筇祁抬了半截眼皮,瞥了一眼白梓的方向,然後給了憂心忡忡的宮衡一個“放平心態,靜觀其變”的眼神。


    再然後眼皮一合,又不管了。


    陸其修開始也是意外了一瞬,但立刻就反應了過來。


    他迴頭瞅了一眼一副事不關己模樣的筇祁,視線迎上白梓的目光,表情了然的“哦~”了一聲。


    白梓的這一番言行,想要表達的就是,管理局這邊對他的真實的態度和目的,他已經知道了。


    而信息的來源,顯然是、也隻能是筇祁。


    陸其修與筇祁之間的關係,在公權位相當,互相製衡卻也相互配合;在私關係也還算不錯,一千多年的時日相處下來,對彼此的性子也說得上有些把握。


    因此,既然是筇祁決定挑明了的東西,陸其修倒還真沒什麽必要去多作質疑。而且他也差不多能猜到,估計是山海“碎片”裏出了什麽情況,使得筇祁臨時起意走了這一步。


    不過就當下的情形來看,顯然是最理想效果出現了。白梓還能主動出現在這裏,就說明不管出於什麽動機,至少他現階段是願意配合山海局的行動的,即使隻是表麵上的。


    “看來是我多慮了。”陸其修笑眯眯地說道,神態間絲毫沒有下套在先、事後翻車該有的尷尬。


    白梓也笑了笑,迴答說:“互利互惠,各取所需。”


    陸其修坐直了身子,視線落在白梓身上打了個轉。


    “那就正式歡迎你的加入了。”他麵上隨意的神色稍斂,但嘴角的笑意卻真實了幾分,“合作愉快~”


    白梓看著陸其修,沒動也沒出聲,好像在等著他說下一句。


    陸其修笑了,下一句話說的果然頗有幾分意味深長:“放心,這麽多人都看著,山海局從不為難自己人。”


    白梓笑了笑,自己人啊……


    不過自己的意思已經表現出來了,他也不覺得當下的情況能在此時字清句白的條列清楚,索性就以後走一步看一步吧。


    白梓手腕一抬,揉了揉腓腓的腦袋:“變小點,我抱著你。”


    腓腓從剛才起就被迫夾在白梓和陸其修中間,雲裏霧裏的聽到現在簡直懵上加懵,這會兒終於聽到了一句明白話,立馬把剛才的事情拋到了腦後,雙腿一蹬跳起來,身在半空就化成了一隻雪白雪白的毛絨絨,撲向了白梓的懷裏。


    白梓一伸手接住它,順手擼了一把它那根又長又蓬鬆的大毛尾巴,上前兩步坐到了耳鼠的對麵,也就是原本腓腓呆著的位置上。


    說起來,腓腓的功效大致和白梓類似,是可以使人心情愉快的存在。白梓第一次來管理局,早上醒來發現腓腓睡在自己身上,也是特意為了幫他舒緩情緒的。


    隻不過後來腓腓反而被他的氣息吸引,睡嗨了窩錯了地方,導致白梓後半夜噩夢不斷,這就單純是個意外了。


    所以白梓對於有事沒事懷裏揣著隻腓腓還是很樂意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相比較於腓腓,這幫妖怪們都更喜歡往自己跟前湊。


    卡座裏裝作鋸嘴葫蘆的一群人終於開始活動了。


    衛婧隔著沙發背探過身子來,問白梓:“以後吸你……不是,就那啥你真要收費啊?”


    白梓心說“那啥我”這個表述還不如直接說“吸我”呢。


    他笑了笑,說:“自己人,不用。”


    白梓這句話裏的“自己人”三個字咬的略重,還意有所指的側頭瞥了一眼正笑眯眯看著這邊陸其修。


    衛婧安靜了,這話她覺得自己不大好接,否則公費出國遊怕是得泡湯。


    靠角落坐著的宮衡又伸出一根手指,去戳筇祁的胳膊,壓低聲音問:“你就這麽把陸處賣了?這個月可剛開始,你們的行動經費怎麽辦?”


    筇祁這一迴連眼皮都懶得抬了:“上上個周他皮癢,打過一架後已經被扣光了。”


    宮衡:……


    這可真是感天動地的塑料同僚情啊!


    .


    當然,話是這麽說的,一幫妖怪還是很愉快的決定出去搓了一頓烤肉,算是慶祝蠱雕的案子順利結束,順便歡迎白梓同學順利踏上賊船(?)。


    白梓有點意外這幫妖怪的接地氣兒,但想想在場的這些山海妖獸裏,除開來的最晚的腓腓,少說也都已經在凡生界的人類堆兒混了幾百年了,也就釋然了。


    陸其修這人喜歡有仇能報就立馬報了,報不了的再留著十年不晚。於是席上直接拉著筇祁吹白酒。


    人類製作出來的酒就算度數再高,對這兩個洪荒血脈的上古妖獸妖怪來說其實也沒什麽用。但陸其修非要拉著筇祁和他一起封住血脈拚酒,還不惜以整個行動處未來三個月的第二季度行動經費做賭注。


    衛婧當場就興奮了,表示這可是貔貅身上薅羊毛的大好機會,走過路過千萬不能錯過,贏了這一場,一直到八月底都不用擔驚受怕,有事沒事就受財務處威脅了。


    封久倒是沒說什麽,但明顯眼神都亮了幾分。


    白梓最開始還在一邊和腓腓一人一份刀叉的咬著烤肉看戲,但看著看著,到後來都有點心驚肉顫了。


    ——六十七八度的白酒,這兩位簡直是在當成啤酒喝。


    妖怪的體質這麽強悍的嗎?


