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瓷不清楚他的想法,撐著臉,盯著啪嗒啪嗒落在地麵的水珠發呆。


    樂,萬萬沒想到還有這種好事。


    困在這意味著,他們出不去,別人也進不來。既安全,又不用同陌生人打交道。


    也就是說,方才那眾說紛紜的局麵不會上演第二次啦!


    昭瓷好努力才能克製上揚的唇角。


    至於潛在的危險……


    沒發生的事就不要想啦,到時候再糾結。


    薛忱沒料到她是這麽想的,輕笑著道:“隻要你想,當然一直都可以啦。”


    聲音像是從不知何方傳來,於空蕩石室間迴響,飄遠渺茫。


    “但這真的沒有進出口嗎?”昭瓷四下張望,室內顯然並非是不通風的濁氣。


    薛忱不答,笑著反問:“你想它有還是沒有?”


    這還能隨她心念而動嗎?


    搞不懂呐,昭瓷晃晃腦袋,跳過了這個話題。


    “你的傷,還會痛嗎?”昭瓷上下打量著他,斟酌著問道,“有奇怪的感覺嗎?”


    在她不醒的時候,薛忱顯然用了潔淨術,白衣再無血液外滲,瞧著也同個沒事人似的。


    但昭瓷還是擔心。


    【如果大反派有哪感覺奇怪,那估計不太妙。】


    【昏迷前我要是把那花摘下就好了,就能給你解毒了。】


    【我到底為什麽犯抽在匕首上抹毒啊?還不帶解藥!】


    昭瓷爬的那棵樹,確實長著叢奇異的花。


    還以為她想走呢。


    薛忱垂了眼,神色晦暗不明,很快眉宇間又染上愉悅的笑意。


    他體質特殊,那點兒傷早愈合了,毒也根本算不得什麽事。


    但薛忱彎過眉眼,漫不經心地扯了個謊:“不痛。有。”


    昭瓷明顯不知所措,斟酌片刻,猶豫著道:“你要讓我看看傷嗎?”


    “不要。”他複又抬眸,微笑,搖了搖頭,“現在挺好。別擔心。”


    仔細打量半晌,他看著是真挺好的,昭瓷不再強求。


    “那你不舒服了,一定要告訴我。”她認真叮囑。


    薛忱頷首。


    笑容比以往都溫和,身後石壁反著凜凜寒光,是說不出的詭異。


    瞧見他這副模樣,昭瓷驟然想起小說裏,薛忱黑化後的設定。


    說他行事恣無忌憚,一念之間伏屍百萬。而且偏執病嬌,占有欲極強。


    有了心上人後,既不讓心上人和旁人交談,自己也不和旁人交談。動不動小黑屋、掐脖子、殺情敵一套走,還總想將心上人鎖在身邊。


    心裏飛快閃過某種念頭。


    在她捕捉那念頭前,身側少年突然輕微咳了幾聲,打斷昭瓷的思緒。


    他纖長的烏睫上下扇動,偶爾地遮住那顆紅痣。


    麵頰又成了不自然的蒼白,唇瓣同樣血色不足,猛咳不止。


    書裏說,大反派向來能忍傷。像現在這樣,如此明顯得示弱,想必是難受到極點。


    身為罪魁禍首的她很認真地反思著。


    察覺到她的目光,薛忱飛速藏住那點罕見的脆弱,麵不改色:“沒事。”


    昭瓷微愣,恍然大悟。


    小說裏還寫著,大反派不喜歡在外人麵前示弱。


    昭瓷略一猶豫,將他上下打量,確實不見丁點毒發跡象,便假裝沒看道他如紙般蒼白的麵色,認真道:“那……”


    “不舒服就喊你,對吧?”薛忱打斷了她,微歪腦袋,發間玉冠泛著寒光。


    他很輕地輕笑一聲,溫緩道:“我知道的。”


