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珍毫不迴避我的目光:“芝芝,很抱歉沒有事先和你說。”


    “爸爸在知道這件事情之後說了什麽?”我很難想象爸爸在知道我欺騙他之後,還依舊能夠在剩下的日子裏,笑著裝作不知道的樣子笑著走完最後的時光。


    米珍咬了一下嘴唇,她一有壓力的時候就會下意識地這樣做。她的眼睛緊張的眨了好幾下,最終才下定決心,開口說道:“他當時確實很震驚。尤其是在聽我說你有可能騙他的時候,她還很生氣,畢竟你是他最信任的人。”


    聽到這裏,我將目光轉向了地板,發自內心的為自己曾經的隱瞞而感到慚愧。


    “他覺得你不會,也不應該騙他。”米珍說到這裏,小心翼翼的觀察著我的眼色。但是我隻是像之前那樣愣愣地看著茶幾上的杯子,米珍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把話都說了出來:“他一開始是非常不相信的,我是說,一開始不相信我的話。那種不好聽的話,人誰也不願意相信,而是說出這種話的還是我這樣一個外人。雖然子軒在事後曾提醒我這樣做非常不禮貌,但是當時我依舊想要告訴你爸爸事實,避免在讓後悔莫及的事情發生。我知道我這樣做是多管閑事了,之後,你爸爸可能覺得我一個外人也沒有必要騙他,便自己去找了醫生核實,這一次醫生沒有騙他。他知道之後,一開始是真的挺生你的氣的,畢竟她被蒙在鼓裏這件事情,本身就挺讓他生氣的。你不僅剝奪了他的知情權,還讓他無法遊刃有餘地安排好自己的後事,沒有遺憾地離開這個世界,也沒有辦法好好和你道別。不過捉了一個下午,他就不再生你的氣了,甚至有些生自己的氣,覺得自己的情況讓你很傷心。所以,除了那一瞬間被騙了的感覺讓他很難過以外,他從來沒有責備過你,他知道你為什麽一直不願意事情真實的情況,俺知道你為什麽欺騙他,他知道你接受不了他的離開。所以他不想讓你傷心,他就陪著你默默演戲,因為他也不想和你說再見。”


    “我是真的舍不得他離開我。”我終於在聽完米珍的話之後很久才說話。


    米珍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他和我們說他害怕他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日子裏,是和你哭著到別的,這對於他來說太痛苦了。他不希望他的離開給你帶來更多的痛苦,他希望最後你能一直笑著和他說再見,哪怕是絞盡腦汁為了哄他而表現的強顏歡笑,他也希望你們的道別是笑著的。所以到最後他也沒有拆穿你的謊言。”


    “哈。他就是不願意哭著和我說再見,”我突然笑了起來,“我記得他以前剛知道自己得病的時候,就因為害怕我想他的時候會哭,還和我商量要不要每天都吵架,這樣就不會在他走後,每天都懷念他。大師當時我告訴他無論是什麽樣子,我都會在他,離開後每天想念他。”我覺得現在眼前的視線又是一片模糊,臉上有水珠涼涼的滑過,嗓子也啞得厲害。


    米珍一直在給我遞紙巾,我能感覺到她現在眼神裏的歉意。我一邊擦著臉上的淚痕一邊搖頭,有些抽噎地說道:“你不要自責,其實我很感謝你今天能把所有的事情告訴我。隻是我現在不太能控製情緒,今天這個樣子真的很抱歉。”我起身準備離開。


    米珍拉住了我的胳膊:“你現在的樣子不是很好,要不然,你在我這裏在平靜一會兒吧。你這樣迴去,你媽媽是要擔心的。”


    但是那一刻,米珍說的任何話我都聽不進去了,我一刻也忍受不了在過去的迴憶當中徘徊的感覺,連再見都沒有說就狼狽地跑出了米珍家裏。走在大街上,路人都用奇怪的眼光打量著我,因為被盯得非常煩躁,我直接衝進了地鐵站,把自己反鎖在了衛生間的隔間裏哭了個痛快。直到我終於止住抽噎,掙紮著站了起來的時候,腿已經蹲麻了。估計是因為剛才偷偷哭泣的時候,聲音被外麵的人聽到了,當我走出隔間的時候,一位在我旁邊吸收的大姐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他想說什麽,但是最終還是一言不發地離開了洗手池。我望向鏡子中的我,因為今天哭過太多次,我的眼睛已經通紅的要命。我這才發現,原來這是爸爸離開我之後,我第一次如此放肆的發泄出了自己的所有悲傷。不過,我現在雖然哭是哭夠了,但是鏡子中顯現出來的如此頹廢的樣子,要是讓媽媽看見了,她準會非常擔心。我想在開始後悔其剛才沒有聽米珍的勸阻,起碼等到恢複得差不多了再迴家。我胡亂地想用涼水將眼睛的紅腫消退,但是依舊沒有任何效果,最後隻得跑到臨近的便利店,買了勺子,征得店員同意之後在店裏的冰櫃冰了半個小時,在眼睛上來迴的冰敷,才讓自己看起來好了一些。


