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瀟苓一手壓著胸口上的傷口,一手持刀,怒視著腳下的少女,皮笑肉不笑道:“既然你不願意認輸,那麽我便成全你,本來你們顧家的人上了戰場便也就活不了幾年了,讓你死在這惠山腳下倒也省了以後再奔波。這下可好連棺材都是現成的。這些賓客以後也不用大老遠的再跑一趟。叔叔我待你多好。有什麽遺言趕緊講,我最後做一次好人。”


    顧殊鶴這一刀本就是奔著要他的命去的,隻差那麽一點便要給他胸膛上開個前後貫通的口子,真讓她落到實處,他怕是得藥石無醫當場去世。


    直到此刻,顧瀟苓想起來方才那一刀仍是頭皮發麻。


    顧殊鶴吸了一口氣,她疼得實在是有些受不住,是用盡全力才控製住表情保持平靜,不露出些什麽呲牙咧嘴的扭曲表情。


    顧瀟苓說什麽,她一個字都懶得聽。


    顧瀟苓見顧殊鶴死到臨頭臉上竟是一點害怕都沒有,頓時更加怒火中燒,他踢了顧殊鶴一腳又彎下腰將刀抵在了她的脖子上,“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是不是?”


    顧殊鶴本來就疼,讓他踢了一腳便更疼了,她分出點精神來瞪了他一眼,氣若遊絲道:“要殺要剮隨便你,磨磨唧唧的就你話多。下刀幹脆點行不行。”


    “嘿,你這小崽子。今天小爺這不要了你的命還不行了。”


    他這話還沒落,鍾曲總算是忍不下去了,一群人紅著眼睛直接衝了上來想搶人。


    何彥庚連忙跟著衝了上來護在顧瀟苓身邊,緊張地阻止道:“誒誒誒誒,你們這算怎麽迴事?沒你們這樣的,願賭服輸懂不懂。你們將軍輸了,這性命當然要由我們指揮使大人處置。”


    顧瀟苓盯著鍾曲笑了笑,默不作聲的把刀刃往下壓了一點,顧殊鶴的脖子上登時便多出一條紅痕。


    圍觀的賓客們忍不住交頭接耳起來,不少人麵露不忿,“你說說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一個大男人這樣欺負自家的侄女。”


    “太狠毒了,這顧瀟苓就不是個好種。”


    “什麽白眼狼啊,他竟真的要殺了顧將軍,老將軍在天之靈可都看著呢。”


    殿軍們被指指點點的感覺抬不起頭來,隻有顧瀟苓半點不受影響的笑得越發囂張得意。


    原本氣勢洶洶的一眾赤淮軍一看這場麵便都停了下來,一步不敢再往前走。


    顧瀟苓十分欠扁的大笑起來,“人在我手裏,今天她這條命我還就要定了。我願意讓她現在死她就現在死,我要想讓她當我第十二房小妾,她就得當。你這小狗崽子能拿我怎麽樣?”


    突然雨中傳來一聲怒斥,“你敢!”


    顧瀟苓聽著這聲音頭皮一麻,他順著聲音抬頭看了過去,一眼便看到了從門外大步走來的老者。


    他目光向旁邊移了一點,果不其然又看到一張意料之中的熟悉麵孔,文質彬彬的男人對他露出了一個看似溫和的笑容,顧瀟苓本能的因為這個笑容而繃緊了渾身的弦,如同一隻麵對天敵而炸毛的貓。


    這人身材高挑而清瘦,文弱的好像一拳頭就能打趴下,雖然已經不再年輕,但五官仍十分溫雅,這麽多年過去時間竟似乎並未在他身上留下什麽痕跡。


    鍾曲望見來人便長鬆了一口氣,一旁有軍士激動道:“周參軍可算來了!”


    老者的步子邁的比男人急很多,眨眼間就跟炮彈一樣衝到了顧瀟苓麵前,抬手一巴掌就打在了顧瀟苓的頭上,“我在這裏,你敢動你侄女一下試試!寡鮮廉恥的混賬玩意!”


    顧瀟苓老老實實的垂著頭挨了這一巴掌,老人又一把從他手裏搶過了長刀擲在一旁。


    何彥庚一臉懵逼但下意識的開口道:“這老頭誰啊,顧家的規矩就是如此,你怎麽不守規矩呢?”


    “規矩,顧家哪門子規矩是欺負受傷的人?啊?顧瀟苓我教沒教過你這樣的道理?月前克穆侵邊的時候,顧瀟苓你死到哪裏去了?你在幹什麽?你們這群殿軍又在幹什麽?你們在安陽高枕無憂,享受富貴榮華。”老人氣的臉上的皺紋都開始抖了,他的目光鋒利的如同一把劍,環顧朱衣的殿軍,沒有一個人敢與他對視。


    顧瀟苓苦著臉看了一眼身邊的何彥庚,“忘了介紹,這位是我的老師朱蒙。”


    何彥庚和旁邊的殿軍們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頓時也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再多講一句話了。


    朱蒙這個名字隻怕天下讀書識字的人就沒有不認識的,他年輕時便有才學之名,先帝召其入宮,與之對談之後便引為光祿大夫,朝廷官員的奏折多半要由他手上先走一遭,權傾一時,世人稱其為內相。


    但時隔不久,朱蒙便上書言明自己不喜官場束縛,自請去官,隻想迴鄉治學著書。


    先帝隻能放人,這人便開了一所青崖書院,教學生不拘門第隻論才學。


    朝廷上下多得是朱蒙的學生亦或與朱蒙有舊,他是名副其實的桃李滿天下。


    他的才華與人品都是舉世所敬仰,乃是當世最著名的大儒之一。


    這樣的活祖宗,誰敢招惹他?


