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被友情所羈絆,或許早已將那架藍色機體拿下?畢竟當時也就差一口氣而已。


    如果說能把基拉以及“強襲”抓迴來倒還好,如今損兵折將,一點戰果也沒撈著,克魯澤小隊受處分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不過另一方麵,阿斯蘭又有點慶幸。得虧尼高爾提前往本國去作行動報告了,“迅雷”由隊長駕駛。否則自己等人早已死無全屍了吧?


    “基拉……”


    在阿斯蘭印象裏,那家夥是一個相當溫柔的人,從來不跟別人發生爭鬥,連學習都想偷懶。像這樣的人會主動上戰場嗎?


    難不成是被脅迫了?如果是這樣的話,無論如何都要把他救出來才行。


    可是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實力過於孱弱了。在那架藍色ms麵前,哪怕是紅衣精英都撐不過幾迴合,真正能與之抗衡的隻有克魯澤隊長。


    “要去請教一下嗎?”


    腦海中浮現出這個念頭,阿斯蘭發揮出自己的出色行動力,立刻往克魯澤房間而去。


    ……


    陰暗的房間中,克魯澤正抓著胸口蜷縮在地上。


    此時克魯澤臉上沒有戴麵具,手套也被甩在了角落。他額頭上沁出的冷汗打濕了頭發,麵容扭曲,好似在承受著萬分痛苦,連從床上滑落下來的毛毯都被他揪出了破洞。


    但是,他嘴角的笑意沒有喪失。


    或者說,他就像是在不經意間瞥見了某樣珍稀到極點的寶物,喉嚨深處發出了沙啞的可怕笑聲。


    “哼哼嗬嗬嗬嗬……”


    當然值得高興,也確實發現了寶物。


    那架藍色ms中坐著的男人是個異物,是個比自己更加怪異扭曲的怪物。


    不管是恐怖的戰鬥力,還是那份奇特感知能力,都足以證明那個駕駛員的不凡。


    相比之下,自己這個“失敗品”就顯得惡心多了。居然連一場ms戰鬥撐不下來,實在是惹人笑話。


    他帶著對自身的譏諷笑容,蠕動身體一點點往床頭櫃方向挪去,拚盡全身氣力才從桌上抓來藥瓶。


    布滿皺紋的手在顫抖,連一個小小的藥瓶都握不住。膠囊灑落一地,他隻能伏下頭去,用舌頭卷起離得最近的一粒吞入喉嚨裏頭……


    他所患“病症”絕非尋常藥物可醫,哪怕是散落在旁邊的這些特效藥,也隻能起到抑製作用。更別說發作時還會伴隨著深入骨髓的劇痛,光靠藥物可無法壓製住。


    一般來講,這種情況會在藥效消退後發作。


    然而今日的戰鬥實在是過於激烈,那架藍白色的ms過於強大了,他隻能想盡辦法榨出這具身體的潛能與極限,從而應付那個離奇的敵人。


    至於亂來的結果,當然就是像他現在這樣滿地打滾了。


    可偏偏此時,隊長室的房門被人敲響了。


    外頭傳來阿斯蘭有些害臊的聲音:“不好意思隊長,請問您有空嗎?我希望您能指導一下我的操縱技術……”


    聽到部下的聲音,克魯澤掙紮著挪動上半身,視線望向房門。


    一瞬間,他被緊張情緒所籠罩。


    如果不作出任何迴應,大概會讓對方心生疑慮吧?畢竟自己進房間也是被人看見了的。在戰場上,在軍艦中,任何一點可疑之處都得抹消掉才行。


    於是,克魯澤強忍住生不如死的劇烈疼痛,努力恢複往日裏的冷靜聲音,用一種較為高亢的語調喊道:“阿斯蘭嗎?嗬嗬,我知道了。等會兒有空我會去找你的。”


    “啊,是!”


