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副畫當然不會是水雲畫的,他的畫功頂多隻有小學生水平,偶爾塗抹個小狗小貓的還好,真要提到山水人物,不論擺在麵前的‘模特’多精彩,他的畫上永遠是四不像!


    而現在他手中的這副,就算是水雲這種級別,也明白,確是副難得的精品。


    畫上寥寥數筆,瀟灑利落的勾勒出幾枝翠竹,竹葉修長靈動,好似一陣風吹來,真的會迎風而動,說不出的清雅脫俗!


    真真是形似,神更似!水雲心底暗暗稱讚:不愧是出自姐夫這個被譽為琴畫雙絕的才子。


    水雲這廂還沒感慨完,就覺有人意欲奪走手中的畫,不及思量,手死死攥住不放,好像保護著自己重要的珍寶似的。


    “水雲,其他的畫都掛好了,就隻剩這副。”


    鼓著腮幫子沒好氣的瞪著跟他同時扯著畫的可名,水雲有些氣急:“等等不行嗎?我還沒看好呢。”


    可名不管三七二十一使巧勁抽出畫,把它順勢掛在牆上,這才拍著手正眼看著水雲:“我的小少爺,你都拿著那幅畫足足看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時間,還沒看夠!”


    水雲見可名一個旋身坐在身邊的椅上閑閑的喝茶,調侃意味十足地睨著他,隻能橫了他一眼,什麽話都說不出來,隻能自顧生著悶氣。


    “一大早在幹什麽呢?”蓧鳳仙擒著輕淺的笑,背負著手站在門口,好奇的望著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僵持著,兩人一個清秀一個俊美,一個神態閑散,一個蓄勢待發,倒是養眼的很。


    “爹爹!”水雲見是蓧鳳仙,忿忿不平的神色馬上變的眉開眼笑,下一瞬間已經賴在蓧鳳仙懷裏。


    蓧鳳仙臉上的笑容更明顯,望著懷裏人的眼神也益發溫柔。


    “最近的身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一大早的也不多睡會兒!”本想端出長者的威嚴,卻在看到水雲聽後皺鼻扁嘴的可愛舉止下投降,說出來的教訓之意大打折扣,也隻能無可奈何的歎息。


    水雲頭埋在蓧鳳仙懷裏,說出的話有些發悶:“再睡我就變成豬了。”


    嘴裏剛喝進一口茶的可名聽到水雲的喃喃,一個不慎,‘噗’一聲把口中的茶噴出老遠,好在蓧鳳仙機靈,抱著水雲向旁邊移了移,這才免了場無妄之災。


    可名一邊咳嗽,一邊不斷溢出悶笑,要不是有班主在場,早都笑爬在地上了。


    蓧鳳仙也是又氣又好笑,重重的在水雲背脊上拍了幾下以示懲戒,力道不重,水雲卻是哇哇大叫,‘痛’的手舞足蹈,倒鬧的廳裏更加熱鬧。


    待鬧的夠了,水雲才拉著蓧鳳仙的手走到廳中央,環視周圍牆上他和可名一大早努力的成果,不無得意的道:“爹爹,你看,現在大廳是不是有些不一樣了?”


    順著水雲的目光看過去,卻是不一樣了,原本大廳裏的裝飾畫,古董之類早被下人洗劫一空,顯的空曠的大廳荒落落的,沒點生氣;現在四周的牆上都依著原來裱畫的地方換上新的畫幅,畫的內容大都以自然山水為題,山的巍峨,水的靈動,樹的婆娑,糙的茂盛……在作畫之人的寥寥數筆間神態畢現,有形有骨,豐滿生動之餘處處顯示大家風範,一時倒襯的大廳分外清明。


    這麽傳神的畫作,這麽費心思的布置,水雲滿心以為蓧鳳仙看過之後一定會讚賞自己。所以一大早把新近才成為好友的可名從暖被窩中強拉起來幫著掛畫,想著討個驚喜。


    誰知蓧鳳仙細細看過這些畫作後,臉色唰的蒼白,匆匆轉身環視一周,連嘴唇都微微顫抖起來,那模樣似是突然受了極大的刺激無法負荷。


    水雲顧不上被攥的生疼的手,忙惶急的拉拉蓧鳳仙的衣袖,讓他看著自己:“爹爹,怎麽了?這些畫有哪裏不對嗎?”


    一沒偷,二沒搶,絕對真品中的珍品,還是水雲親眼看著本尊現場作的畫,不會是弄虛作假。但看到蓧鳳仙這麽反常的神色,水雲內心居然有些動搖:不會是姐夫抄襲的吧?


