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克絲盯著勝炫,看著那張有著熟悉影子的臉,久久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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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一連下了五天。


    整日整夜地下,有時是傾盆大雨,有時是細雨淅瀝。雨不分晝夜地下著,嘩啦啦地下著,樹葉被衝刷得再沒有絲毫灰塵,整個世界仿佛白蒙蒙的霧氣。


    拉克絲常常站在宿舍窗邊,望著雨霧中的東湖發呆,其實東湖在雨中早已看不清楚,隻有隱約的白色,和天空連成一片。


    呆呆地站在窗前,她的腦子也是白茫茫的混沌,什麽也無法去想,什麽也想不明白,沒有了方向,不知道該做些什麽,似乎一切也都沒有了意義。她隻知道,每次隻要試圖去思考些什麽,心底就會被揪得生生作痛。


    雨意清寒。


    透明的雨絲漫無邊際地飄蕩。


    仿佛一夜之間,夏天的熱烈消失得無影無蹤,而秋天靜悄悄地走了過來,沁骨的涼意讓萬物忽然變得那樣安靜。


    終於,雨累了,稍停了一下,拉克絲打開門,唿吸著迎麵而來濕潤的新鮮空氣。


    忽然——


    一個修長的身影擋在她的麵前。


    她抬起頭,吃驚地發現那人竟然是勝炫,他穿著雪白的襯衣,身材修長俊雅。


    “你好。”


    他對她微笑。


    “怎麽?”


    她忍不住問。


    “……我知道利群是誰了。”他的目光中有壓抑不住的興奮。


    街上慢慢出現許多人來來往往。


    繁雜的腳步聲。


    壓低的說話聲。


    仿佛一道閃電劈開,炸雷在腦袋裏轟轟作響,拉克絲什麽也看不見,聽不清楚,她的身子劇烈顫抖,心仿佛被一隻冰冷的手用力攥緊,然後狠狠地撕扯。


    勝炫笑著輕聲問:


    “他現在哪裏?”


    在哪裏…


    她的眼底漸漸浮起空洞的白霧,空洞地望著勝炫,心中一片轟然。


    “我…可以見他嗎?”勝炫摸摸鼻子,笑得有點孩子氣,又有點緊張,“才知道我竟然有個弟弟,而且是孿生的弟弟,真的是…嗬嗬…我可以見他嗎?啊,父親也很想見他…”


    一張照片。


    照片裏的男孩子穿著白色的襯衣,他站在濃密的梧桐樹下,陽光透過樹蔭篩下斑駁的光影,他右臂輕摟著一個女孩子,女孩子一頭金色的披肩發,對著鏡頭做出可愛的鬼臉,他低頭看著懷裏的她,靜靜微笑,眼底柔和的笑意仿佛可以沁過時空一直沁到人的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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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勝炫家的客廳。


    一張長沙發裏坐著勝炫和拉克絲,對麵的單人沙發裏坐的是勝炫的父親萊肯家主。


    他大約五十多歲,麵容儒雅,兩鬢有些華發,他凝神望著照片裏的男孩子,許久都沒有說話,半晌,他將照片輕輕放在桌上,閉上眼睛,頭輕輕靠著沙發背。


    勝炫拿起這張原本珍藏在拉克絲錢夾中的照片,他屏息凝視照片裏那個男孩子,手指不由自主輕輕碰觸他的麵容,知道是他的弟弟,知道是孿生,卻不曾想到是如此相似,就好像是另一個自己,同一時間,在遙遠陌生的地方唿吸並生活著。


    “他和媽媽…都已經死了嗎?”


    勝炫的手指有些顫抖,他將照片捏得更緊些,照片裏的男孩子陽光般對著他微笑。


    “是。”


    拉克絲咬住嘴唇,聲音輕輕迴蕩在客廳。


    “怎麽死的?”


    “群媽媽是因為生病,群是意外事故。”


    “什麽病?什麽意外事故?”勝炫急忙連聲追問。


    “有區別嗎?”拉克絲靜靜吸氣,聲音很淡,“不是一直都以為他們已經不在了嗎?是什麽原因又有什麽區別呢?”


