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時亂葬崗上空的天色依舊陰沉晦暗,卻明顯的比她昏倒之前敞亮了許多,聶曉左顧右盼仔細觀察後便發現原本周遭鬼哭狼嚎的聲響也幾乎再聽不見,心下思忖或許他們已經撐過了亂葬崗的第一晚,當下扶起依舊眉峰緊蹙沉睡不醒的魏無羨就想帶離開這是非之地。


    或是累極之後無所顧忌的休息了一夜,聶曉覺得此刻自己的體力似是得到了極大的恢複,以至於,她一十五歲的小姑娘竟然能將昏迷中的魏無羨背著勉強前行。


    憑著記憶將魏無羨帶迴從那座神秘的大殿中被傳送出來時的位置,聶曉企圖利用那該是被人預先設置在那裏的傳送陣將他們傳送迴大殿去。畢竟比起群魔亂舞兇屍瞎晃蕩的亂葬崗,至少那裏要安全的多,而且,那大殿中奇怪的法陣很有可能還有一條通往亂葬崗之外的路。


    隻可惜現實總比想象來的骨感,背著昏迷不醒的魏無羨好不容易再迴到舊地,任憑聶曉將初時那塊鬆軟的養屍泥地踩踏下陷三寸有餘,那道金光燦燦的六芒星法陣卻也並未出現。


    生門不再,便意味著她根本沒辦法將魏無羨帶進安全的地方修養調息。


    轉頭望著雙眸緊閉、麵色慘白的魏無羨,聶曉隻覺心如刀絞憂慮的很,少年肚腹間血紅猶自洶湧,雖說聶曉早已經撕了外衫作繃帶將魏無羨的刀口細心包紮一迴,可此處沒有傷藥沒有清水,魏無羨腰腹間的傷情惡化甚至發炎,也不過是遲早的問題。


    更別說,還有滿山的兇屍怨靈正不知擱哪兒虎視眈眈的窺伺著他們?


    聶曉憂心如焚卻又無可奈何,當下隻得重新背起魏無羨,一步一晃朝著雜草稍盛的地方搜尋可落腳之處。


    為今之計她須得盡快找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否則不等群魔再出,魏無羨便很有可能因傷情加重而命懸一線,更何況頭頂還有那種不知名的怪鳥盤旋不去,此刻不攻擊他們,想來也不過或是因為他二人尚有一息死氣未顯。


    分明該是白晝時分,此刻的亂葬崗卻是萬籟俱靜,比起前夜她找到魏無羨時漫山遍野的哭號慘叫,這會兒此處卻是安靜的讓聶曉心下生疑更瘮得慌。


    雖說依舊是酸腐惡臭彌漫,陰風瑟瑟翻飛,可與昨夜的詭譎冷寂不同,本該屍橫遍布的亂葬崗,此刻卻‘幹淨’的仿佛隻是人跡罕至的偏遠荒山而已。


    聶曉甚至再感受不到絲毫陰靈怨煞的存在,似乎,就在她和魏無羨昏睡之時,有誰將本環繞在他們周圍的威脅悉數清除了般。


    一如昨日兇屍包圍,那些白骨莫名破土將它們擋在距離她尚遠的地方再難前行……


    心下疑竇叢生,聶曉卻再也沒精力去思考太多,當下不管不顧背著魏無羨踉蹌前行,她得抓緊時間去找棲息的地方,畢竟誰都不知道這‘暫時’的平靜還能維持多久。


    好在最終她是在夜色降臨之前尋到了一處荒蕪的山洞,山洞距離她初來的地方約莫十裏腳程,換在平日裏其實也並不算太遠的距離,卻是因為亂葬崗中的地勢坑窪崎嶇難行,加之還要照顧魏無羨聶曉便隻能走的極慢,等她背著魏無羨氣喘籲籲挪進了那方塵土遍布的洞窟時,聶曉幾乎已經徹底虛脫整個人趴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


