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稠如墨,春雨淅瀝不停,有身影破開黑暗,遙遙而來,見少年坐於榻上,儼然引頸受戮模樣,不由怪聲怪氣一笑:「……太子殿下,這便預備著受死麽?」


    許征站起身來,黑衣人這才發覺,當初身形纖弱的少年,不過一年功夫,瞧著愈發頎長挺拔,那與先皇後極為相似的眉眼已是清豔絕倫。


    許征拄劍而起,慢條斯理地道:「孤等你許久了,孫元正。」


    被他叫破身份,黑衣人猛地一窒。


    他一揚手,無數黑衣身影密密麻麻地湧入到小院之中。


    ☆☆☆


    雨勢驟急,洋洋灑灑,院內一株梨樹在風吹雨淋之下,落英飄落滿地。


    天亮時,觀棋料理好了最後一具屍體。許征用一塊白布擦淨了長劍,又重新將其掛迴到塌邊。


    他望向院內,似乎有些感慨,「雨停了。」


    屋內香爐冉冉吐煙,驅散了滿室血氣,隻餘冷香陣陣。


    觀棋見他肩頭有一處染血負傷,正要叫他再行包紮清洗,卻忽地聽見外頭門扉啪啪作響。小姑娘清亮的聲音道:「哥哥,你起了麽?」


    觀棋一愣,看向太子,卻見他擺了擺手,兀自取了放在架子上外袍穿上,親自出去開了門。


    柔止仰頭,見許征著織金錦袍,瞧著麵容略顯蒼白,不由一愣,問:「哥哥昨晚沒睡好麽?」


    許征「唔」了一聲,漫不經心地道:「昨夜風大,刮得院中梨樹作響。」


    柔止一伸手,他便會意,蹲身將她抱起來。小姑娘今日了雪貂絨的披風,眼睛圓圓的,像一隻動物,奶聲奶氣地說:「哥哥答應了今天陪我采花露的。」


    許征道:「下了一夜的雨,我院中的梨花都已經凋零得差不多了。」


    小姑娘沮喪地道:「也是哦。」其實她早上起來的時候侍女們便勸她今日沒有花露可采,可她就是想要見一見他,這才來的。


    許征垂眸注視著垂頭喪氣的小姑娘,頓了頓,忽地道:「喝過雨水泡茶麽?」


    柔止搖搖頭,又好似明白了什麽過來:「可以采雨水!」


    許征看她欣喜的模樣,清冷眸子裏也染上點點笑意。


    觀棋很快搬來了小椅子,柔止踩著椅子,一手拿了個青花瓷的小甕,小心翼翼地從未落的梨花之上接水。許征在一旁護著,偶爾指點道:「再高一些的地方,那兒綴的雨水更多。」


    就這樣,好不容易收了半甕雨水,柔止再想夠著高枝,卻夠不著了。


    她委屈地看向許征:「哥哥,夠不到了。」


    觀棋剛說自己要再去拿條椅子給四姑娘疊上去,便見許征已然上前,抄起了小姑娘,將她舉高。


    一時間,知道他受了傷的觀棋與善豐俱十分慌張,卻又不敢貿然叫破許征受傷之事,隻好急得在四周團團轉,勸道:「這般太危險了,四姑娘可別采了,叫下人們采便是了。」


    柔止抱著小甕,扭頭看許征:「哥哥?」


    許征卻是知道她早就念叨著要采花露的,聞言隻是道:「我抱著你,無妨。」


    柔止便又高高興興地轉頭去收她的雨水,好不容易收齊了一甕,許征便叫觀棋在廊下點了個紅泥小火爐起來,上頭放了個黃銅小茶爐,煮著柔止新收的雨水。


    茶壺氤氳散著水汽,許征冷白的手指拈起茶葉,丟入其中,又吩咐觀棋:「把昨天買的梨花酥拿出來。」


    柔止驚喜:「還有梨花酥!」


    許征走去院中,折了一枝開得猶好的、含珠帶露的梨花迴來,插在一天青色的美人觚中,斜斜擺在桌麵。新沏的茶水茶香四溢,茶香和茶湯的融合在一起,飲下後香氣隨迴甘從喉嚨深處緩慢迴出,異常持久。


    柔止捏了一塊梨花酥,小口小口吃著,好奇地問:「哥哥,你早就準備好了麽?」


    許征點了點頭,小姑娘便高興地撲到他懷中:「哥哥最好啦!」


    許是在花樹下站得太久,二人身上皆帶了水霧般的甜香。小姑娘又絮絮叨叨地說自己這些時日在學中的見聞,說到高興處,便展顏,說到不悅處,便複又蹙眉。


    每到這時,許征便用還帶著梨花香氣的手指撫平小姑娘漂亮的柳葉眉,拍著她的背,低聲安慰。


    柔止歡喜極了,埋頭在他懷中,嗅著他身上的冷香,說:「哥哥,我最喜歡哥哥啦,哥哥你會一直陪著我麽?我們春賞花色,夏賞天色,秋賞月色,冬賞雪色……」


    小姑娘遣詞造句的能力有限,說到這兒,隻覺得還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卻說不出口了。


    許征便道:「晝賞畫色,夜賞月色,山中賞林竹,水際賞清蓮,萬事萬物美好處,皆可共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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