    那——就這樣吧。


    能做的她都已經做了。


    昭瓷又開始發呆,全然沒注意到方才還一臉難受的少年,斂了神情,漫不經心地拭去了唇角的血跡。


    許久沒咳血了,有點不習慣。


    這兒是當真安靜。


    除了清淺交織的唿吸、水滴落地的聲響,幾乎再難聽見旁的什麽。


    是哦,她也忘了問他們是怎麽來到這種好地方的。


    昭瓷打了個哈欠,懶得深想,反正來都來了。


    她很善於打發時間。


    有時僅是一個人坐著發呆,一天便過去了。


    直到她有點困了。


    昭瓷起身,不遠處靠牆而立的少年徐徐轉眸。


    青綠的裙擺隻是簡單拂過地麵,偶爾打著轉,所到之處卻像開了花。


    她動作嫻熟地在角落給自己擺了張床,又在斜對麵如法炮製。


    “這個給你。”昭瓷指了指對角的床,體貼開口。


    對自己導致的病號,還是要多點同情和耐心。


    腦袋不知怎的,還一直昏昏沉沉,急需睡覺。


    昭瓷沒再管薛忱的反應,迅速往自己的床上撲去。


    闔眼前,她又不放心地看了看薛忱。


    麵色稍許蒼白,唇色正常,未見明顯紅疹,應當是沒事的。


    她側身,很快胸膛均勻起伏,墜入了夢鄉。


    另張床空蕩蕩的。


    薛忱背靠石壁,唿吸比往常急促不少,手背青筋暴起,相當明顯地在壓抑些什麽,周身殺氣濃鬱。


    咚的巨響。


    他眉心重重一跳,蹙眉,不耐煩望去。


    熟睡的姑娘家大抵不知道自己睡相有多糟糕。


    滾著滾著就到了地上,就算如此,依舊能扯著被子睡得香甜。


    寒風掠過,石地涼意入骨。


    渾身戾氣像是被堵住似的,薛忱歎氣,直起身往昭瓷那走去,準備把她弄迴床上去。


    指尖觸及時,少女猛地拍開他的手,動作分外自然。


    “反白,別鬧。”她嘟囔著,相當不滿地翻過身。


    烏發淩亂,少女的脖頸愈發白皙纖長,隱隱可見青色血管,似乎一掐就斷。


    她圓鈍的指尖擦著他的手背而過,連道紅印都沒留。


    不如她捅的那下,或是將他推倒的那次。


    鬼使神差般,薛忱抬手,輕輕碰了下她的脖頸。


    徐緩沉穩的脈搏在為她跳動,卻能立刻因他而停止。


    薛忱微彎眉眼,收迴手,輕描淡寫地將少女抱起,放在床上。俯身掖被角時,兩人發絲有刹那的糾纏。


    第020章 (修)


    “師弟師妹,我知道你們在裏邊!”


    天邊剛泛起魚肚白時,高聳石壁前,驟然聚起一片修士。


    迴眸望眼身後人群,原有些退縮的白袍弟子,又鼓起勇氣,踏前幾步,震聲道:“都是同門,也不必把事情做得如此難看。”


    “你們將機緣讓出,再同我們賠禮道歉,此事便算……”


    話音未落,如飛梭般的銀光毫不留情地穿過他的胸膛。


    他難以置信低頭,盯著噴湧的鮮血,身體後仰地重重倒地。


    “大清早的吵什麽?”


    含笑的嗓音自頭頂響起,迴蕩在四麵八方。


    眾人抬頭。


    崢嶸石壁頂端,玄衣少年逆風而坐,遠比夜色濃鬱的烏發纏著滾金發帶搖曳不止,肩部饕餮紋猙獰得怖人。


    他屈起條腿,另隻腿隨意從空中垂下,漫不經心地晃蕩。


    陣陣喊打聲裏,少年垂眸,轉著藕色香囊的動作微頓,目光冰冷又漠然。


    眼底那顆紅痣,比方才噴湧的鮮血還灼人。


    全無往日半點溫和模樣。


    “你果真不愧是薛家人!”底下各色衣著的修士震聲譴責,“虧素日我們還以為你當真溫潤清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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