    朱蒙彎腰扶起顧殊鶴交由鍾曲手中,指著顧瀟苓的鼻子罵道:“小鶴她在做什麽?她一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子,帶著軍隊在前線出生入死,她帶著一身的傷和勝利迴來了!


    她剛一迴來自己的母親和弟弟就慘死在家中,她迴本就受了傷又太傷心以至於大病一場。


    顧瀟苓你是個人嗎?敵人的刀都沒能殺了她,你要殺了她?!


    若不是因為她在戰場上受了傷迴來又傷心過度大病一場,你能打倒她嗎?


    喪禮上當著你哥你爸的排位,你這樣欺負你侄女,顧瀟苓,你不怕晚上夢見他們嗎?”


    這時那男人才慢吞吞的走了上來,他先走到鍾曲去身邊去看顧殊鶴。


    她大半個身體都壓在鍾曲身上,全靠鍾曲撐著才沒倒下去。


    男人抬起眼望向她,一貫溫和的眉目籠上一層冷意,可她卻沒辦法從那雙如古井幽潭般的眼中找出一絲一縷的情緒波動。


    顧殊鶴發覺自己看不透這個人,心中不由得有些緊張。


    原身的迴憶告訴她,眼前之人正是原身最信任的三個人之一,顧衡啟的拜把兄弟周彥。


    小說中這位周參軍戲份並不多,但每一次原身使出的動作背後都少不了他出謀劃策。


    男主幾次與周彥隔空交手都吃了不小的虧,可謂是對此人頗為忌憚。


    在原身被男主用計燒死在鳴山兵敗垂成的絕境之下,周彥甚至還能收攏殘部為原身裹屍並叛逃他國隱姓埋名蟄伏起來以謀後計,這種膽氣智謀與忠義縱觀全書也是屈指可數的優秀。


    但自從她接手了這具身體之後,她甚至是下意識的迴避著周彥。


    她有些害怕被這個太過聰明的謀士看出她有什麽不對勁。


    鍾曲這一見周彥就馬上開始告起狀來了,“周叔,你怎麽現在才來。看看將軍都被打成什麽樣了!這白眼狼太欺負人了!”


    幾個軍將也在一旁憤怒又心疼的點頭幫腔,“可不是嘛,瞅瞅給我們將軍傷的。”


    “周參軍,你千萬不能放過這白眼狼。咱們得把場子找迴來!”


    周彥聞言麵上便又冷了幾分,他上前伸手撫了一撫顧殊鶴鮮紅的衣擺,誰知觸手竟是刺骨的寒濕,這一撫指尖上甚至都染了一縷紅。


    他撚了撚指尖上冰冷的血水,狠狠的瞪了一眼鍾曲,“半點不長心,要你有何用。”


    他一麵這般說著,手上便已經將自己身上的外炮解下親手披上了顧殊鶴的肩頭。


    他替她攏了攏衣服又揉了揉她的發頂,柔下聲來寬慰道:“你且先安心去處理傷勢,此處有周叔看著呢。沒人能搶你的東西。”


    顧殊鶴本就受傷不輕,聽到這話簡直是瞌睡就有人送上了枕頭。


    心中暗暗感歎起來,這能在主角對立陣營全身而退的人就是不一樣,瞅瞅周彥這氣勢,這一出現就擺平一切的能力。


    鍾曲比起來那簡直就是個弟弟。


    要是周彥能早點來,說不定她還能少挨一頓毒打。


    顧殊鶴這麽一分神吐槽,在旁人看來便是她沉默不語,竟仍是不願後退。


    周彥歎了口氣,神色中多出些無奈與惆悵,“也罷,你們父女我是一個都勸不動。你可以留下來,但得答應我今日不許再拿刀劍了。”


    顧殊鶴眉心微皺,目光直直的望向他。


    誰要留下來了,她想迴去治傷!


    她根本沒說不走,這個人到底腦補了些什麽???


    周彥苦口婆心的柔聲勸哄道:“阿鶴,我不是想阻你,隻是你重傷未愈,待你傷好了再打好嗎?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周叔看你受傷,心裏也難受。若你有些什麽三長兩短,我以後怎麽有臉見你父親。”


    說到動情處,周彥竟紅了眼眶,開始哽咽起來。


    周圍人被他的話語所感染都是唏噓一片,不少軍士也開始掉起了眼淚,連官員都開始連連歎氣。


    顧殊鶴被驚呆了,這位手段不凡到能幾次坑男主的謀士原來竟是這樣一個慈母人設嗎?


    她接收到眾人憐惜歎惋的目光,眼見著是走不掉了,隻能硬著頭皮點頭應了下來,“好。”


    周彥這才放心的轉過頭對顧瀟苓笑了笑,“好久不見啊,四少爺。哦,不對,聽說你喜歡別人叫你指揮使大人。”


    他頓了頓,語氣仍是恭敬的,“指揮使大人,好久不見。”


    分明是很正經的神色和恭敬的語氣,但這話從他嘴裏出來卻多了一種說不出的諷刺意味。


    顧瀟苓麵對朱蒙隻能老老實實的低著頭挨罵,聽著男人的聲音,他這才抬起頭來,冷冷道:“周彥,算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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