    阿斯蘭並未聽出不妥,聲音中帶著些許興奮。之後快速離開了。


    而克魯澤則是重新沉湎於痛苦之中,最後被黑暗所吞沒。


    第三百二十四章:少女


    當遊白被饑餓所驚醒時,距離迴艦已經過了四個小時。


    可是單純的睡眠卻無法解除身體的疲勞,反而有種虛脫的感覺。


    他也知道,這是自己戰鬥過渡所導致的結果。


    事情還有一大堆,被玩壞的ms得想辦法修理,飯也必須得吃。考慮到基拉被迫走上戰場的事情,大概也得去關心一下。


    其中最麻煩的當然是“異端”的維修工作。


    這架機體沒有備用零件,損毀的右臂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修複的。好在為了解決這種困境,遊白特意把“迅雷”被斬斷的右臂帶了迴來,大概能派上用場。


    畢竟是為了活下去,大天使號上的軍官怎麽也得同意使用“迅雷”的手臂吧?至於監視器,隨便修修得了。能用就行,沒什麽可強求的。


    跟在阿伽瑪的時候不同,那會兒全奧古的資源都在向自己傾斜,不用過多考慮後勤問題。現在這情況,再要考慮什麽高性能ms就未免太矯情了。


    懷揣著這樣的想法,他推門而出,一點點飄往食堂方向。


    居住區中偶爾會有不穿軍裝的難民往來。雖說是暫住在軍艦裏,但畢竟也呆了這麽多天,習慣這裏的生活也不足為奇。


    他們的走動與作息中帶有一股濃鬱的生活氣息,明明幾個小時以前還處於戰爭的緊張氛圍之中,如今卻已迴複往常的狀態。從這個層麵上來講,人類的適應力還真是值得敬畏。


    遊白注視著他們的動向,不由得咂舌。


    “真是和平啊……”


    “這個樣子算是和平嗎?”


    忽然,背後傳來的一道甜美的女聲打斷了遊白思緒。


    他轉頭望去,入眼的是一位柔和的少女。


    她大概十六七歲年紀,笑容十分甜美,粉色長發相當惹人矚目。


    “……拉克絲·克萊因?”


    一時間,遊白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人。


    即便對於他這個雲觀眾來說,拉克絲·克萊因也是相當有名的人物。更別說來到這個世界後,他還經常在電視上看見對方的身影。


    當然,還有更加重要的原因。


    名叫拉克絲的少女,乃是nt最高評議會議長的女兒。


    敵人最高領袖的女兒出現在這艘聯合軍的艦船上?天下大概沒有什麽比這更荒唐的事情了吧。


    拉克絲顯得有些高興,雙手一拍,眼裏露出如同春日晴空般溫暖的笑意:“你認識我?”


    “畢竟是國民歌姬……”


    遊白悄悄往後退了一步,同時心裏有了答案,之前那艘救生艇肯定就是裝著這位少女。


    拉克絲看出他內心的戒備之意,倒也不在乎,笑眯眯地往前跟了一步,說道:“請問你知道食堂在哪裏嗎?雖然這麽說可能會惹人笑話,不過我有點餓了。”


    她的口吻可以說是相當溫柔且彬彬有禮,但遊白卻聽出這隻是對方開啟話題的手段而已。


    他正想再說些什麽,恰好這時,腳底下傳來一陣機械音:“拉克絲,拉克絲!”


    低頭望去,發現是一個奇妙的粉紅色圓球。上半部分裝著倆眼睛,眼睛下麵一道弧線好像是嘴巴的樣子。


    拉克絲將它捧起,笑眯眯道:“這位是我的朋友,叫哈羅。”


    遊白與哈羅對視兩眼,頓感無力,剛才想說的話是一句也說不出來了,隻得歎口氣示意對方跟上,並往食堂走去。


    這位年輕少女似乎是個耐不住寂寞的人,追到遊白旁邊,以一種天真的口吻發問道:“這些人的生活算和平嗎?”


    “……不,現在想想,普通人恐怕很難在載著軍人的艦船上感到安心吧。”


    “嗯~你不是軍人嗎?”


    “那你又如何呢?”


    遊白側頭望向對方,而拉克絲則是還以好看的笑容,並未說話。於是他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兩人暫時沒了言語,遊白將她帶入食堂,在窗口端了兩份食物找張桌子坐下。拉克絲非常上道的坐在對麵,笑眯眯道了聲謝。


    食堂裏空無一人,隻有他倆麵對麵坐著,遊白覺得氣氛有些尷尬,但既然對方是nt的人,那就不能放她單獨在這裏。


    相比之下,反倒是拉克絲更加放得開,絲毫沒有上位者或是大明星的架子,拿起勺子就準備用餐。


    “太好了呢,在軍艦上也能碰到溫柔的人。”


    “他們有傷害你嗎?”


