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今日就到頭了。”


    洛晴川話音一落,瞬間將赤箋高舉過頭,


    美麗而邪異的畫麵誕生,


    天下雪。


    猶如將殺意全部凝為實質,一片片羽毛般輕飄飄的漆黑雪花在半空浮現,擠占天地,


    洛晴川一刀斬出,猶如在宣紙上潑墨,漫天大雪宛如一支支離弦之箭射向紫袍女子,在空氣裏震蕩出難以停歇的尖銳之聲。


    黑雪數之不盡,遮蔽視線,紫袍女子散出靈氣進行隔絕,擋偏一枚枚雪花,腳下地麵濺起撲簌簌的泥土,


    而在雪花充盈的末處,紫袍女子的身後,薑夜斬出雙刀,刀光熾烈蒼白,炫目到了極點,在這一刻,薑夜的刀光遮蓋住了所有飄然翩躚的雪花,


    當當——


    火花四濺。


    薑夜柳眉深鎖,兩手發麻,紫袍女子身軀膨脹,鱗甲加身,飛速顯化出小山般恐怖的妖體,


    兇狠猙獰的蛇頭扭轉,一口朝薑夜吞咬過去,少女向後飄去,收起雙刀,反而再度祭出一枚白色符籙。


    赤紅火焰從符籙裏綻放,化為滔天火光,聖潔的朱雀虛影從中躍起,衝入巨蛇口中。


    砰砰砰的爆裂聲在巨蛇的腦袋裏炸開,它痛苦地翻轉腦袋,撞擊得地麵震顫不休,蛇尾狂亂地橫掃,把薑夜一下子掃飛出去。


    洛晴川接住了薑夜,她清美的麵容此時更顯得虛白,微蹙的眉頭展露著痛意,


    “做得不錯,下次別搞了,很危險。”


    洛晴川取出一枚療傷丹喂給薑夜,轉身望向吞下朱雀虛影,逐漸恢複過來的大蛇。


    “它好強,”薑夜盤膝打坐,輕聲開口,“你有幾分勝算?”


    “你呢?”洛晴川迴頭看了她一眼。


    “說不定,我們要提前死在這裏了。”薑夜闔上眸子,淡然地說道,“九死一生。”


    奇怪的是,薑夜沒感到任何恐懼,她的心出乎意料的平靜,不過……


    卻有一點點失落和遺憾,而在此時,那點失落與遺憾也無法與內心裏的平靜對抗,她說不清自己的想法,但是看著洛晴川臉上的笑意,以及他仍然熠熠生輝的眼眸,薑夜好像忽然明白了。


    即使薑夜知道如今已是九死一生,再打下去最多拚個兩敗俱傷,但與皮糙肉厚、生來就遠超人噢類的妖修來說,拚殺到最後,明顯是大蛇活下來的幾率無窮大,可是……


    即使在目前這種狀況,薑夜也在期待與等待,少女逐漸明悟她的平靜來於何方,


    因為洛晴川。


    困於危局,死期將至,但洛晴川就在這裏,他還沒什麽動作,薑夜心裏下意識的認為,洛晴川一定有著什麽方法,這個少年從來都不是坐以待斃的類型。


    “好痛——”大蛇發出沙啞的嘶吼,身軀轉了好幾圈,一頭向洛晴川和薑夜撞來,它的雙眸浮現出粗大的血絲,好像是一道道猩紅的雷霆,


    然而在此時,


    洛晴川一刀斬出,天穹一下子黯到了極點,一切光亮都被泯滅,好像是永恆的黑夜在此刻蒞臨。


    無邊的黑暗裏,


    薑夜感覺到少年的氣息瘋了一樣的上漲,


    築基境7層,築基境8層,築基境9層……


    怎麽可能這樣快!?


    旋即,猶如天空響起震耳欲聾的雷聲,黑暗裏響起令人耳膜撕裂般的巨大嚎叫,


    洛晴川的氣息逼至金丹境1層!


    轟隆隆,


    黑暗如潮水般在薑夜的麵前褪去,少女看見了黯淡的光亮從烏雲裏翩然垂落,


    洛晴川仍然站在她的麵前,右手顫栗著握住赤箋,新鮮的血液從他五指間伸出,把刀身染得更紅。


    大蛇的魔鬼般的右眼,出現了貫穿般的刀痕,小半個頭顱被削去,血肉模糊。


    ……


    0160 混沌


    大蛇受創,退去數十丈,盤踞而起,妖邪的豎瞳死死盯著持刀的少年,冷冷地吐著信子。


    金丹境,此子是動用了消耗生命本源的禁術麽?


