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這個字,多簡單啊,六個筆畫,卻每一筆都藏著血腥,讓人聞之作嘔,卻又吐不出任何東西。


    到了梁國,秦昧知道了一些在母國不曾知曉的內幕,比如梁國還差一個大峽穀兩座城便能直麵大沅國的皇城,知道梁國之君原本屬意太子做質子,然而太子臨走之前病了,燕相便做了主讓他代兄出梁。


    秦昧也不知道自己這些年是如何熬過來的,仿佛過了幾百年才終於迴來了一趟,又好像當年被送走還是昨日的事情。


    他躺在充滿藥香味的床上,不願意睜眼,但有聲音輕輕淺淺的在耳邊聒噪,像是隻百靈鳥的幼崽,他聽見這幼崽不斷的歎氣,好像很無聊,又忽然站起來去和大夫說話問他的情況,這幼崽永遠不好好的安靜下來,東跑西躥,帶來一陣陣不同於藥香的涼意與好聞的甜味。


    秦昧胸腔裏仿佛是壓著極重的一塊兒玄鐵,壓的他唿吸困難,卻又不至於死去,他喉管裏還有這血腥味,所以當嗅到那股子甜味後,他幾乎是有些上癮,模模糊糊的上癮……


    於是他緩緩睜開眼,透過朦朧的視線看向旁邊,旁邊擺著琳琅滿目的小罐子和藥膏,遠處是個佝僂著背的老先生和一位活蹦亂跳的貴公子。


    貴公子漂亮的分外清晰,是種濃麗的俊俏,身形修長,腰肢纖細,寬大的袖子裏藏著白皙的手指頭,拿著把玉骨做的扇子搖搖晃晃的轉著,側顏給人無語言說的精貴與遙不可及,此時這公子發現他醒了,一雙仿佛含情脈脈的眼幽幽轉了過來,笑著對大夫說:“喲,醒了,那我走了,藥費劃我賬上,待他好了一並到府裏結賬就是。”


    聽到這聲音,秦昧知道自己方才聽見的聲音大約就是這個公子了。


    ——一隻大號的漂亮百靈幼崽。


    大夫連忙恭敬的送走燕二爺,再迴來時又讓秦昧喝了幾副湯藥,聲音沉甸甸的說:“小夥子,你今歲多少啊?”


    秦昧瘦的不成人形,然而眼睛很大,所以在那巴掌大的臉上有種一樣的詭異感,並不好看。


    “十五……”秦昧嗓音沙啞,迴答的簡短,他天生就是如此靜默,靜默的仿佛一潭死水,偶爾才活泛起來,然而一活泛,便能從死水裏冒出怪物,突然的將水麵攪得驚濤駭浪。


    “這……”大夫皺著眉頭,忽而又搖了搖頭,說,“方才二爺說你大概七八歲,我瞧著就不對,你身量不足,骨頭都沒長開,長期的腹中無物,一味積鬱於心,憂思過重,恐……”


    秦昧打斷大夫的話:“謝先生,秦昧知道,會想辦法。”他說的還是很簡短。


    大夫見這個明明應當是少年的人卻瘦弱成這個樣子,內裏也糟蹋的亂七八糟,有意要囑咐些什麽,然而見到對方眼神後,卻又緘默不語了。


    大夫明白自己就算說了,這少年也不定會聽,說也白說,便隻告知病情:“你胸骨壓迫內髒,需要好生休養半月,這期間不要幹重活,最好不要。”雖然大夫看出來這個少年大概是什麽什麽地方的下人。


    “每日喝這幾服藥,等自覺胸口沒有壓迫之感後,便再來我這裏複查一迴。”大夫知道這小夥子大抵是不可能常住這裏,於是把包好的十幾複藥放在床邊。


    秦昧點點頭,忽而又問:“方才那位公子是送我來的?他……是誰?”秦昧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問,然而話已出口。


    大夫這迴抿唇笑了笑,說:“二爺說不告訴你,又不是他害的你,而且以後也不會見麵。”


    秦昧那病態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尷尬的紅暈,重新閉上眼睛,深覺自己方才是唐突了,的確,不會再見麵,問了又能怎麽樣?


    他這樣一個快廢了的人,是不值得也不配知道那人的名諱。


    秦昧一麵把自己的卑微挖出來時時刻刻的提醒自己他有著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一麵打從心裏翻湧出一股子壓製不了的不甘。


    他並不是天生下賤,他憑什麽不配?!


    秦昧好在閉著眼睛,所以沒有人察覺得到他不該有的野心,他拳頭也藏在肮髒的衣服裏麵,捏的死緊,他感覺自己是被一個漂亮的小神仙看不起了,可他該習慣的,嗯……他該習慣的……


    ……


    燕千緒餓得半死迴了相府,一迴去就被小廝東土撞了個滿懷,這東土成天沒個規矩,這會兒也仗著燕千緒喜歡他,所以哭喪著臉瑟瑟發抖的說:“二爺救命啊,你快去看看吧,大爺受傷了!”


    ——他受傷關我什麽事?


    燕二爺這句話堵在喉嚨口,差點兒說出來,但他現在露出個擔憂的表情,惶惶然的一副好弟弟模樣,問說:“大哥怎麽了?怎麽迴事?”那賊人怎麽沒快刀下去把大哥命根給結果了?!真是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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