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婷高興著呢!就盼你們來帶孩子,她好出去工作,今天剛去應聘了,所以沒一起來接你們。”


    曉東媽拍拍胸口,“我說她怎麽沒來呢!”知道兒媳婦不是因為不歡迎他們沒來,曉東媽懸著的心才落地。


    張國棟笑道:“我說小徐是個孝順孩子,一定不會不接受我們,你媽還不信!”兒子在北江市買房買車,他砸鍋賣鐵一股腦的全部把積蓄、家產套現給他打過來,就留一點兒路費錢來投靠兒子,兒媳婦要是不接受二老,張國棟兩口子可就流浪街頭了!


    “不是我不信,你沒見老王家那兒媳婦?兒子考學出息了,娶個大城市媳婦,生了孫子老王兩口子去看,愣是沒讓見著!隻隔著窗戶看了一眼孫子就迴來了,說是鄉下人身上有細菌,不讓接觸新生兒……”曉東媽說起鄉鄰的事,輪到自己頭上就心有餘悸。


    “你說起老王家的事兒我想起一件稀罕事兒來,鄰村的馬全有,就是咱村狗蛋媳婦她爹!上省城看兒子,聽說兒媳婦門都沒讓進,住的旅館,睡一晚上在飯店吃一頓就迴來了!說這輩子都不去第二次了!”老張樂嗬嗬的說著這些鄉村奇聞異事,看著兒子的反應。


    張曉東開車看路,眼角餘光從反光鏡看著爸媽,心中莫名湧上一股心酸!爸媽都老了!特別是爸,不知道什麽時候,臉上的皺紋突然就這麽多了,身子也不是以前那樣筆直如槍了,微微佝僂,脾氣也不暴躁了,連罵都不罵自己了……


    他剛想說點什麽,車前放著的手機響了,他一看號碼,是個陌生人,又扔去了。


    曉東媽最愛疑神疑鬼,見兒子不接電話,問道:“曉東,怎麽不接電話?是不是爸媽在不方便聽?”


    “媽,你想哪兒去啦?是個陌生號碼,接什麽?”


    手機還是一個勁兒的響個不停,張曉東正要抓過來掛了,老張沉不住氣說,“東啊?別沒禮貌,人家說不定是打聽的你電話號才打來的,興許有急事呢!”


    張曉東一聽,不由看了老張一眼,老爸從來都是對自己疾言厲色,有時忍不住還出手揍自己,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和顏悅色的溫言相勸……


    他默默把車在路邊停靠,按下接聽鍵,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小張啊,我是徐明博,聽說你爸媽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這樣吧,我在‘路易酒店’訂了位子,晚上一起吃個飯,給你爸媽接風洗塵!說好了,就這樣……”


    然後徐明博直接掛斷電話,張曉東始終聽著,沒插上一句。他看著手裏的電話,心中竟然有股感激涕零的傷感,輕輕對老張倆口子說,“爸媽,婷婷的爸爸想請你們吃飯……”


    “是嗎?”曉東媽喜出望外,對老張道:“他爸,你說這孫子都有了,咱們親家都還不認識呢!這迴得好好嘮嘮!”鄉下人管親家第一次見麵叫‘嘮親家’,十分隆重的一項結親儀式,一般都是男方去女方家,厚禮必不可少。


    “去!當然得去!這酒可不能讓親家花錢!錢得咱們出!”老張說的堅定無比!興奮的拍拍兒子肩膀,“別給老子丟了人!好好表現!”


    邢飛錯愕的看著激動不已的爺爺奶奶,心說這有啥好激動滴?不就吃頓飯嗎?難道他們從沒下過酒店?這老頭兒老太太活的可真沒勁!


    張曉東幹脆也沒帶爸媽迴家,先驅車去了超市,把老爸老媽的行頭換了一身,免得老倆見親家寒酸,外部裝修必不可少。


    晚上,張曉東一家老小五口加上剛子,來到歐式風格裝修的‘路易酒店’,一進門老張倆口子就看不開了,內部全是金碧輝煌的宮廷式裝飾,有‘劉老太太一進大觀園’的感觸。


    徐婉婷卻不喜歡這種地方,現在都流行田園風格的裝修了,這酒店落後時代,處處透著一股庸俗味兒,但老爸徐明博喜歡,沒辦法。


    吳雅芝原本不想來,可耐不住徐明博勸說,還是勉強來了,隻是一臉漠然的神色看著徐明博招唿張國棟老倆,不冷不熱。


    邢飛騎在剛子脖子上,遠遠看見一個老熟人,就是昨晚上把寶馬車輸給西門子的蔡順發!看酒店服務人員對他的態度,他莫非是這家酒店的老板嗎?他從剛子身上往下出溜的時候,將一綹神識粘到蔡順發身上去了。


    蔡順發的感覺極為敏銳,邢飛一注意他,他就覺察到了,衝這邊看了一眼,見是一個小孩子瞪著烏溜溜的眼珠看自己,不由衝他微微一笑,還以為自己是少年兒童的偶像,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昨晚是栽在這樣一個小東西手裏!


