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湛你船邊!”熟悉的聲線鑽入耳膜,聶曉一邊努力維持著自身的平衡,一邊朝著聲音的方向睜大眼瞪過去。


    她方才,好像聽見了魏無羨的聲音?


    腳下一陣‘劈裏啪啦’的碎裂聲格外突兀,聶曉臉色一僵,幾乎是本能的腳下一頓騰空躍起,雙手更是飛速畫符淩空打出幾道火焰入水,生生的將扒拉在破船上的一片片‘水草’燒了個連連逃竄。


    再落於船舷時,這條小船終是承受不住連翻摧殘開始緩緩往水裏下沉。


    聶曉傻眼,這是不被水鬼掐死也要被淹死的節奏?


    等會兒讓她想想,避水訣怎麽念的來著,她雜突然就想不起來了呢?


    臥槽別慌!冷靜!


    手足無措間,聶曉的目光落及不遠處,隱隱約約似在靠近的三兩隻船型物體。


    那船頭甲板上,似乎還分別站著幾個人,素衣白袍,墨發間更是絲帶飄飄,那副活似披麻戴孝整齊奔喪的模樣,是……


    藍氏子弟!


    聶曉一雙琉璃眸眼陡然泛光,當下想也不想點足借力幾個縱躍間便奔向了那方的幾隻扁舟。


    彼時那個叫蘇涉的藍氏外門弟子正一臉慘白的看著渾濁的湖水,他所在的船更是因著水祟的數度攻擊破了洞一點點的往下沉,此次水祟的情況比之前預想的要嚴重很多,連帶著澤蕪君和含光君一同前來都不能順利解決此間問題。


    然後大家禦劍騰空準備暫時撤退,可是他卻隻能無助的站在即將沉默的船艙上等著被水祟拖下去。因為他的劍,入水之後,卻再召不迴來了!


    他催動劍訣,再三迴召,卻始終沒有任何東西從水裏被召出。他那把劍竟像是被湖水吞了一樣,就那麽消失得無影無蹤。


    非但如此,他,還在眾家子弟麵前丟了顏麵,因為他竟然拿自己與旁人不能及的含光君藍忘機相比!


    蘇涉的臉一分一分的慘白,他緊緊攥了手指望向翻騰咆哮的湖心,他不想死也怕死,可是此處情況這般兇險,又有誰會冒險來救他這麽個毫不起眼的外室弟子呢?


    本就在下沉的船身又是猛然一晃卻又莫名的翹起了船尾,蘇涉茫然抬頭,便對上了一雙興致盎然的琉璃眸眼。


    “呀,怎麽又是條破船?你還真是有膽量,站在這下沉的船上臉色都不變一下,牛氣!”來人一襲青衫眉眼明媚,語調清越卻帶著些許的稚嫩,言語之間更是莫名驚奇。


    蘇涉有些呆滯的看著眼前之人,本已經沒有半分求生欲的瞳仁中倏得閃過一絲驚豔。


    “那麽專注的看著這湖水,蘇涉你掉錢了嗎?”聶曉歪了頭朝著這個與自家兄長年齡相仿的藍家弟子死盯著的方向瞧了瞧,卻隻是看見洶湧的水浪和不斷被翻上水麵的砂石、殘枝,當下禁不住打趣兒他。


    這個蘇涉平日裏很是熱心又積極,在雲深不知處時曾多次幫兄長給她傳口訊什麽的,隻是該是修為不高,怎麽會跑到這麽危險的地方來聶曉倒有些不理解了!


    “嗯,蘇涉公子?”試探般的又湊前喚了一聲,聶兄眉峰輕挑笑的輕甜。


    “啊?”被叫到名字的蘇涉倏然迴神,當下本能的搖了搖頭呐呐開口,“沒,沒有掉錢,就是佩劍……召不迴了!”


    “佩劍?”


    聶曉一愣,轉眸又去看腳下的水浪!


    所以剛才劍光漫天是因為藍家子弟催劍入水在殺水鬼麽?蘇涉靈力不高,在遇到這種詭異多變的情況的確可能召不迴佩劍!


    “你再試試!”沒有多想,聶曉轉身拍了拍依舊呆愣的蘇涉衝他鄭重點頭,“再召一次!”


