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邊先聽聽再說。


    隻聽裏麵出來那管家的聲音,“您可知我家少爺已經二十五六的人了,您家的女兒聽聞隻有十二三歲,還未到婚嫁的年紀。而且,這婚一段談成,楊家可是馬上就要人的。”


    什麽?男方二十多高齡先且不說,還馬上就要嫁過去,芽兒才多大。寧情覺得自己剛聽第一句就聽不下去了。


    大強嬸子和大強叔都沒有做聲,寧情站在外麵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是何種神情。


    那人繼續道:“我家少爺生性暴躁,吃酒賭錢樣樣不輸他人,這是我家少爺心誠,說既然是相娶之人,必然缺點也要提前告知,以免過後生悔。”


    這是什麽意思,意思是給芽兒爹娘吃預防藥嗎?意思他家少爺吃喝嫖賭樣樣精通,而且性情粗暴,粗暴延伸的意思,就是會打人。這般的人怎麽能嫁,就猜到有貓膩,如此渣渣,怪不得一直未娶。


    芽兒的爹娘深吸了口氣,連站在外麵的寧情都感知到。


    那人又道:“如果婚事談成,您的女兒嫁過去以後就是楊家的人,從此生死與方家無關,你們可想好,想好後,這銀子就是你們的,今日這孩子我就帶走。”


    那人似乎拿出一袋銀子,放置在芽兒爹娘的麵前。


    “管家是什麽意思?這婚事不走三書六禮嗎?”大強嬸子怯怯地問道。


    “是的,我家老夫人說了,如果兩位同意且收下銀子了,那芽兒就一並帶走,從此隻有楊家同意,芽兒方能迴來看望兩位。”


    一直未說話的大強叔突然吼道:“這是找的什麽人家?我們不是賣女兒,為何連基本的三書六禮都沒有,還如此霸道。”


    寧情聽到大強嬸子低聲抽泣,“孩子爹,就這樣吧,讓他把芽兒帶走,不然跟著我們也是餓死。”


    “不嫁,我不嫁芽兒,這是什麽人,這是人渣啊,這是讓芽兒在跳火坑啊。我就知道哪有什麽好事落在我們頭上,還大戶人家,吃穿不愁,怎麽可能?”大強叔怒吼,可聲音卻顯得那樣無力。


    裏麵又傳來芽兒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哭腔,“爹,我嫁,把這銀子收著,給您看病,您看好病就能下地幹活,我們家就餓不死了。”


    柱子小心地問道:“上次寧情姐姐不是給了我們家銀子嗎?為何還要賣姐姐?”


    大強嬸子道:“那銀子要還的呀,寧情姐姐也不容易,人家借錢是幫助我們渡過難關的,所以一定要遵守承諾還給人家。我們已經這樣了,不能拖垮她呀。“


    寧情聽到小根地哭聲。“不要賣姐姐,我們少吃點。娘~~求求您了,別賣姐姐。”


    “對不起,是娘沒用,養不活你們,隻能委屈你們的姐姐了,你們要怪就怪娘吧!”大強嬸子狠心道,顯然已經做了決定。


    柱子和小根大聲地嚎哭起來。


    大強叔悲憤地自責:“都怪我,都怪我,為何不一死了之?拖累你們,讓我去死吧,我這樣活著有什麽用?”


    寧情實在是聽不下去了,直徑走到屋內,抓起桌子上的一袋銀子,扔到那人的身上。


    “芽兒不賣,你走吧。”


    又對大強嬸子道:“芽兒我買了,這個人出多少我多出一倍。”


    寧情這麽一說,屋裏哭泣的幾人都愣住了。


    “怎麽?不信嗎?要不我迴屋裏去拿筆紙簽署畫押?”


    “寧情姑娘,我們不能再欠你的了,上次欠你的還不知何時能還。”


    “我沒讓你們欠我,剛才你們也聽見了,那不是一戶好人家,天下哪有什麽好便宜事情,如果是好的人家,早有姑娘爭著搶著嫁了。”


    那人聽聞這樣的話,不禁意味深長地看著寧情。


    “這樣,一會我擬好賣身契,從此芽兒便是我的,以後吃穿用度都是我的,跟你們方家沒關係了,到了適婚的年紀我會給她安排一門親事,省得老是打一個孩子的主意。”


    想起方才楊家出那樣的條件,大強嬸子都執意要嫁芽兒,寧情就心裏一百個不痛快,雖然是因為日子沒法過下去才如此,可寧情還是不痛快。


    “芽兒,你可願意?”想到這事還要問問芽兒本人的意願,寧情壓住火氣,輕聲問一旁不知所措的芽兒。


    芽兒趕緊點頭,似乎怕慢了寧情就改變主意一般,眼中盡是不安。“寧情姐姐您就買下芽兒,芽兒不願出嫁。”


    看著可憐的芽兒,寧情覺得挺心酸的。“嗯,聽話,我不會讓你嫁給一些歪瓜裂棗的。”


    寧情又看向那人,轟道:“你還不走,沒有聽見嗎?芽兒不嫁,迴去跟你們的少爺老夫人稟明,這孩子已經賣給我了,不要再來了。”


    楊鈞翰看著眼前這個兇巴巴的女人,她好像助了一臂之力,省了他很多事情。雖然有些討嫌,可這麽趕他就不對了。


    上次揍了他,這次又揍了他,雖然兩次都是誤會,可從側麵反應這女人本質上是個火爆性子,且一言不合就會動手,是個危險物種。


    而且似乎對他很不友好,想他也算玉樹臨風,風流倜儻之人,難道這女人已經知道他的身份?


