒店的感覺了。”


    顧修沉默了。


    那三年或許對於他和鍾晴來說,都是像夢一般不願再想起的記憶,沒人知道鍾晴孤身一人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在完全陌生的國度裏撐起酒店的門麵,就像沒人知道在這三年裏,顧修忍受了多少才走到今天這地步。


    好在顧修成功了,他站在了商業界的頂端,資產過九位數,名下投資遍布全世界,是名副其實的鑽石王老五。


    如今的他取得了比當年的四大家族還要高的地位,他得到了曾經沒有擁有過的金錢和權利,代價卻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這個時候,如果顧修問鍾晴“如果當年許若沒有受傷,你會不會離開我”或者是“如果當年顧子寒沒有綁架母親威脅你,你會不會永遠跟我在一起”這樣的話,倒顯得有些可笑了。


    每個人都有後悔的事,每個人心裏都有那個“如果”,可現實永遠不會給你第二次選擇的機會。


    所以顧修開口道:“在天闌。”


    鍾晴一愣:“你聽到我和許若的電話了?”


    “猜到的。”顧修靠在躺椅上半眯著眼睛:“不管他是怎麽跟你說的,事實是醫生主動聯係了魏嵐,希望他能保護他。”


    鍾晴不明白:“保護?”是國外神經科最出名的醫生,治愈過的病例至今還在很多醫學院作為優秀範例向學生講解,他從來沒有得罪過人也沒有任何負麵新聞,這次去a城本是為了救一個小女孩,怎麽會突然有危險?


    被魏嵐綁架,這和顧修說的完全是兩迴事,他們兩個在鍾晴看來都不會說謊,然而真相隻能有一個。


    “有治好許若的辦法。”鍾晴道:“如果可以,能不能先讓許若接受治療?他的腿耽誤不得。”


    “不是耽誤不得,而是沒有讓他們見麵的必要。”顧修把調查出的文件遞給鍾晴,而後兩隻手枕在後腦勺下,他道:“看看吧。”


    鍾晴翻開文件,的生平履曆,這些早在三年前許若接受治療的時候她就已經看過了,的妻子早年去世,留下一個女兒,如今算來也是二十多歲的年紀。


    鍾晴繼續往後翻著,的女兒在三年前手術的資料,在拉斯維加斯豪賭欠債的證據後,她緊鎖著眉頭。


    如果那時候的醫生正沉迷於賭博之中輸光了家產,那麽他是如何支付的起他女兒近一百萬美金的手術費用?


    鍾晴咬牙看了眼醫生女兒手術的時間,那個日子她永遠都不會忘記——當著她和許知言的麵宣布許若的腿無法治愈的日子。


    這兩者間究竟有什麽聯係?為什麽顧修要給她看這些?


    “他的腿沒有殘疾。”


    “如果真的雙腿沒有知覺,這三年間他的腿部肌肉會萎縮,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肌肉均勻。”


    “許若的腿早就已經恢複了。”


    “……”


    “……”


    曾經顧修說過的話,像是重擊敲打在鍾晴的腦海,她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隻憑顧修的這份文件根本說明不了什麽。


    “許若給了醫生現金一千萬。”顧修在鍾晴合上資料後開口:“隻有這件事,沒有書麵證據。”


    鍾晴恍惚了很久才找迴自己的聲音:“不可能!許若為什麽要這麽做?他的腿當時被顧子寒打殘,我是親眼看到的。如果他要買通醫生,為什麽要讓醫生開他無法治愈的診斷?他為什麽要那麽做!”


    正常人在得知自己有可能治愈的時候應該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治好,許若怎麽會用一千萬現金買一個極為可笑的謊言?


    顧修沒說話,隻是轉頭看鍾晴,後者陷入疑問和不解中,直到她對上顧修的視線,突然意識到許若可能那麽做的理由。


    鍾晴“騰”的站起身,她的唿吸不穩了:“不可能!許若不會因為我坐在輪椅上兩年!他怎麽可能這麽傻……”


    “既然你也想到了這種可能,就代表這件事可能發生。”顧修看著鍾晴蒼白的臉,她沒有意識到許若到底有多喜歡她,喜歡到可以編造天大的謊言,其實這樣的許若,才最可怕。


    鍾晴吞咽著口水,感覺全身細胞都爆裂開來。


    “我想迴國。”


    顧修早就料到了她的決定,道:“我已經買好了機票,明天中午十二點。”


    鍾晴拿著機票心情複雜,她想離開,卻又站住腳。


    “你為什麽要查這件事?”