    她甜軟稚嫩的嗓音本就是一種天生的蠱惑劑,總是給別人造成莫名的好感,所以即便想到了自己方才是有多不知深淺羞憤難當,蘇涉依舊是乖乖的念起咒語再次嚐試著召喚自己的佩劍。


    與此同時,一隻溫暖的掌覆在了蘇涉的左側肩頭,瞬間便有股磅礴的靈力自那幾乎燙化他的掌心源源不斷的湧入蘇涉的脈絡傳遍全身。


    ‘咻’的一下,那柄方才似是被湖水吞噬掉的靈劍猛然破水而出,因著太過驚訝蘇涉甚至忘了伸手去接住自己的佩劍,隻眼睜睜的看著佩劍在他麵前來迴飛了兩圈最後落到了眼前那人的手中。


    絢爛劍花飛轉,那人將他的佩劍上下打量了一番後連連點頭,“好劍!若真召不迴當真可惜了,但是為什麽叫難平呢?是山海皆可平,難平是人心的難平嗎?聽上去,挺悲傷的……嗯,搭個順風劍行嗎?”


    將手中佩劍遞到蘇涉麵前,聶曉衝他眨了眨眼又亦有所知的瞄了眼下沉得愈加厲害的船體。她不想變水鬼,雖然身邊有個姑蘇土著該是熟悉水性,但要帶個她上岸的話,應該很累!


    “啊?”


    “你還能禦劍嗎?”聶曉挑眉,平日裏怎麽沒覺得這個少年傻乎乎的?


    “哦,哦!”蘇涉臉色一紅,當下收迴佩劍連連點頭。


    他禦劍而升正想伸手去拉聶曉,卻見那一襲青綠色羅裙的姑娘竟縱躍翻騰間,已經輕巧的站在了‘難平’的劍尖上,似是不太習慣禦劍,她纖細窈窕的身形左右晃動的兩下,在蘇涉本能伸手想去扶她一把時她卻又穩穩的站直了身體。


    即便因著湖水淋洗顯得有些淩亂狼狽,她那張清麗脫俗讓人隻一眼便移不開目光的小臉上,甚至露出了幾絲小小的竊喜與得意。


    蘇涉禦劍的手勢微微抖了抖,下一刻便又聽那似曾相識眼熟的緊的姑娘低唿一聲,“蘇涉,別怕啊,你一抖我就站不穩了——”


    蘇涉慌忙凝神靜心,努力將腳下‘難平’控製的更加穩當。


    下方湖底水勢越加嚴峻,原本想要折返迴來找蘇涉的魏無羨忽然發現那艘小船已經徹底消失在了水麵,碧靈湖的湖水也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墨綠色了,而是接近純色。尤其是接近湖中心的地方仿佛翻騰著一股洶湧的墨泉。


    十幾隻或側傾或翻覆的船正在原地打轉,四周不知怎的竟出了一個巨大漩渦,緩緩旋轉。船隻邊轉邊往下沉,連帶著被水浪席卷而來的斷樹石塊都未能幸免,仿佛就要被一隻黑色的巨嘴吸下去!


    半空中盤旋著的藍家子弟及跟來湊熱鬧的魏無羨、江澄、金子軒等人都被一股無形的吸力吸往那個巨大漩渦,有些本身修為不高的門生甚至控製不住禦劍,劍身劇烈的抖動。


    “你們這次來了多少人?”


    一邊輸送靈力給蘇涉以維持劍身的平穩不至於被那股離奇的力量牽引過去,聶曉還不忘仔細觀察腳下的狀態詢問目前的情況。


    “澤蕪君和含光君帶著我們子弟八人,連帶著魏無羨公子、江澄公子和金公子在內,一共十三人!”雖說想不起麵前少女是誰,但聽她問起似乎對自己對藍家很是了解,蘇涉下意識的便乖乖迴答了聶曉的問話。


    “帶這麽多人,藍氏雙璧也一起來了,看來當真不是簡單的水鬼作祟而已!”


    “是、是的,澤蕪君說這裏的水鬼應該是被從別的地方趕來的,畢竟、畢竟彩衣鎮人人都深諳水性,不至於會積聚那般多的怨氣!”


    “趕來的?這也行?誰這麽不厚道自己搞不定就往別家攆邪祟的,還要不要臉?”聶曉聲調微揚,“搞不定可以請外援啊,這是名聲有多臭才怕別人不幫忙的主?”


    這麽沒品的人,聶曉腦中竟當真閃過一個!


    不會,又和溫氏那群倒黴貨有關吧?把邪祟攆到別家管轄範圍內的事情,就溫晁那秉性來看,指不定,還真的是他們家幹的!


    畢竟把姑獲鳥引到姑蘇的前科擺在眼前,不管是有意還是無心,都得溫晁來背這口鍋!


    “姑、姑娘說的是!”蘇涉明顯的怔了怔,而後,他臉色一紅小心的瞥了眼麵前與其他女子秉性完全不同,卻莫名叫人不會討厭的少女一眼。


    那個,豈止是不討厭!


    分明就是,很可愛,很……討人喜歡!


    那邊藍氏子弟已經在藍忘機、藍曦臣和江澄的幫助下紛紛落地,彼時正站在遠遠的岸邊心急如焚的看著仍舊與水祟搏鬥的幾個人。


    “蘇涉你怕嗎,要是怕的話就先迴岸上去,難平借我用用!”