    勝炫再也說不出話來,他的身體漸漸冷卻,全身的血液在經曆了沸騰之後墜入的是徹骨的冰窖。


    萊肯老先生沉默良久,低聲說:


    “我以為,利群的母親不會告訴他我的存在。”


    拉克絲深吸一口氣,她盯緊那個威嚴的男人,五髒六腑滿是複雜的感情,他就是群的父親,群從來沒有見過但是一直銘刻在心底的父親啊。


    “是,阿姨從小告訴群,您很早就過世了。”


    萊肯老先生揉一揉眉心,歎息著說:“我知道她會這樣做。”她恨他,她對他的恨意已經到了無法挽迴的地步。


    記得最後一次見到她,她眼中滿是尖銳的恨意,略帶瘋狂地對他喊,她永遠不會原諒他,對她和她要帶走的兒子來說,他是個卑劣得已經死去的人,她要他永遠不再打擾她,永遠不要再出現在她的麵前。


    她恨他。


    她也應該恨他。


    他以為自己對那個女人的暗戀是個不會被人發現的秘密,他把這份感情埋藏得很深,就像一壇埋在地底的陳酒,看不到也聞不到,為了不露出任何痕跡,他甚至也娶妻生子,在外人看來他和妻子相敬相愛。


    但是,妻子終究發現了,她傷心、痛哭、爭吵、哀求,他也試圖努力把感情從那個女人那裏收迴來。


    然而,他做不到。


    對那個女人的暗戀仿佛深入到他的骨髓,縱然他的生命逝去,這份愛也難以消散。


    他對不起自己的妻子。


    由於歉疚,由於不想影響妻子以後平靜的生活,由於沒有麵目再麵對她,所以他沒有再去打擾她,直到現在,他仍不想說出內心最深重的秘密,也怕勝炫知道母親不肯見自己而難過,他沒有告訴勝炫關於利群的事情,默認他們的母親已經離世了。


    勝炫第一次聽父親這樣講起以前的往事。


    他驚怔地望向父親。


    淡淡的苦澀在唇角蔓延,拉克絲低下頭,她不想要對群的父親失禮,可是她能夠感覺到自己臉上的表情是那麽冰冷僵硬。


    “所以,對於群,您就當作自己已經過世了,對嗎?”


    萊肯先生忽然衰老得像個老人。


    “可是,我見過您,”拉克絲努力對群的父親微笑,笑容略微帶些顫抖,“群一直把您的照片放在床頭櫃上,應該是您二十年前的照片吧,背景是一片足球場,您穿著運動服,看起來帥極了。”


    她淡淡笑著:


    “您放心,群很堅強,他生活得很好,上小學的時候,有一些壞孩子們常常嘲笑群沒有爸爸,他們圍攻群,說群是可憐蟲,說是因為群討厭所以爸爸才不要他死掉了,群跟他們打架,被記了很多大過小過,身上也經常被打得流血,有一次,我扶著鼻青臉腫剛打完架的群迴家,他哭著問阿姨,是不是因為他討厭,所以爸爸才死的,阿姨狠狠給了他一記耳光。”


    萊肯先生身子一顫。


    拉克絲笑了笑,繼續說:


    “從那以後,他再沒有問起過關於您的事情,他開始很用功地學習,群的功課很好,所有的考試他都是第一名,嗬,他並不是天才啊,有時候看書也要看到夜裏很晚,他的體育很好,足球踢得很棒,是場上的中鋒,曾經代表德瑪西亞高校踢進過瓦羅蘭高校賽的決賽。他對人也很好,所有的老師、同學、鄰居都很喜歡很喜歡他,您的照片就擺放在他的床頭櫃,每天睡覺前他都會告訴您又發生了什麽事情,他說,雖然您不在了,可是他還是要成為您最值得驕傲的兒子。”


    “拉克絲!”


    勝炫不忍心看到父親如此傷神,想要阻止她再說下去。


    白色的裙子,單薄的肩膀,長長的金發,拉克絲靜靜坐在沙發裏,靜靜凝望著萊肯先生,好像根本沒有聽見勝炫的聲音,黑白分明的雙眼裏漸漸湧上霧氣:


    “您知道嗎?群很愛您……”


    “您可以隻來見群啊,為什麽不來看一看他呢?”她輕輕說,沒有哭,隻有一點淚水濕潤的聲音,“如果他可以見到您,見到他的父親,您知道他會多麽開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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