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念不記得顧子寒第一次對自己動手是什麽時候了,也許就是在她撕了鍾晴照片的那一天,顧子寒喝醉酒迴到他們的住處,鍾念擰著眉頭幫他換下臭氣熏天的衣服,然後在他的衣服口袋裏發現了會所小姐的名片。


    鍾念跟顧子寒大吵了一架,實際上是鍾念單方麵跟顧子寒吵架,她把這段時間自己受的委屈和不甘全都發泄了出來,顧子寒坐在床邊一聲不吭,直到從鍾念的嘴裏說出“鍾晴”這個名字,他才突然瘋了似的跳起來,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


    鍾晴的名字是顧子寒的禁忌,也是他的雷區,鍾念妄圖以妻子的身份越進他的雷區並屢次攻擊他的痛楚,這對於顧子寒來說是無法忍受的。


    離婚協議書就放在鍾念的枕邊,她每次睜開眼都能看到,每次醒來都像是個噩夢,她重複著把協議書撕碎扔進垃圾桶的過程。


    “你不能跟我離婚!顧子寒,我不會離開你!死都不會!”鍾念的手指陷進顧子寒的肉裏,她的笑容愈發的猙獰:“如果你敢起訴離婚,我就去通知媒體,事情鬧大了誰臉上都不好看,到時候你的舅舅還會不會幫你呢……”


    顧子寒把鍾念的手指一根根掰開,他眯著眼睛看她,沉聲道:“鍾念,你真讓我惡心。”


    鍾念固執的待在顧子寒身邊,在外人眼裏他們是一對恩愛的模範夫妻,沒人看到他們卸下偽裝後的樣子。


    鍾念像是瘋了似的一次次用鍾晴激怒顧子寒,後者從隱忍變得情緒不可控,他第一次對鍾晴動手後,倆人的戰爭就變成了另一種模式。


    “小的時候,我嫉妒你身上的光環,不管你做了什麽,做的是對是錯,總有很多人圍在你身邊。我以為隻要我努力變得更好,那些人的目光就會在我身上停留,可是後來我才明白,你的光環是因為你的身份。不管你做了多麽可笑的事,總有人因為你是鍾家的女兒,對你百般縱容和討好。”


    鍾念淚流滿麵,在a城盛夏的季節裏她穿著長袖高領的衣服,因為她身上都是傷,就連臉上都有血印,可是在她麵前的鍾晴似乎過得很好,不僅胖了些氣色也不錯。


    “後來我才知道,隻有我成為了你,才能被他們喜歡,可惜不管我再怎麽努力,始終都不能改變一個事實——我是鍾家的私生女,我不配得到你擁有的。”


    自卑在無情的歲月中變得扭曲,鍾念已經忘了自己曾經也像普通女孩兒一樣善良單純,小小年紀的她如果不是經曆了太多殘忍,又怎麽會變成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從鍾念有意識要排擠鍾晴起,她的生活就再也快樂不起來,她的笑容越來越標準化,她的行為語言越來越刻意討好,她的一切都在模仿鍾晴。


    直到後來,鍾念意識到靠自己比不過鍾晴,她開始計劃搶走鍾晴的東西,屬於鍾晴的學業榮譽,屬於鍾晴的誇獎,屬於鍾晴的一切,其中就包括顧子寒。


    鍾晴坐在鍾念對麵,親眼看著鍾念挽起了袖子,胳膊上青紫一片,像是被重物擊打過後留下的痕跡。


    鍾晴震驚不已。


    此時的鍾念已經哭花了妝:“我愛顧子寒,卻不能容忍他心裏忘不了你。我還能騙誰呢?當初是我用計把他搶走的……”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鍾念竟然被顧子寒打成這樣,鍾晴不敢相信顧子寒已經沒有人性到這種地步,他竟然會對女人下手!


    這一刻,就算鍾晴再多對鍾念的恨,也不知怎麽開口了。


    鍾念整個人像是大病了一場,她的眼眶黑了一圈,氣色大不如前,且不說她受了一身的傷,隻看她瞳孔裏的灰蒙,就知道這段時間她過的並不好。


    鍾念在鍾晴麵前淚如雨下,不知是因為劫後餘生的恐慌,還是因為曾經做錯事的懺悔,楚淑芝在旁邊心疼的直掉眼淚,鍾景天連連歎氣。


    鍾念偷公司印章把鍾式集團變相賣給了顧修,鍾景天這個做父親本應該給她點教訓,可現在看到鍾念這幅樣子,任何責備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鍾念為自己做過的錯事付出了代價,雖然是以一種他們沒有想到的形式。


    鍾景天血壓突然飆高,楚淑芝扶著他迴房間休息,鍾念縮在單人沙發上瑟瑟發抖,鍾晴坐在她對麵,看著鍾念身上的傷痕,眉頭緊皺。


    她說不出“你活該”這樣的話,也不會同情鍾念的遭遇,隻不過是她們從小一起長大,鍾晴會不忍心看到鍾念變成這樣。


    看到鍾念的手指上沒有了戒指,鍾晴問道:“你們離婚了?”