    若真是此等秘術,揮出那樣恐怖、吞滅天光的一刀後,很快就應該會力竭瀕死。


    拖一下吧,以免再生意外,大蛇一邊這樣想著,大蛇一邊修複它鮮血淋漓的傷口,缺了一角的頭顱流轉出紫白色的光輝,肉線飛快地編織生長。


    它有一具修煉了四百餘年的妖體,自愈能力令人瞠目結舌。


    洛晴川早有預料,他準備好了迎接一場死戰。


    僅僅是一刀,體內的靈氣就少了三分之一。


    “聖人係統,兌換‘天樞盈靈丹’。”


    天樞盈靈丹,所需1000聖人值,能夠在數分鍾內不間斷地為使用者吸納天地靈氣。


    洛晴川一點都不掩飾金丹境的氣息,雙唇微張,唿出悠長輕柔的歎息,隨著一次次的唿吸,金丹境的氣勢愈發明顯激烈,靈氣很快就迴到巔峰時期的充盈地步,


    少年俊俏而發白的臉頰浮現血色,雙足之下暗影繚亂,宛如惡魔在張開羽翼——


    洛晴川以逆命係統來獲得超凡的晉升速度,又使用聖人係統彌補自身底蘊不足的唯一缺陷。


    他在尋求著最強的戰鬥狀態,


    洛晴川抬起左手,為麵龐遮上猙獰兇惡的青鬼麵具,沸騰的鮮血下降了溫度,思維清晰而冷靜。


    剛才那吞滅光亮的一刀名為‘混沌’,是繼‘天下雪’之後的絕學,晉升金丹才足以施展。


    “竟然在越來越強?”大蛇豎瞳凝結。


    莫非先前是在壓製境界?


    不過,看他吞下了丹藥…這是打算徹底地要燃盡生命,帶著秘密長眠於今日?


    大蛇嘶聲尖銳,身周凝結的煞氣濃重駭人,煞氣化為一道道幻影,人首蛇身,手持古老的刀叉劍戟。


    “隻要抓走你身後的人,一樣能知曉誰是你們的指使者。”


    蛇人幻影結陣衝殺,仿佛是一隊征戰百年的精銳士兵,個個都有類似金丹境的氣息,朝洛晴川和薑夜包圍而去。


    它要抓活口,但活口隻要有一個就行,很明顯,洛晴川在它眼裏已經成了死人。


    不是尋常的金丹……洛晴川毫無恐懼之心,反而在想斬殺大蛇後定能獲得巨額的逆命值,他的心髒開始渴求戰鬥,淺淡的欣喜溶入血液,流轉蔓延。


    “我先上了,你休息一下,別著急,視情況再做行動。”


    洛晴川孤身衝入蛇人幻影裏,單薄瘦削的身軀宛如一柄刺進泥團裏的尖刀,蛇人陣完全攔不住他的攻勢。


    薑夜仍然失神於洛晴川接連迅猛的破境速度,失神於那令天地寂然、黑暗無光的一刀。


    如末日的前兆,仿佛是永恆常夜從亙古久遠的過去降臨,斬斷了人間的全部未來,讓所有時光在黑暗裏消泯,給人滅世的恐慌感。


    在薑夜的感知裏,洛晴川的刀意已有法則之威,已有‘道’之意味。


    “我和他的距離,如此之遠麽?”薑夜胸腔發堵。


    少女情不自禁地緊咬下唇,接著又看見了更震撼的一幕。


    不過刹那間,洛晴川閃轉騰挪,在薑夜愕然的麵前拖出無數殘影,仿佛是同時劈斬赤箋一樣,


    他好似變成一台機器,一招一式皆精準毒辣,手中的赤箋從敵人身上斬不出鮮血,然而刀身殷紅勝血,


    所有蛇人盡數葬身刀下,洛晴川一步未歇,他躍向天空迎向大蛇,刀刃拖出的光華似是逆向蒼穹的血紅流星。


    薑夜白裙染血,顫栗著站起嬌弱的身子,昂頭望向天空。


    一人一蛇在半空死鬥起來,時而洛晴川被掃入地麵,砸出深坑,惹得大地震顫不休,時而洛晴川衝天而起,手握長刀將大蛇斬落瀟瀟林木之間,它疼痛得來迴翻滾,龐然妖體碾山碎石,


    空寂長風至此而亂,迷失了要去的方向,


    薑夜迴想著洛晴川的那句話,


    ‘你休息一下,視情況再做行動。’


    “我要怎麽行動?”薑夜茫然失措,顫聲囈語,“你們之間,這不是沒有我的位置嗎?”