    腦子裏一陣發懵,艱難的翻了身平躺在積滿塵土的泥地上愣愣盯著漆黑的洞頂片刻後,聶曉方才有了些力氣爬過去探手攥緊了魏無羨的兩指。


    少年自昨夜昏迷後便一直未曾醒過,渾渾噩噩間,也隻是反複叨念著‘報仇’二字折騰的他睡不安寧,聶曉一路也不停的喚著他的名字企圖叫醒魏無羨,可似乎,並未有什麽作用。


    自小習刀修靈前後也有將近十載,聶曉從未曾想過一個人會疲憊到如此地步,非但是軀體的累,最重要的是心理壓力,精神之痛,竟當真是會壓垮一個從來不知困難是何物的陽光少年人。


    須臾的喘息過後,聶曉努力從地上爬起來湊到魏無羨身邊,又費力將他扶靠起身坐在距離洞口更遠些的地方。


    他們所在的這方洞窟高大又空曠,稍稍發聲,便能聽見嗡嗡的迴音在山洞中來迴滌蕩。這洞中深處有幾塊高低參差的巨大石台,雖說不似人工雕琢後的那般平整,卻也勉強能充當床榻供人躺睡。


    再往裏走還有一處稍顯低矮些的凹坑,坑裏七零八落的散著許多大大小小的石頭和幹草葉,也不知道是經曆了多少歲月的積累,更不知此處在夷陵興盛時是何等風景。


    聶曉著實沒力氣去將昏睡不醒的魏無羨搬進風雨不侵的凹坑裏,當下也就隻能任由他躺在枯草爛泥遍布的洞口處的地上了,腹中轟鳴聲提醒她自他們從掉下亂葬崗後便滴水未進,如今算來,也該快要一天一夜的光景。


    想起自己乾坤袋裏還有下山後買來的包子聶曉禁不住心下一陣慶幸,當即翻出那三袋早已經涼透又硬邦邦的包子鋪在腳邊的亂石堆上。


    “無羨哥醒醒,先吃點兒東西再睡好不好?”


    再次確認魏無羨腰腹間的傷口暫無大礙,聶曉撫了撫淩亂的劉海將散發別到耳後又讓昏睡中的少年靠躺在自己的肩頭,聶曉在本就髒汙破碎的衣裙上蹭了蹭手,這才掰開一個冷包子湊到魏無羨嘴邊輕聲哄著。


    魏無羨依舊是昏昏沉沉雙眸緊閉,食物送到嘴邊別說吃了,便是聶曉已經將包子往他嘴裏送少年卻是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無羨哥你不能不吃東西啊,你傷的那麽嚴重,不吃東西體力就無法恢複,好歹吃一點點好嗎?”


    聶曉秀眉蹙緊喃喃勸慰,素來靈動的眸子卻早已經紅潤一片。


    狠心掰開魏無羨的嘴,聶曉盡力將已經幹冷的包子皮捏碎些塞進他的嘴裏,可少年的牙關雖然合上了卻是半分沒有咀嚼吞咽的動作,如此,便是他們這會兒還有幾袋包子可以維持些時日,對於魏無羨來說卻也是枉然無用。


    聶曉忍著淚又嚐試著逼著他進食幾次,甚至掰開魏無羨的嘴幫他上下運動牙關進行咬合,可少年終究隻是將那些包子皮勉強含在嘴裏完全不吞咽。


    看了眼洞外越加陰沉的天色,轉眸又看了躺靠在自己肩頭的少年臉色蒼白的模樣,聶曉終是下了決心般小心拈起一隻包子喃喃低語,“無羨哥,你要再不吃點東西身體肯定是撐不住的,所以……你也別嫌曉曉惡心,曉曉真的不想你有事……那個,其實應該也沒什麽……我聽厲婆婆說,厲大廚小時候沒怎麽喝到奶水身子骨特別不好,厲婆婆也是這樣把他喂大的,你就當……就當自己是個寶寶好了……”