    蓧鳳仙低頭看了一眼水雲疑惑卻緊張的清澈眼眸,知道他在擔心自己,心裏也懊喪自己定力不夠露出破綻,隻能緊抿著嘴,生怕自己說些不該說的話,但……也得找個理由出來說明自己失態的原因。


    蓧鳳仙的沉思落到水雲眼裏,以為這些畫不太‘吉利’,再問了一次,蓧鳳仙才施施然的開口,臉色雖仍殘留一些異常的白,聲調倒還平穩:“這些畫令我想起一些往事……”


    往事?水雲一個激靈,轉身就準備把牆上已經掛好的畫拿下來。


    蓧鳳仙見他要走,忙拉著水雲的手臂:“幹嗎?”


    “我把牆上的畫取下來呀!”水雲急著掙開他,奈何他的身子骨本就弱,力氣更是跟不上原就有些武功底子的蓧鳳仙,掙了幾次都沒掙開,隻能迴身懊惱道:“爹爹,這是姐夫在我來這裏時送給我的臨別禮物,還是我親眼看他作的畫,這個……我看到廳裏有些空,所以就想著把姐夫的畫掛出來,不想卻勾起爹爹的傷心事,對不起……”


    蓧鳳仙一愣,隨即眉眼放柔,輕輕把水雲攬進懷裏安撫著:“別緊張,也不是什麽傷心事,隻是多年未想起,有些驚訝罷了,這些畫既然是玉宇畫的,就掛著吧!”


    一邊拍撫著水雲,一邊思緒飄到現在外麵鬧的紛紛揚揚的尚書案裏,眉頭暗暗蹙緊。


    據宮內傳出消息稱,禮部尚書沈玉宇的罪名已得到確實,本欲立刻處斬,卻被修王爺以太子新近康複,不宜感染血光之災為由,強行壓下來……


    切——什麽罪名確實,根本是有人栽贓誣陷,借以打擊太子方麵的勢力。沈玉宇才名滿天下,又得到太子的賞識,隱隱然成為太子方麵的人馬,沒有人趁勢打壓才怪。


    好在沈玉宇夠明智,提前把雲兒送出府,否則蓧鳳仙不敢保證自己屆時有足夠理智不衝進大牢劫囚!


    蓧鳳仙再掃了牆上的畫一眼,心裏不由深深一歎:明目張膽的張貼死囚的物事,擺明是抗旨,這要是讓有心人看到,難免不會挑起禍端,禍連雲兒……但又不能大方的取下,因為現在不能讓雲兒受刺激,否則他體內的毒……


    ※


    蓧鳳仙為難,景靈宮內的人也在為難


    “修,沈玉宇的案子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


    容華手扶著額頭,盡管神色間已顯疲態,仍勉力支撐著用另一隻手翻看著桌上新呈上來的密報。


    則修端坐堂下的椅子上,修長瑩白的手指輕敲著扶手,斂目沉思,沒有即刻迴答容華的提問。


    過了片刻才沉吟道:“也不是完全沒有,不過……我覺得現在沈玉宇待在大牢反而安全些。”


    “哦?此話怎講?”


    “現在容興帝大病一場,身體大不如前,一些霄小之徒有些已等不及開始蠢蠢欲動,不過需要注意的目前隻有寧王爺和……那個傳聞中似有似無的六皇子容蘭。沈大人現在刑部大牢,刑部尚書李林是我們的人,有他在暗中照拂,一來沈大人不會受什麽苦,二來也暫時斷了意欲奪宮的人再找借口陷害,也就是說沈大人的性命還攥在太子的手裏,暫時不會有什麽危險。”


    容華默然聽完則修的分析,他一向敬重則修,則修對事情的分析往往都直搗問題的核心,既然他都說沈玉宇在大牢安全,那決然不會有什麽錯了,不過容華倒對他話裏麵的六皇子有些興趣:“六皇子容蘭?他……”


    這時一個小太監急惶惶的上前下跪稟告,恰巧打斷了容華欲問的事:“啟稟太子,智者大人求見。”


    “快傳!”容華一喜,倒是暫時放下了對於六皇子的好奇之心。


    隨著一疊聲的通報,一個白衣勝雪的人影緩步走進大殿。來人臉上蒙著白巾,一直垂落到胸前,容貌看不真切,頭發烏亮如緞披散似飛,隱隱散發著寶石般的光澤,讓人忍不住想上前撫摸,但又怕褻瀆了此人周身散發的聖潔之氣,驚擾了仙人般的他。


    不論容顏,光是這份世間少有的純淨氣質就已是個極精彩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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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恨綿綿:第四十八章]


    況且,這個被喚為初月的男子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容華對他自然的產生一股由衷的信賴之情,這對外人向來戒慎心極重的他來說也屬難得。


    容華繞出座椅親自相迎,偌大的殊榮初月隻是淡淡的點下頭,連沉靜淡然的眸子都絲毫未變,隻是從衣袖裏拿出一個玉製的青瓷小瓶遞過去,眼睛淺淺的瞄了一下手中的瓶子,再看看容華,不用多餘的解釋,任誰都知道這是良藥,對他身體好的良藥。


    容華接過瓶子驗也不驗,徑自揣進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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