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親戚?婦人又瞧了寧情的打扮,衣著普通,頭上連根銀飾都沒有,估計是個窮親戚。


    不過大家都是窮人,無妨,無妨。


    既然是親戚必然不知道花老板家很多外人不知道的事情,婦人有些日子沒迴娘家了,也不知道花老板的頭等大事解決了沒?


    遠方的親戚來,肯定是花老板府上有大事,婦人大膽地問道:”花老板要成親了嗎?妹子大老遠的來,莫不是要吃花老板的喜宴?”


    成親?喜宴?她也不知道啊?不會這麽巧吧?


    她還以為花老板是個幾十歲的老翁呢,原來是個還未成親的呀!


    若是花老板成親,哪有空同她談收花的事情,這也太不巧了吧。


    寧情不由得歎了口氣,出門不利。


    婦人一見寧情的臉色,又大膽地猜測道:“莫不是又哪個了吧?”


    又哪個了?她怎麽知道?她對花老板一無所知啊,就剛剛隨便認了個便宜親戚,寧情也不知道如何迴答婦人。


    婦人見寧情一臉詫異,莫不是被她猜對了,一臉興奮中帶著一些惋惜,“天呐,作孽,也不知道這花老板是不是天煞孤星?怎麽就專克自己的未婚妻!你說這事是不是邪乎?”


    什麽?克妻?


    為了打聽更多消息,寧情隻好勉強接上話,“是的,真邪乎!”


    果然不能撒謊,太容易圓不上了。


    婦人指了指對麵坐著的男人,感歎道:“你看我男人,跟花老板同年的,都是二十六歲。”


    婦人又指了指身旁的小女孩,“這是我們的二女兒,六歲,老大是個小子,已經八歲了。花老板到如今連個妻子都沒娶上,你說要那些銀子有何用?又沒人繼承。”


    寧情尷尬地點點頭,瞎應付道:“就是,就是。”


    邊上有個剛坐下來的客人,許是無聊,聽見聊花老板的八卦,也插進來。


    “聽說花老板家的風水不好,旺財不旺丁,花老板就沒兄弟,他爹可沒少娶姨娘,生的男丁沒一個養活的,倒是姑娘磕磕碰碰養活兩個,生怕沒了,一成年就趕緊嫁了。”


    見有人搭腔,婦人更是起勁,“可不是,你說花老板又有銀子,長得又體麵,人還好的,可就是娶不得妻子,你說稀奇不稀奇?”


    “又死了一個嗎?怎麽還有人敢把女兒嫁給他?”客棧老板娘也插嘴進來。


    “不知道啊?我也是剛聽這位姑娘說的。”婦人指了下寧情。


    寧情瞪大眼,她沒說啊,隻是附和了一句而已。


    怎麽就……又死了一個,寧情覺得好無辜。


    “這又是哪家的短命姑娘?”


    寧情搖頭,她怎麽知道。


    婦人道:“何時出的事?”


    寧情搖頭,她怎麽知道?她是來打聽花老板的事情的,怎麽都問她,哎呦!真不該隨便認親戚的。


    見寧情一問三搖頭的,估摸是不願意說,畢竟又不是什麽好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嘛!


    大家了然地不再問寧情。


    “誒?第一個怎麽死的?”那人問道。


    “哎呀!這個我清楚,那時候我還是小姑娘來著……”婦人和那人熱火朝天地聊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福清人沒什麽聊的,還是這冬夜無聊,一聽聊花老板,客棧裏的食客都陸續加入,包括掌櫃的。