    “因為我想知道真相。”更重要的是,他不想看到鍾晴被許若騙的團團轉,不得已留在他身邊,她已經走了三年,如果不讓她徹底看清許若的真麵目,她對許若的愧疚也許還會被許若利用。


    鍾晴拿著機票的手微微顫抖,晚風吹在她臉上,她竟然有種冷徹入骨的感覺。


    想說的話都停留在嘴邊,鍾晴轉身離開了泳池,顧修抬頭看著月色,眼眸比馬爾代夫的夜還要深沉。


    第二天中午十一點半,鍾晴獨自一人坐上了飛迴國內的飛機,顧修還留在馬爾代夫,就像他說的那樣,他要繼續度假。


    a城晚上五點,鍾晴拖著行李箱出現在許家別墅的門口,管家進去稟報許傑,而看到鍾晴身影的方左則是以最快速度通知了許若。


    “許先生!鍾小姐來了!”


    許若正在看書,聞言他摘下了眼鏡,道:“推我下樓。”


    別墅門口,管家委婉的向鍾晴表達了許傑不希望看到她的意願,鍾晴想要解釋什麽,就看到方左推著許若走了出來。


    “去花園坐坐吧。”許若微笑著看鍾晴,膝蓋上還放著那本沒讀完的書,他對管家道:“李叔,幫我們泡杯茶。”


    管家有些為難,剛才許傑的態度很堅決,自從和其他三家斷絕關係後,許傑就不允許自家的人和他們有任何的接觸,尤其是鍾晴,她雖然沒有直接傷害許若,許若卻是因為她受傷。


    “少爺……”


    許若不為所動,直接把鍾晴帶進門。


    和鍾晴記憶中的許若一模一樣,這個坐在輪椅上需要有人照顧的男人,怎麽都不會想到他的雙腿是健康的,鍾晴坐在花園裏的椅子上,實現不自覺的往許若的腿部看去,然而許若的腿上蓋著毛毯,毯子上放著一本書,鍾晴什麽都看不到。


    “怎麽會突然迴國?”


    鍾晴聽到許若的聲音,迴過神,道:“聽到你電話裏說的事情,我有點擔心,醫生現在找到了嗎?”


    “還沒有。”許若失落開口:“可能注定老天爺不想讓我恢複,不想讓我重新站起來吧。”


    “不會的!”鍾晴道:“如果找不到他,我們可以去找別的醫生,或者我們可以試試中醫的針灸,總會有辦法治好你的腿的。”


    鍾晴的認真,卻沒有讓許若有任何感動,他甚至在想,鍾晴這麽急於治好自己的腿,是不是想盡快離開自己?他們到現在也不過是朋友的關係,除了這雙殘廢的腿,許若沒有任何理由把鍾晴留下。


    “鍾晴。”許若抬頭看她,深情又認真:“我知道你因為這雙腿自責了三年,但是我不怪你,我寧願你向從前那樣對我,也不希望你抱著愧疚待在我身邊。”


    鍾晴無話可說。


    顧修的話還清晰的迴蕩在腦海,可當鍾晴看著許若溫柔的臉龐,那些話始終問不出口。她不想懷疑許若,可當充足的證據擺在麵前,她應該如何選擇?


    “我想站起來的目的隻有一個,因為我想以一個正常人的身份追求你,我知道在你心裏對我不是那種感覺,可我也說過,我願意等。”


    明知沒有結果,也願意做撲火的那隻飛蛾,他願意犧牲一切,也無怨無悔。


    “我不值得你這麽喜歡。”鍾晴低著頭,她無法迴應許若的感情,就算是因為同情或是愧疚,也不行。


    許若笑了笑:“不,你是最值得的。”


    許若永遠都忘不了二十多年前倆人第一次見麵的那天,許若躲在許知言的後麵怯生生的看著鍾晴,後者揚起一個大大的微笑,雖然缺了一顆門牙,但絲毫不影響她的笑容。


    “許若你好!我叫鍾晴!今後我們做朋友吧!”小小的鍾晴伸出肉唿唿的手,把許若從許知言的身後拉了出來,許若不好意思的看著眼前這個打扮的像個小公主的鍾晴,他的眼神突然放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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