    兩位金丹強者的生死之戰,少女要如何才能插足?


    薑夜甚至生出了畏懼之心,一人一妖的戰團聲勢浩大,波及其間生死難料,而她的執念仍未完成,


    她的怯懦浮上心頭。


    薑夜抿唇,少女深唿吸,翻手取出手機,顫抖著找到了陸初凝的賬號。


    【薑夜:陸星主!我和洛晴川身份暴露,正在與巫夢宮護身妖獸戰鬥,請您快過馳援!】


    收起手機,薑夜雙手握住素脂,蛇妖鱗甲堅硬,唯有素脂能夠破它的防。


    “以我的實力,最多隻有一刀的機會,”


    “必須要是最強的一刀,是超越極限的一刀,”


    “白夜…不夠格。”


    薑夜凝神靜氣,不再目視翻轉間天地色變的戰團,這裏宛如迎來一次地震,美麗絕妙的自然風景崩塌毀滅,淪為觸目驚心的破敗之地。


    她開始‘感知’,感知洛晴川的刀意,


    那一刀,如當時雨巷,都給了薑夜強烈的衝擊,她嚐試著理解洛晴川的那一刀,


    無邊的黑暗,吞滅天地光華,猶如使宇宙複歸未開辟之時,是災厄的先兆,是常夜的降臨……


    薑夜合眸,突兀開口,纖柔嗓音衝天上的少年冷聲喊道:


    “洛晴川!那一刀,再來一次!”


    衣衫浸染鮮血的洛晴川迴頭瞥去,雖然不理解,但洛晴川相信薑夜,


    赤箋流轉出晦暗的夜色,洛晴川淩空而立,衝著大蛇橫斬出刀,刀身劃出圓弧,仿佛是鑰匙扭開了門扉,


    ‘混沌’。


    霎時間,一切光亮盡數消散,漆黯恆久的長夜鋪天蓋地,恰如厚重的幕布遮掩蒼穹,連個輪廓都不剩下。


    薑夜唿吸為之一頓,


    她決定出刀。


    薑夜要向金丹出刀,向不可為而為之的敵人出刀,向難以插足的戰團裏衝去。


    她要讓那裏有自己的位置,她要找到長夜裏的光,


    少女沒有再抑製、逃避她的怯懦,她把她的怯懦斬了個粉碎,


    薑夜旋即睜開眼睛,眸裏雙瞳明亮如火,刀身拖出幽藍的螢光,隨著少女一同,起舞般地一飛衝天。


    ……


    0161 斬蛇


    長夜下,大蛇的身周浮現出割裂感,猶如混沌將開,空間錯位,無形的力量在黑暗裏撕扯著它的軀體,這是洛晴川斬出來的一刀。


    大蛇先前被洛晴川用‘混沌’傷到,此刻做好了防備,它渾身冒出凝實的紫色光華,鱗甲泛著鋼鐵般凜然色澤,強化妖體與之抗衡。


    然而,


    被遮蔽的視野裏,大蛇驀然感知到,偏斜的地麵一角,驟然升華出石破天驚的刀意,那氣勢直上雲霄!


    天幕被長長的幽藍光華貫穿,光如漫卷的河流,繞著大蛇盤旋舞動,優美如詩,裁斷了大蛇的軀體。


    蛇軀被切割出一圈圈的刀痕,像是案板上被切了一段段的魚。


    血珠如大雨滂沱在空中淋漓,小山般的蛇軀紛紛墜入地麵。


    夜盡時分,光芒仍然在天空留存。


    洛晴川看過去,隻覺得那刀光柔和飄逸,恆久不散,


    薑夜雙手鬆軟,握不住刀,她從高空墜落,淒冷風聲在耳畔唿嘯,視線裏盡是漫天飄零的唯美血花,


    少女亦如血滴裏的一朵,仙氣飄飄的白裙被染成妖冶的玫瑰色。


    薑夜沒有墜入地麵,


    洛晴川揮出靈氣,溫柔地把墜下來的薑夜托住,扶著她半躺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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