    整整聊了一兩個時辰,完全忽略她這個遠方親戚的感受。


    寧情整理了一下聽到的消息,大約對花老板有了個大致的了解。


    花老板,二十六歲,有銀子,長相體麵,性格好,兩個妹妹均已出閣。家中現有不管事情的老父親一位,天天盼著他成親的老母親一位,還有幾位小媽。具體幾位?不詳。


    花老板打小就定了親,兩人關係頗厚,待到兩人成年時,準備大婚,就在大婚的前一月,新娘子得了風寒,幾天時間就香消玉殞。


    花老板傷心不已。


    又過兩年,花老板的娘又給花老板定了門親事,可哪成想到又在快成親的時候,那新娘子落到自家院子裏的荷塘裏,等撈起來時,早已沒了氣息。


    這事情有些巧了,連著兩門親事都在快成親的時候新娘子沒了。


    於是,整個福清城開始謠傳花老板克妻,有人就說克妻不對,因為克妻是指娶進門後死掉的。花老板的連門都沒進,算不得克妻,頂多算個克未婚妻。


    不管是克什麽?反正就是死,這世上誰又願意死去呢。


    於是,第一次死了未婚妻的花老板還有許多人家想把姑娘嫁給他,可這連著死了兩個,就沒有幾個人願意把姑娘嫁給他了。


    花老板在媒婆界的市場止不住的下跌,幾乎無人問津。


    花老板的父母當然不能讓兒子得個克未婚妻的名聲,就說是巧合,不是克妻。還言之鑿鑿地去寺廟求了說法,說是前麵兩個姑娘的八字太輕,抗不起花老板家的財氣才會如此。


    這樣的話自然有人相信,自然也有許多人是不信的。


    眼看著花老板的年紀越來越大,花老板的娘可愁死了,全福清城的媒婆都請遍了,就是沒有個願意嫁的。


    後來,花老板的娘覺得她家的要求高了,都是要門當戶對的嫡女,嫡女當然金貴,沒有一個願意拿命來換的。


    於是,又降低要求,說是庶女也行。


    誒!還別說,過了段時間,媒人傳來好消息,還真有個膽子大的庶女賭命願意嫁過來。


    後來才聽說那姑娘命慘悲慘,打小死了親娘,受到大媽的嫌棄,到了年歲,眼饞花老板家的彩禮,不管不顧的就要那姑娘嫁過來。


    姑娘想活命,怕被花老板克死,在結婚的前幾日,偷跑了出去,可哪曾想到,當天晚上就遇到歹人,被擄到偏僻的地方給糟、蹋了,姑娘當下就找了棵樹上吊,死了。


    這個也太慘烈了!轟動全福清城,乃至其他更遠的地界。


    最後,歹人是抓了,但是姑娘也迴不來了。


    花老板克未婚妻的名聲也徹底的坐實了。


    從此,再無姑娘敢嫁給花老板。


    哪怕要求一再降低,花老板也無人問津。


    ……


    寧情總結出,這花老板命運多舛啊!也算是個可憐人。


    可是她現在也是走投無路的可憐人。


    可憐人就幫幫可憐人吧。


    於是當寧情站在華麗的府邸麵前時,心裏感歎,煜園,名字不錯。花老板頂多算個有錢的可憐人,這府邸也修得太奢侈了,僅僅一個大門和牌匾,寧情已經感覺出這花老板是個有銀子沒處花的人。


    可是,寧情隻在花老板家門口站了一刻鍾就迴了清水畔。


    因為門房告訴她,花老板帶著父母出去避寒去了,寧情隻聽說過避暑,怎麽還是有避寒一說,後來在寧情的不恥下問下,門房說就是住在有溫泉的地方,具體位置,門房說不能吐露主子的地址。


    所以寧情這次是無功而返。


    花老板的具體迴府時間也沒有打聽到。


    寧情給了些銀子門房,留下了清水畔的地址,托付門房等花老板迴府就捎信給她。


    ……


    清水畔村口。


    一輛馬車停下來,從裏麵走出一位二十多歲的男子,男子一身素淨便服,一陣風吹起,衣擺翻飛在身後,像預飛之鳥,給人輕鬆恣意之感。


    他神情悠閑,清淡疏朗,好似在無拘無束的遊山玩水般愜意地跳下馬車。


    趕馬車的少年問道:“少爺,您確定不讓小的跟著?”


    男子豎起手臂,用兩根手指搖了搖,信步而去。


    那般的氣定神閑,仿若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少年坐在馬車上擔心道:“這次不會再挨打吧?”


    其實他好想跟去瞧瞧是哪位姑娘打了他們家少爺?


    ……


    寧情這次從福清城迴來買了些書籍,她把它們一本本地放好,放在屋子裏最顯眼的地方,那樣她可以隨時拿起,充實自己的腦袋。


    她覺得腦袋不能閑著,一旦閑著,望著熟悉的東西,總會想起過往。可能現下的生活太過寧靜祥和,而以往又是那般讓她難下心頭。


    她把曾經穿過的衣物都裝進櫃子,封了起來,放在這屋裏空置的角落,就像曾經的過往,她把他和關於他的一切都塵封在心底的某個角落。


    不想再記起,也不願再憶起。不過,她也不後悔,畢竟她努力過,爭取過,她不遺憾,隻是那般努力也沒有換來心之所向,她有點心疼曾經努力的自己。


    失敗就失敗了,她一向能屈能伸,過往的一切既然已經過去,那麽便讓它過去吧。生活還要繼續,她得努力活著。


    現在所用所穿都是重新購置的,她不再是寧家的大小姐,也不是陳家的三夫人。


    她是寧情,一個重新開始後半生的女子。


    以前的衣食無憂好日子是雙親給的,後半輩子就讓她去摸索,不管好壞,比起在陳府煎熬,她都不會後悔。


    為了與這個村子裏的其他人一樣,她買粗布料子做衣裳,發覺並沒有何不同,反而做起事情來更加便捷,而且十分耐磨。


    她素麵朝天,與這裏的村民一樣,淳樸自然。頭上也不戴任何首飾,簡單地挽起婦人髻,清清爽爽。


    這樣的日子真是清靜安寧。


    雖然鮮花的事情還沒有著落,可她相信事在人為,她一定能找到出路。


    她拿了本《西遊記》翻閱,她喜歡孫悟空的不折不屈,也喜歡看取經路上的磨難被師徒幾人一一克服。


    比起他們,寧情覺得她的人生都是小打小鬧,不算什麽,這些小小的困境她一定能翻越過去。


    翻越過去定有不一樣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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