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又一次咳血時,馬車內部有人掀開了簾子,遞給他一張帕子。


    白色的。


    晏良看了看白色的帕子,又瞅了瞅白色的簾子,再瞄一眼那人白色的袖子,又瞥瞥那匹白馬,心想這兄弟怕不是個白色控。


    心裏想著些有的沒的,晏良伸手接過,笑眯眯地道謝,帕子的主人收迴手,一句話也沒說。對方收迴手時晏良瞥見裏麵另一個較為清爽的青色衣擺,他意識到這馬車裏有兩個人。


    晏良拭去唇邊的血跡,望著前方的城鎮輪廓,心髒跳動的更加劇烈。


    他的時間已經不久了,現在隻想能走多久走多久,最起碼要在最後的日子裏浪個夠。


    晏良躍躍欲試。


    京城,全國最為繁華之地,人來北往,熙熙攘攘。這裏有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會有卑微如塵土的貧民,再繁華昌盛的地方也會有光輝遮掩不了的黑暗。


    所以小偷什麽的還是會有的。


    晏良一手拿著三串糖葫蘆,一手拿著個火燒,曬著午後的太陽在人群中艱難行走,他旁邊的一個賭坊人山人海,街道已被堵住,裏麵偶爾爆發出猛烈的大叫有歡唿也有咒罵,晏良聽到了“西門吹雪”、“葉孤城”、“九月十五”等字眼,腦袋發昏,一時沒把人和名字對上號。


    耳鳴愈演愈烈,晏良停下來想緩口氣,不料有人與他擦肩而過,直把他撞的一個趔趄。那人迴頭彎腰向他道歉,晏良使勁眨了眨眼,擺擺拿著火燒的手,露了個笑。


    司空摘星突然有些於心不忍。


    這人看起來就是個弱不經風的病秧子,如今滿臉是汗,笑得還一副小可憐樣,實在是讓人不忍。


    司空摘星當機立斷,把他眼中那病秧子的錢袋子往懷裏一揣,也對那人露了笑,拔腿就走。


    晏良是在迴到客棧之後才發現自己的錢袋不見了。


    於是他一邊吃糖葫蘆一邊暗暗詛咒那殺千刀的小偷被人坑。


    店小二送菜的時候晏良想起白天聽到的事,就順口問了一句,誰料店小二一臉震驚地看著他,好似他不知道這件事是件比怪談還怪談的事。


    “這位客官您是真不知道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事?這可是這幾月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事啊!”店小二話多,當下就給他科普了。“西門吹雪和葉孤城本來是約好八月十五在秣陵的紫金山決鬥,可後來又不知為何他們改了日子,就是這個月的十五!”


    晏良是知道西門吹雪,據說是前前位穆家家主為他鑄的劍,而且他還是西門吹雪的朋友;而葉孤城則是與西門吹雪齊名的劍術有成者。


    “劍神對劍仙?很有看頭啊。”晏良來了興致,“那賭坊是在幹什麽?”


    “他們在下賭注呢,如今許多人隻是湊個熱鬧,畢竟那兩位都是有名的劍術高手,決鬥結果也不是很好預料的。”店小二笑著說,“客官您要不要也湊個熱鬧去下個注如何?”


    “……不了。”晏良原本覺得這人笑起來有點眼熟,聽了他的建議後摸了摸後腦勺,歎氣,“唉。遠離黃賭毒,從小事做起。”


    店小二: “……”


    他有點懵。


    定了定神,店小二躬身後退,笑著拉上了門,“那客官您慢用,小的先走了。”


    晏良盯著被他合上的門沉思:這人笑起來眼熟。


    他一拍腦袋,店小二的笑容和今天撞到他的那個人的笑容重合在了一起,雖然容貌甚至連身高也不盡相同,可是兩人的笑容竟然該死的一樣。


    晏良大步走至門前想要去追那個店小二,不經意地踩到一個硌腳的東西,他低頭一看,發現他的錢袋躺在門口作躺屍狀,上麵的灰色腳印鮮明而又醒目。


    裏麵少了錠銀子,多了張紙條。


    「鄙人偷王之王司空摘星,憫君淒慘,特來歸還。」


    晏良:“……”


    媽的製杖。


    他聽過司空摘星的名號,但沒想到能在京城碰見這偷王之王……可這人忒欠揍了些。


    晏良把錢袋拍了拍灰,揣到懷裏,先是十分心大的把飯菜吃完後才不抱希望的出去找了之前的那個店小二,結果顯而易見,這家店根本就沒有那樣一個店小二,掌櫃在一旁眼神古怪的盯著他,心裏也奇怪這客人為什麽會找一個不存在的人。


    晏良朝他笑笑,繞去馬廄去看了自家的小白,小白馬攤在地上嘴裏還嚼著草,看見他後懶洋洋地打了個鼻響,算是問好。


    晏良:“……”


    這馬還真是會享受。


    他盯著小白馬,耳畔傳來一陣“噠噠”的馬蹄聲,晏良循聲望去,一匹騎著棗紅大馬的少年正看著他,衣著華麗,眉眼間帶著股傲氣。


    晏良微微一笑,側身讓開了路。少年對他點了點頭,駕著馬走進了馬廄,看到癱在地上的白馬後嫌棄地皺眉,並在他的馬安靜地站在原地吃草時略帶得意地瞥了眼晏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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