    白梓記得自己見過的記錄,也就是四十多度的白酒兩斤封頂了吧,但現在這一桌子的空酒瓶。


    即使他們是在單獨的包間裏,而且人數不少可以打一下掩護,白梓還是覺得這家這店的老板怕不是早就想報警了吧。


    但看其他人都是一副喜聞樂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白梓總覺得自己這一夥兒,明天一睜眼怕是得上什麽社會新聞首頁。


    宮衡看出了白梓的顧慮,安慰他說沒事,這次的仇結的不大,他們倆心裏都有數。


    白梓沉默。


    聽您這習慣成自然的語氣,這兩位還結過什麽更為深仇大恨的事?


    好在宮衡這話說完不多會兒,陸其修突然一撂瓶子不幹了,說玩夠了,經費明天就提前預支給你們了。


    筇祁隻是點了點頭,什麽也沒說就坐下了。


    兩個人看起來都是麵不紅心不跳,仿佛剛剛灌下去的都是白開水。


    但就算是白開水,喝到這個量估計都會想吐的吧?


    陸其修倚在椅子背上瞅著筇祁樂,語氣裏帶著些小人得誌的開心:“你還真敢應啊,拖了大幾百年的暗傷好利索了?今天夜裏有你受的。”


    一邊正吃飽喝足,攤在座位裏“葛優癱”著揉肚子的腓腓突然聽到這麽一句,一瞬間整隻妖怪的毛都豎起來了。緊接著一骨碌爬起來轉頭鑽進了白梓的懷裏,連腦袋都藏進了尾巴裏。


    白梓一臉的莫名其妙,但還沒等他開口,就見衛婧的目光已經看了過來。


    準確的說,是看向剛剛鑽進白梓懷裏的腓腓。


    “腓腓今晚跟著筇處去嗎?”衛婧問。


    白梓:???


    雖然腓腓是個男孩子,但您這話說的,我感覺自己仿佛即將目睹什麽職場潛規則現場。


    “不用。”筇祁的聲線依然平穩,聽不出任何異樣,“我自己可以。”


    “讓小白去吧。”宮衡突然說,“他應該更適合筇處的情況。”


    白梓:???


    我開開心心的吃個瓜,結果一轉頭自己家的房子也倒了?


    我現在摔碎這手裏的瓜還來得及嗎?


    桌子上突然靜了兩秒。


    然後衛婧率先點了頭:“我同意。”


    語氣表情居然還是相當的嚴肅認真。


    白梓:???


    不是你們這是在說啥?我還什麽都沒聽明白呢,怎麽就這麽順理成章的被決定了?


    緊接著白梓就見到,圍著桌子的這一圈人居然前前後後都點頭表示了讚同,尤其是還窩在白梓懷裏的腓腓,那小腦袋點得都快晃出虛影來了,恨不得肚皮朝天舉起四隻小爪子讚同。


    白梓沒好氣的揉了一把它的軟肚皮,憤憤的罵了一句“小沒良心的”。


    然後一抬頭,正好硬上了筇祁落過來的視線。


    白梓一怔。


    筇祁此時整個人看起來與平常無疑,但白梓就是覺得他周身的氣場產生了微妙的變化,更為沉默內斂,但一直隱藏在平靜之下的的危險氣息卻在悄無聲息的蔓延攀升。


    白梓猝然一驚,飛快的別開了視線,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後背發涼,居然已經隱隱冒出了點冷汗。


    白梓慢慢唿出一口氣,緩了緩情緒,心說難怪腓腓會被嚇成那個樣子。


    .


    宮衡給給白梓簡單的串聯了一下前因後果。


    筇祁的身上有舊傷,陸其修今天晚上拉著他拚酒就是想讓他難受一下,雖然分寸把握住了,不會有什麽不良後遺症,但畢竟是拖了這麽多年的暗傷,一但翻騰出來,這一晚上肯定不會怎麽好過。


    之前都是腓腓頂上的,但顯然目前看來白梓是更好的選擇。


    同樣是舒緩情緒、放鬆精神,腓腓表現出來方式的不是如白梓一般的氣息,而是一種“場”。


    既然是“場”,就會存在排斥和壓製,因此對妖怪們的效應也不是很大,尤其是窮奇這種血脈幾乎存在於山海頂端的妖怪。


    白梓理了理思路,看了一眼對麵笑得正開心的陸其修,心說這位陸處長還真是“隻要是當天能報的仇,就絕對不會留著過夜”啊。


    今天的這個局,套的果然不止筇祁一個,還捎帶著算上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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