    “不、姑娘我不怕——”蘇涉的聲音有點兒抖,卻是違心的說了聲不怕。


    聶曉不以為意的衝他笑著點了點頭,而後,她說,“那就站穩了!”


    說話間,她一把扯開腰間繁複的束帶隨手一扔,蘇涉見狀慌忙轉過頭去滿臉漲紅,磕磕巴巴當下更是一句話都說不完整了。


    “姑、姑娘你、你你你……”


    這一言不合就寬衣解帶是要幹嘛,雖說,他當真覺得這姑娘貌美有了點兒別樣的心思,可此情此景……


    簡直是,有辱斯文!


    聶曉不理莫名其妙扭過臉的蘇涉隻當他是害怕,當下又扯了淺青色的外衫淩空一扔,手中短刃顯形抬手一抹,鮮紅的血液順著那柄烏金短刃緩緩滑落。


    蘇涉瞪大了眼睛差點兒就站不穩,而後又看那姑娘手持沾染了她鮮血的短刃在淩空張弛的衣衫上來來迴迴畫了很多繁瑣的圖文,聽她一聲輕吒‘破’,那件淺青色中血色蔓延的衣衫便似是生了靈智般,以一種絕對霸道淩厲的姿態劃破了湖心那旋轉翻滾的漩渦。


    與此同時站在朔月上淩駕於漩渦另一方的藍曦臣正手持裂冰準備封印那漩渦,畢竟相較於別的門人來說,他更加明白這不知為何出現的水行淵是有多難以除去。此時叔父不在姑蘇,他隻能想辦法將之封印在碧靈湖暫保一方平安。


    豈料一聲簫鳴還未落下,那原本隻是咆哮翻滾不斷的水行淵竟似是受了莫大的刺激般開始不走尋常路,湖底轟隆隆的響動讓原本還懸浮在半空中的藍忘機、魏無羨、江澄和金子軒四人同時想到了中原以北極其荒涼的某個地方,幾乎隔三差五就要上演幾迴的熔岩噴發戲碼。


    衝天的水汽噴湧而起,虧得幾人在平輩兒中都是佼佼者,那禦劍的能力也是一等一的漂亮,歪七八扭間愣是躲過了水行淵憤怒的無差別攻擊。原本隻在水底作祟的水行淵一道道衝出湖麵四下亂撞,驚濤拍岸間,無數礁石撞擊在山壁上,將那早已被風雨摧殘的石壁砸了個七零八落簌簌墜湖。


    “我去這水行淵喝了天子笑怎滴,發酒瘋發成這樣!”魏無羨抹了把臉上腥臭無比的湖水忍不住開口。


    “這個時候還有心情皮,找死啊你!”翻身縱躍拉了魏無羨一把躲開水行淵的攻擊,江澄氣的牙癢癢,若非場合不對他真想揍這家夥一頓!


    “誒呀,我這叫苦中作樂你不懂!”


    魏無羨還要再皮上兩句,卻見下一瞬水底猛然暴動異常,原本肆意橫行的水行淵似是遇到了宿敵般開始拚命往四方擴散,那速度和氣勢,看上去僅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感覺!


    轟隆隆的咆哮聲不斷從水底炸響,湖麵漣漪翻滾波濤上竄,生生的在碧靈湖麵上築起了一層又一層的巨大水牆。一串串長的像是海帶模樣的水草從深淵底部極速上遊,又被避塵和隨便的劍光迅速斬斷碎裂消失於暴動的水浪之中。


    “怎麽迴事,它在逃命?”


    “該不會,還有什麽比水行淵更可怕的邪祟出來了吧?”金子軒劍眉緊蹙,因著水行淵莫名遁入水中他禦劍也稍微平穩了些。


    翻騰於水浪之上的藍湛和魏無羨一左一右的尋找著,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終於看到不遠處的水底下一抹怪異的紅光正以一種肉眼可辨的速度擴散,而後,紅光範圍迅速充盈了整個湖麵目之所及的範圍,那些拚命逃竄的水行淵當下便似是被什麽看不見的力量死死禁錮住了般,根本無法離開湖心周圍五十裏的範圍圈。


    “不是邪祟!” 魏無羨的眼睛幾乎都逼紅了,他禦劍騰空仔細的觀察了下方的動靜片刻後大聲喊著,“是同行,有人在除祟!對方的實力……不容小覷!”


    此刻,避塵劍光也從另一端疾馳而來。


    兩人並排而立,江澄和金子軒也雙雙禦劍與他們呈對立之勢,四人就那麽不遠不近的盯著腳下的湖麵,看著那道血紅的光越加清晰、炫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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