    邢飛也衝他一咧嘴,笑嘻嘻看著蔡順發讓兩個女服務員過來招唿這一幫人進入包間,自己轉身迴辦公室了。


    一幫人落座之後,酒菜一道道端上來,老張兩口子開始還有點局促不安,還沒有完全放開,徐明博卻是儀態自然,樂嗬嗬的招唿老張,開動酒席。幾杯酒下去,老張逐漸顯露出在酒桌上的風采,和徐明博開始談笑風生。


    當老張說到兒子的婚事辦的有點倉促,有點對不起兒媳婦的時候,沉默已久的吳雅芝冷冷道:“我們從來就沒承認過他們的婚事!他們還算不上夫妻!”


    一句話讓原本熱烈的氣氛瞬即降到冰點!


    曉東媽雖然是個鄉村婦女,對城裏人有種從骨子裏透出的敬畏,但向來是吃軟不吃硬的主兒,更何況在村裏也是出名的爆仗脾氣潑婦嘴!她早就對吳雅芝不冷不認的態度有點惱火,一聽這話,立即就炸毛了!


    “我孫子在這坐著呢!你承不承認的有什麽用?”曉東媽嘴角掛著冷笑,故意不看吳雅芝變了的臉色,因為這成竹在胸的樣子顯得更囂張!會讓對方更加氣憤!她這反駁手段造詣頗深,對方一定會沉不住氣勃然大怒,然後做出不理智的事來,她就毫無懸念的贏得了鬥嘴比賽!


    她給邢飛夾了一隻油燜大蝦放麵前,“乖寶,可勁吃,待會兒你爸掏錢,不吃白不吃!”這是給前麵出的火再澆點油的神來之筆!


    坐在她身邊的張曉東一個勁兒的扯老媽的衣服下擺,曉東媽理都不理。


    吳雅芝騰地就站起來!指著曉東媽怒道:“你!你!……”氣得渾身哆嗦說不出話來……


    邢飛眨眨眼睛,忽然出人意料的說道:“就算爸爸花錢,也得給姥姥吃!姥姥待我可好了!不許欺負她!”


    一家人全都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小東西,天真無邪仗義直言就這麽個小不點兒?當然,最最感動的還屬吳雅芝,差點就流下淚來,心想:“還是我外孫子向著我!全是一幫白眼狼!”


    曉東媽吃驚的看著孫子,喃喃道:“好!好!我孫子說給誰吃就給誰……”偷偷把兒子拉衣襟的手打落!


    徐婉婷忙站起來拉著吳雅芝坐下,“媽,好不容易湊一塊吃頓飯,說這個幹嘛?”


    吳雅芝憤怒中帶著委屈,又加上被邢飛感動了一下下,剛要重新醞釀怒火,忽然邢飛對著她猛地一吸鼻子,搖著小腦袋讚歎,“好香!好香啊!”憨態可掬,頓時把徐明博和老張逗得笑起來!


    吳雅芝渾身一震,覺得怒火和委屈消失不見,忽然就輕鬆下來,白了徐婉婷一眼,嘟囔道:“都不如一個孩子懂事!真是的!”欠身坐下了。


    徐婉婷嚇出一身冷汗,“還好沒吵起來!今天媽雖然有點故意找事的做派,但氣度大得很,婆婆這麽氣她都壓得住火,不愧是做過教授的!有風度!”


    氣氛終於從尷尬中解脫出來,徐明博笑著對張國棟說,“老哥哥,你們這麽大老遠的來,我盡一下地主之誼,咱哥倆走一個?”端起麵前的酒杯。


    老張不明白‘地主之誼’的意思,以為徐明博家解放前的地主出身,對自己表明身份呢!可現在都什麽年代了還談這個?我老張家以前雖然是佃戶,但也不是在你家討飯吃,不歸你管!端起酒杯對徐明博豪爽道:“我先幹為敬!”將一大杯酒一口氣吞了!


    這滿滿一杯酒,足足有二兩多!豪爽的老張有牛飲的氣派!


    按照酒席桌上的習慣,大杯喝酒,‘走一個’的意思是兩人都喝一口,兩人淺嚐即止,有個意思就成,徐明博沒料到老張上來就有和自己拚酒的勁兒,微微搖頭,笑道:“老哥哥好酒量!”把自己的酒稍微喝了一小口,放了下來。


    “咦,親家?你怎麽沒幹嘍?”老張驚訝的看著徐明博麵前的酒杯,覺得這親家有學問不用在正途,都用來耍賴啊!


    徐明博一笑,“我沒有你酒量好,喝不了這麽猛的酒,慢慢來。”


    “這可不行!”老張臉色微紅,酒勁兒上來了,“你先敬的我,我喝了你不喝算怎麽迴兒事兒?這酒你一定得幹嘍!”說著伸手就要替徐明博把酒端起來。


    曉東媽在一旁插嘴道:“是啊,親家公可不能騙我家老頭子,他那人實在,自己搶著先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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