    臉蛋上血痕結痂髒汙遍布卻沒空去理會,聶曉小心的扯了一圈包子皮塞進自己嘴裏細細嚼碎,瞬息的沉默後,她終究是深吸一口氣抬手捧了少年蒼白的臉,又低頭覆上了他微微囁嚅著似乎還在細細念叨著報仇的唇。


    細碎的包子泥被聶曉小心翼翼的以舌尖推進少年的牙關,而後又竭力的將之抵進喉嚨,為了防止那些好不容易進入魏無羨嘴裏的食物滑出來,她索性捧住他的雙頰斷斷續續的往魏無羨嘴裏吹氣。


    直到第一口食物徹底滑進魏無羨的腸道裏時,聶曉已然是滿頭大汗後背涼意一片。


    好在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再繼續下去便也算是容易的多了,直到將一隻包子的皮兒喂光光,終於似是勾起了少年對食物本能的渴求。


    雖說依舊雙目緊閉神誌不清,可舌尖再接觸到食物時,魏無羨至少也能有些自主的咬合吞咽反應,聶曉見狀當下是喜不自勝。


    轉手拿了一隻完整的包子欲送到魏無羨嘴邊讓他自己吃,聶曉含在嘴裏的一口包子餡兒還沒來得及吞,似是等的不耐煩的少年竟一把摟住了她的腰,魏無羨雙眼依舊緊閉不開,那沾染了些許水光的蒼白唇瓣卻是精準的尋了她的急急映了上來。


    聶曉渾身一僵雙眸瞪大,本捏著包子的手因著這猝不及防的變故本能一抖,那包子當下掉地咕嚕嚕滾出三圈方才停下。


    “魏唔——”


    聶曉怔住,腦海中瞬間變得一片空白。


    琉璃眸眼無辜的眨巴眨巴不知所措,望著近在咫尺狼狽淒慘卻不失俊美的臉龐,聶曉甚至能看清楚魏無羨緊閉的雙眼上卷翹的長睫毛根根分明。


    本就安靜的山洞中倏然寂寥無聲,聶曉更是隻能聽見自己越加狂亂的心跳一記撞過一記。生平第一次被人這般碰觸,聶曉隻覺頭昏眼花腦中凝不住一副完整的畫麵,說不上是討厭或者反感,隻是本能的慌亂,所以她掙紮,掌心費勁地抵著魏無羨的胸膛試圖推開他。


    卻不想,便是這樣細微的反抗讓腰間少年的手臂愈加收緊,甚至勒得聶曉本能的皺起了眉峰欲往後縮。


    豈料她隻是本能的退後一寸,少年卻是眉峰蹙緊滿臉不渝的再上一尺,本覆在她唇瓣上無意識舔舐的動作也倏然蠻橫起來,似是在啃咬什麽美味的食物般毫不客氣,被叼著小嘴的聶曉不覺有些吃痛。


    微微蹙眉,她努力的後仰了脖頸想偏開頭去,混沌中的魏無羨卻偏偏不讓,冰涼的手指大力捏過少女尖細的下巴緊緊扣住,輾轉廝磨間便無私無縫的封住了聶曉的唇半分不肯鬆開。


    或因著她驚愕下的配合,少年本粗魯的啃咬漸漸化作繾綣的纏綿,細細密密的親吻直親得聶曉氣喘籲籲眸眼迷離。


    雙頰浮上酡紅,早已經心如擂鼓的聶曉終是從混亂中驚醒過來,用力推開仍抱著自己親親蹭蹭的魏無羨她撐地起身飛奔而出,被山洞口時而唿嘯卷過的冷風瞬間吹了個渾身激靈。


    聶曉蜷縮蹲在洞口雙手捂臉,心髒的似是要從嗓子眼兒裏蹦出來,腦子裏一遍遍的迴放著神誌不清的魏無羨摟著她又親又咬的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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