    “不會喲?你看,畢竟現在我還能夠安安穩穩在這裏和你聊天嘛。”


    說完,她舀了一勺土豆泥送進嘴裏。一點也不在意味道怎樣,咽下去之後再度開口道,“不過,艦上的人們好像都對我十分頭疼呢。”


    “有個出名的父親,很辛苦吧?”


    “他整天都在為戰爭的事情頭疼呢……”


    說到戰爭話題時,拉克絲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轉而化作了一種淡淡的悲淒,表情虛幻得像是隨時都會溶化消失一樣。


    憑借著本身的新人類能力,遊白能夠看出對方內心卻是隱藏著不安。至於這份不安是出自於對個人前景,還是對戰爭的走向,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正好,遊白也一直想了解nt那邊對戰爭的態度。


    “你父親……克萊因議長他怎樣看待這場調整者與自然人之間的戰爭?”


    拉克絲憑借直覺發現了某些東西,在這個人麵前,大概什麽也隱瞞不了。


    於是,她頭一迴露出了超過年齡的穩重表情:“家父認為,放任這場戰爭繼續蔓延下去的話,大概調整者和自然人都會一同邁向毀滅吧……你不覺得嗎?”


    拉克絲抬起頭,兩人的視線相觸了。


    湛藍的眼瞳之中,好似帶著對未來前景的悲觀。明明隻是個十六歲的少女,卻有著比成年人更加成熟的氣場。


    一瞬間,遊白感覺自己看見了哈曼·卡恩。


    但與那個女人不同的是,拉克絲·克萊因更加冷靜,也更加純粹。


    遊白錯開視線,低頭盯著盤子裏的糊狀物,沉默了片刻,緩緩道:“可是,我想nt那邊應該有更多人是在推動戰爭吧?”


    就像是被他的情緒渲染,拉克絲柔和的雙目中浮現出悲傷的神采:“仇恨會蒙蔽住人們的雙眼啊。”


    第三百二十五章:相似


    仇恨……


    這是一個相當恐怖的詞匯。


    過去曾有一位名叫克勞塞維茨的軍事家,在他的著作《戰爭論》中提到過這麽一句話:戰爭是政治的延續。


    如果將這句話看作正論,那麽拉克絲的說法就變得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了。


    戰爭與政治有一致性,政治是整體,戰爭是政治的一部分,部分是不能脫離整體而獨立存在的。要是連操縱國家的機器都在被仇恨二字所蒙蔽的話,那麽這場爭鬥打到最後,必然會以某一方的徹底毀滅而告終。


    遊白的食欲在瘋狂消退,低頭看著勺子裏的食物,卻怎麽也沒法把它放進嘴裏。


    猶豫許久,他還是將勺子放下了,苦惱道:“隻是讓人流血的話,即使發動戰爭,也什麽都得不到吧。”


    “在戰爭之中追求什麽,我想是錯誤的。”


    拉克絲用非常正經的眼神望向這邊,似乎對於這邊的想法頗不認同。


    她大概是個和平主義者吧?


    遊白不禁這麽想。


    從普羅大眾的角度來講,拉克絲的想法不能算錯,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具有正確性。畢竟戰爭無可避免會帶來死亡。哪怕隻是局部戰爭,也會讓當地人陷入萬劫不複之中。


    但與此同時,以他這個曾經參與革命的士兵視角來看,事情又有所不同了。


    戰爭隻是手段,而不是結果。


    值得關注的地方在於,交戰雙方在戰爭之中尋求著什麽。單純隻是想著消弭戰爭本身,而不去滿足人類靈魂中的那股饑餓感,那麽戰爭就永遠都不可能被消除了吧。


    可是,人類的欲望是無止境的。


    指望讓全部人類都獲得飽腹感的話,那份需求,就連地球本身都能壓垮……


    思考之時,拉克絲以緩慢的語氣呢喃出聲:“我們……為什麽非戰鬥不可呢?”


    “克萊因小姐覺得,這場爭鬥最根本的原因是什麽?”


    “您想聽的是我個人的感性理解嗎?如果是的話,我覺得是因為與旁人接觸所帶來的焦躁感所致。”


    焦躁感?


    的確,不管是自然人對調整者的那份畏懼,還是調整者自身想要得到的安心感。歸根結底,都是因為與他人產生摩擦,最後衍生出了來自內心的焦躁。


    可是,這股焦躁又要如何消解呢?


    慢慢的,遊白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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