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六夫人唐婉帶著跟她們跑出來的嶺遠上了一輛牛車,四夫人將最膽小的五夫人崔曼芸拉上牛車,均趴在棺材上麵。


    四夫人還伸出一隻手握住五夫人的顫抖不已的手,對她說:「堅持住!」


    她們不能傷害這些人,都是被夫君們拿命護著的陶梁百姓啊,都是同袍的親眷啊,可是,她們心裏好委屈。


    冰冷的棺材刺骨,也敵不過她們掉下的灼熱的淚。


    沈文戈所在的牛車,許是第一輛打頭陣的原因,也許是她兄長的棺槨就在這輛牛車的原因,圍著的人最多,即使有沈家奴仆在棺槨旁邊替她擋著人,她依舊覺得身下棺槨在動。


    當她整個人都隨著棺槨傾斜了的那一刻,她哭嚷道:「不要。」


    「不要!」


    她被眼疾手快的沈家奴仆提溜了起來,可手指還深深扒在棺材上,奴仆急道:「七娘放手!」


    「我不要!」


    幾乎是一瞬間的事手指被扒開,她騰空而起跌坐在牛車之上,眼睜睜看著自己護著的棺槨「咚」一聲,摔在了地上。


    這一聲,讓上千人歡唿不已,他們停下手中動作,紛紛看向那棺槨,「摔得好,叛國賊不得好死!」


    棺槨並不是什麽上好的材料,摔在地上時上麵的蓋子鬆動了,緊接著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棺身開裂,劈開了。


    棺蓋就那麽砸了下去,沈文戈的心都要跟著碎了,她甚至都喊不出來了,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下了牛車跑到棺材旁,抬著那砸下去的厚重棺蓋。


    她力氣太小,抬不動。


    她抬不動。


    沈家奴仆從震驚中迴過神,跳下馬車,兩個人一前一後大喝一聲,將棺蓋抬了起來。


    沈文戈第一時間看了過去,她要看看她兄長有沒有被壓壞,可是出現在她麵前的,隻有四分五裂的明光甲,裏麵根本沒有人。


    是一個空棺。


    她跪在棺槨前,將還帶著殘血的明光甲一塊一塊攏進懷中,明光甲形製偏小,棺槨裏還有幾件染血的衣裳,是女式的。


    這是她二姊的棺槨。


    最疼愛她的二姊的棺槨。


    她把她二姊的棺槨弄壞了。


    她哭到絕望、痛苦、悲憤,她哭的好傷心,悲戚的哭聲縈繞在所有人耳邊。


    埋頭在棺槨上的嫂嫂們察覺出身邊沒有人推搡她們,也相繼抬起頭來,見到跌坐在地上的沈文戈,還有那副空棺,一時感同身受,紛紛捂嘴痛哭出聲。


    看著那空棺,好像所有人都失去了言語的能力,戰場的慘烈就這樣出現在大家麵前。


    就連瘋狂的沈家軍親眷們,也失去力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跟著哭了起來。


    哭天不公、哭地不仁、哭為什麽世子要叛國。


    「我兒沒叛國!」


    請人去喊了金吾衛的陸慕凝若非身邊有嬤嬤攙扶著,隻怕要跟沈文戈一樣跪在了地上,她痛惜的看著二女兒的空棺,對大家道:「我兒沒叛國!」


    「我鎮遠侯府上下忠心愛國,是遭奸人陷害,你們都是我沈家軍的親眷,你們捫心自問,自我夫君開始,可缺過一次軍餉!我兒、我女兒對你們如何?」


    「如何」兩字她重重說出,匯聯著哭聲響在這片空曠的土地上。


    「他們對你們都尚且愛護,何況被他們守護的百姓們,他們怎麽可能叛國,叛國判到他們也一起丟了命嗎?」


    「命嗎」、「命嗎」、「命嗎」,聲音傳出很遠。


    「你們這樣做,才真的是讓親者痛仇者快!我兒若是通敵叛國,他手下的兵難道不會一同被烙上通敵之嫌,你們這麽鬧,是將原本的英烈都鬧沒了啊!」


    「我以鎮遠侯府夫人的身份向你們承諾,我鎮遠侯府不承認世子叛國,若真要處罰,我一力擔著,你們的撫恤,我來給!死去將士的榮光,我來追!」


    沈家軍的親眷們拿手捂臉,他們也隻是想找一個出氣口,當聽到有人在耳邊說都是因為世子通敵才會讓家中兒郎死去,他們便失去了理智。


    「我不信!你們就是騙我們,想接他們進城,他們憑什麽被安葬!」


    信的哭,不信的嚷。


    沈文戈死死抱著明光甲,嘴上發不出聲,心裏念著:二姊,娉娉帶你迴家了。


    「敢問,我家三郎的棺槨是哪個?」


    三夫人顫巍巍從棺槨上爬了下來,看向送棺的士兵們,別人可能會不知道,但他們一定是知道的。


    送棺士兵們擦了擦淚,啞著聲音將棺槨念了一遍,最後補了一句:「都是空棺,據墨城的人說,戰場上找不出他們的屍骨了,到處都是殘肢斷臂。」


    說完,他又對坐在地上哭的沈家軍親眷道:「你們的兒郎也是一樣,那場戰事太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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