    “如果我再不走,會被他打死的。”鍾念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出門,因為覺得丟臉,她不敢找當地的警察或者朋友幫忙,她每天呆在那間讓她窒息的屋子裏,整夜整夜做噩夢。


    鍾晴歎息:“所以你今天見我,是想告訴我你們已經離婚了?”


    “顧子寒馬上要迴國了。”鍾念抱著胳膊,啞著嗓子用一種很恐怖的聲音說道:“他的舅舅是個很恐怖的男人,黑白兩道痛斥且做事沒有底線,顧子寒的瘋狂,還不及他舅舅的十分之一……”


    “所以你想提醒我小心?”


    “不,我是想讓你轉告顧修,別死的那麽快。”鍾念的五官扭曲,就算她是真的想提醒鍾晴,也不會承認:“顧子寒帶著他舅舅的資金迴國隻有一個目的,就是讓顧修為他做過的事付出代價。”


    即便曾經犯錯的人是顧子寒,可在他看來,是顧修害的他顧修聲名狼藉,一切都是他顧修的錯。


    “還有你,鍾晴。顧子寒曾經說過,他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和你分手,他忘不了你,或許這次他迴國,迴來找你……”


    當然找到鍾晴之後會發生什麽,就不得而知了。


    鍾念死死的瞪著鍾晴,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她瞳孔中的恨意變成了不甘,她費盡心思幾經周折,最後卻落得一個慘敗的下場,她不甘心。


    “為什麽你永遠都得到最好的,為什麽到頭來,我什麽都剩不下?”


    鍾念嫉妒鍾晴,換句話說她羨慕她,鍾晴是那麽優秀那麽完美,完美到自己隻能用最卑鄙的方式,才能有機會打敗她。


    鍾晴看著鍾念,不知為何想起了自殺之前的自己,那時候的她生不如死,輿論的攻擊和父親的拋棄讓她喪失了所有的希望,她在走投無路下選擇最極端的方式,到現在她的胸口還有一處淺淺的刀疤。


    “經曆死亡之後才能獲得重生,鍾念,如果你把這次的事情當成老天爺給你的第二次重新開始的機會,你會好過很多。”


    “重新開始?”鍾念抬起胳膊,道:“如今我變成這樣,又要怎麽重新開始?你沒有經曆過我的生活,又怎知我從小到大活在怎樣的痛苦裏!”


    鍾晴不再說話了。


    她沒有經曆過鍾念那不安惶恐的童年,就像鍾念不知道突然失去一切被扔進深淵是種什麽感覺,這是老天爺給她們的命運,誰都不能逃過命運的主宰。


    鍾晴離開了別墅,顧修的車停在路邊,看著鍾晴眼眶紅紅的上了車,顧修摸著她的後腦勺,問道:“怎麽了?”


    “鍾念被顧子寒打的全身都是傷。”鍾晴吸吸鼻子,手心冒冷汗,鍾念嘴裏形容的顧子寒和她小時候暗戀的男人,像是兩個極端。


    顧修的眼神動了動,他能感覺出鍾晴的不安。


    “顧子寒要迴來了,鍾念讓你小心,他是衝著你來的。”鍾晴擔心的拉著顧修的手,眼神充斥著慌亂,雖然她在鍾念的麵前表現的很淡定,但事實上是她被鍾念身上的傷嚇到,也是在看到鍾念的變化後,她才突然意識到顧子寒已經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


    “顧子寒的舅舅叫做魏秋山,年輕時在國外留學,靠著魏家的幫助開了第一家公司,然後越做越大,在魏家落魄的時候安頓好了魏家的人,現在是他們當地舉足輕重的富商,魏秋山一句話,能改變當地甚至整個經濟的命脈走向。”


    顧修安撫的看著鍾晴,道:“我調查了魏秋山的背景,放心,我不會打無準備的仗。”


    顧修的聲音很溫柔,鍾晴聽到後有種莫名的心安。


    “隻要你別離開我……”


    鍾晴把顧修的手放到臉側,感受他手心傳來的溫度。


    “我不會離開你。”


    這一次,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鍾晴都不會再離開,她不會再向當年那樣以為顧修好的理由傷害他。現在的顧修除了自己什麽都沒有了,所以他的不安,鍾晴能理解,她能感受得到。


    顧修看著這個看似弱小卻又堅強的女人,心中仿佛被灌入一股莫名的力量,鍾晴對於他而言的意義沒有人能體會得到,隻有顧修自己知道,鍾晴對自己有多重要,所以他親吻了鍾晴的額頭,像是在做一輩子的承諾。


    “這一次,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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