    算了,知道也罷,正好解決了他想解決的事情。剛才他還一直在試探,如果這戶人家執意要賣女兒,那他隻好買走,不買的話,看這家活得如此艱難,遲早也會賣到其他人家。


    他正愁把這孩子買了放在哪裏合適?也不知道廚房還要不要人?不要的話,他要塞到哪裏去,關鍵他老娘時刻盯著他,讓他十分地為難。


    這女人突然衝出來出銀子買了芽兒,這下可好,一並幫他解決了。


    楊鈞翰十分滿意這個結局。


    如此一想,消了氣,也不怨這女人對他的無理了,起身,告辭。


    那人走後,寧情迴屋寫了賣身契,也支付了銀兩。跟大強嬸子是這樣交待的,芽兒先還是保持原來的生活,等明年寧情的營生開始了,需要人手,芽兒就要過來這邊院子幫忙幹活。


    雖然又去了一筆銀子,但是寧情覺著值,不然她會一輩子不安心。


    有了一大筆銀子的方家也暫時脫離的困境。


    果然卻上心頭的事情十之八九都與銀子有關。


    後來,她也疑慮過那人那天的言詞有些奇怪,一般說媒都是揚長避短,盡力撮合,那人卻淨說短處,令人費解。不過,事情已經解決了,也沒法去鬧個明白。


    …………


    轉眼,又過了些日子。


    “姑娘,收到來信了。”秀萍姐拿著一封信從外麵小跑過來。


    寧情最近都沒有多少事,加之已到年下,外麵冷得很,此刻正在屋子裏烤火。


    聞言,心下一喜,連忙結果,拆開一看,果然是那門房的來信,信上說花老板二十三迴來。


    寧情一想,今日不就是二十三嗎?


    花老板已經在福清城了,寧情看了看天色,今日已經來不及,隻能明日了。


    “秀萍姐,幫我收拾兩件衣裳,我明日要去福清城。”


    秀萍知道寧情著急,還是勸道:“明日是小年夜,姑娘在家過完小年再去吧。”畢竟是一年才一次的小年夜。


    寧情道:“路上就得一天,明日是小年,那花老板也要過年,我明日趕路,在福清城休息一晚,二十五去拜見正好,不能在家耽誤。”


    秀萍知道姑娘一直盼著這事,還是擔心道:“要不我同姑娘一起吧,姑娘一個人上路我不放心。”


    “我上次不是去過一次嗎,秀萍姐大可放心。”寧情道:“就是衣裳得穿厚點,那馬車上估計有點冷。”


    “好,我一會就是去給姑娘清件厚實的襖子,姑娘在外多加小心,馬車也要坐人多的,人少的就不要坐了,怕有歹人。”秀萍叮囑道。


    寧情道:“是,這些我知曉。”


    ……


    二十四清早寧情就出了門,到達福清城的時候,她找了間離花老板府上近些的客棧。


    等打點好,寧情見時間尚早,想到今日是小年夜,外麵必定熱鬧。


    她一個人呆著,也挺無趣的,決定出去轉轉這福清城。


    於是,披了件淡青色裹白毛邊的鬥篷出了門。


    福清城果然熱鬧,到處都是人,連許多不出閨閣的姑娘婦人都出門遊玩,真是人擠著人,人挨著人,好不熱鬧。


    街邊店鋪林立,小商小販更多。


    寧情慢悠悠地逛著,看著好吃的就買點嚐嚐。


    前麵不知道是什麽熱鬧的節目,裏三層外三層的圍滿了人,許多人都停住了腳步觀看,讓本就擠得水泄不通的街道更加挪不動腳步。


    寧情個頭不高,擠又擠不進去,完全看不到。


    正在這時,人群中一陣驚唿,有人大喊:“快讓開,馬失控了。”


    馬兒失控是要踩死人的,今日這樣的日子怎麽有人把馬騎到這最熱鬧的街道上了。


    不容人多想,人潮迅速讓開個道,讓馬通過。


    人本就多,人潮一退,寧情也隨著人潮後退。


    她本就這最邊上,這麽一擠,沒有地方退讓,隻好往身後的店鋪裏退讓。


    她就這麽被擠進一個燈火通明的地方,寧情差點被擠得摔在地上,驚慌之下扶住一旁的柱子才站穩。


    可不斷有人進來避讓,寧情被迫又往裏麵躲了躲,就這麽被逼到了角落的一處,寧情向裏望去。


    這裏好似一個隔間,裏麵正坐著幾個人,有男有女。


    男人們喝得醉醺醺的,眼睛和手都不老實地落在一旁作陪的女子身上。那作陪的女子們穿得很是清涼,甚至連前麵白花花的都袒露在外。


    寧情看了眼,瞬間明白,這是青樓。


    她居然被擠到青樓來了。


    說起來,她還從未來過這種地方呢,這還是生平第一次。寧情好奇地打量,都是些什麽人來這裏尋歡作樂啊?


    這一瞧,不打緊,居然讓她看到一個認識的人。此人不是誰,正是連著兩次被她打的那人。


    他正在這隔間裏,本來背對著寧情,估計是聽到外麵的動靜,迴過身來。


    與寧情碰了個正眼。


    四目相對,那男人似乎有點不太記得寧情,估計正在想在哪裏瞧見過她。


    寧情已經在心裏鄙夷多遍,果然不是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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