    看店的是個歲數看起來比我大不了多少的男孩,他一直欲言又止的看著我。我為了不在費口舌解釋,也為了金由的尊嚴,我一直是麵對著冰櫃一直沒有轉身。這個時候,我突然感謝起現代科學的發展,讓我能夠用用手機來掩飾自己的尷尬。也是趁這個時候,我突然想到可不可以從網上查到更全麵的蘇白昌而消息,或者蘇白昌店裏的消息。我把蘇白昌珠寶店的名字打進了搜索欄,很快,一行行類似廣告的信息映入眼簾,往後翻了兩頁,才發現了一些買家的曬單,我無聊的又翻了一會兒帖子,覺得沒有什麽意思的時候,一個標題吸引了我的注意:“珠寶店老板倒賣文物。”我點進帖子,卻被告知帖子已經不存在,有可能被原帖作者刪除或者因為不符合論壇製度而被強製刪除。從冰櫃裏去除冰涼的勺子放在眼睛上,冰涼的舒爽幹緩解了因為痛苦而造成的眼睛上的幹澀和痛感,我不由自主的發出了一聲歎息。意識到自己似乎發出了聲響,我便小心翼翼地迴頭查看是不是有人注意我。便利店的男孩也同時在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我,在四目相對的那一刻,我們兩個人同時迅速的把目光挪開了。在緩解了眼睛大部分疼痛之後,我走到了那個男孩麵前,笑著道謝:“謝謝您讓我用了店裏的冰箱。”


    “舉手之勞。”男孩兒似乎怕我尷尬,迴答完之後,馬上又把頭低了下去,顯出了很害羞的樣子。


    走出店外的時候,已經下午三點多了。哭了好久,消耗了不少體力,我的肚子開始有些咕咕作響。糾結著到底要不要迴家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起來,來電人是米珍。我接通了電話,,電話另一端才傳出來米珍擔心的聲音:“芝芝,你還好吧?”


    “好多了,謝謝關心。”說實話,我現在真的不想和她說話,我害怕在因為與她說話而聯想到一些我不願意迴憶的事情,所以我急於結束這通電話,“米珍,我現在情緒還是不是很好,那個,如果有事情,我們可不可以過兩天再談,我現在的狀態真的什麽都幫不了你們。”


    “我知道。”米珍似乎意識到我要掛電話,連忙說道,“但是我還是想和你約個具體時間好好談談。你知道哪啊條白蛇項鏈,也是你爸爸最後的一個心結。”米珍說道最後,聲音越來越小,估計是害怕再刺激到我,但是也能聽得出來現在她語氣裏的焦急。


    我調解了一下自己又有些起伏的情緒說道:“這樣吧,等我爸爸頭七之後,我就去找你。嗯?這周末怎麽樣,平常的話,我不能再請假了。”我意識到我要脫離現在這種消極的情緒,必須做一些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不想再無限製的放縱自己在這種低潮當中。


    米珍也沒再為難我,囑咐我一定要聯係她之後才掛斷了電話。不得不說米珍最後的話還是讓我反複了一下,但是,我拍了拍臉頰,我終歸要脫離現在這個狀態,路還是要往前走的。打起精神來的時候,肚子卻是越叫越厲害了,咕咕的聲音聽得我非常不好意思,從米珍家裏出來就一直好丟人啊,心裏這樣感歎著,我再也不要這樣出門了。這樣想著,便再次鑽進了地鐵。


    可能是這迴臉上沒有剛才那種痛苦的表情,人員稀疏的地鐵上收到的注目禮也就少了很多。我一直在心裏默默歐祈禱著媽媽不要在家,這樣的話,我也不至於向她解釋為什麽我現在是一副狼狽的樣子。昏昏沉沉地走迴家,打開門的時候,媽媽正好抬頭看見推門進屋的我。“哭過了?”她看到我之後直截了當的問道。


    我點了點頭,想要蒙混過關:“媽,早上的水果沙拉有剩麽?我得填補一下肚子,現在餓得難受。”


    “在冰箱裏,不過你餓的話,應該不能直接吃涼的,對胃不好。”媽媽跟著我一起去了廚房,“到底發生什麽了?看你的情緒比前兩天還要糟糕。”


    “剛才見了爸爸之前的一個朋友,有提到了傷心事,情緒感染下,我也就哭了。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我還在極力隱瞞項鏈的事情,在一切都沒有定數的情況下,越少人知道這件事情越好。我心裏打定了主意,絕對不說出米珍的事情。


    媽媽並沒有追問下去,她看我往水果切塊上叫沙拉醬,還是叮囑了一句:“我覺得你還是不要直接吃涼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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