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時?,少年?的神態相當認真,目光澄澈,坦坦蕩蕩地?同她對視,沒有半分閃躲。


    昭瓷稍一猶豫,用力點頭?。


    “其實?不是大事啦。”她也有點不好意思地?解釋,“沒關係的。”


    “這個的話,”薛忱將新?的稻草娃娃在?她麵前一晃,眉眼輕彎,笑吟吟地?道?,“我會好好照顧的,上哪兒都帶著。”


    他笑起來就是很好看,昭瓷不自覺跟著彎眼:“好的。”


    不過,再?不去找阿紫好像真的就很晚了?誒,還有芥子囊裏的燈罩……


    昭瓷悄悄鬆開自己的袖子,轉而攥住那截白色的,扯了?扯,試探地?問道?:“你要去看看阿紫嗎?就是我之前說的那個草木精,她好像和卯日燈有關。”


    薛忱沒有半點猶豫就應下:“好的。”


    風吹簌簌,鳥語喳喳,周遭屹立的樹木籠罩於燦爛的豔陽底。


    怎麽瞧都比玉溪有趣得?多?。


    幸好他昨晚通宵把文書處理掉了?,不然今天還得?待玉溪。


    薛忱悄悄彎過眉眼,指尖從攥著的那截皓腕挪到纖長的手指,輕輕捏著。倏忽間,手裏卻一空。


    昭瓷往前走段距離,指著枝葉掩映裏身形不大清晰的青年?,問道?:“可以等等我嘛?我還有點事想和他說。他如果和我們一起去看阿紫,可以嗎?”


    這麽說著,她的腳步已經迅速往那邊邁去。


    不可以。不好。


    薛忱想著,一點兒不想答應。


    可她瞧著實?在?高興,他轉過腦袋,不太高興地?小聲道?:“好。”


    /


    昭瓷先將阿紫在?哪救他的問題問了?。


    “就在?甕城啊。”昭鄒將大部分靈石收起來,準備等會還阿紫,邊把剩下的塞昭瓷懷裏邊道?,“我醒來時?就在?甕城外頭?那座山上,是阿紫把我帶迴甕城的。”


    昭瓷點點頭?,趕忙把靈石推還給他:“我身上有錢的,你自己留著。”


    以前讀書的時?候,昭鄒就喜歡往她這塞錢。


    昭瓷將兩隻手背到身後,打定主意不接,衝阿紫在?的方向揚揚下頜:“哥哥你要去探望阿紫嗎?藤蔓小人說她醒了?。”


    “去的去的。”昭鄒見?她態度堅決,隻好將那點靈石收起,順著她目光望去,突然一愣,“那是誰?”


    不算濃密的樹蔭旁,少年?斜靠著牆,手裏輕輕晃著娃娃樣的東西。


    身姿修長,形貌昳麗,墜著金飾的小辮子從耳邊垂落,愈發顯得?有股橫生?的矜貴氣質。


    “喔。”昭瓷應了?一聲,“薛忱。”


    她補充著解釋:“我的同門,這次我也和他一起找卯日燈的。”


    “長得?是真好啊。”昭鄒感慨,摸著下頜又疑惑道?,“不過這名字我怎麽聽著有點耳熟,薛忱,薛……喔,薛家的那個是吧?他們少主?”


    昭瓷點點頭?,扯著昭鄒的胳膊往那走去,又聽他感慨道?:“我就說我怎麽覺得?耳熟,他在?甕城也挺有名的,天資卓越,實?力出眾,據說還長得?特?別好看——果然啊,你和他是同門還挺好的。”


    在?喜歡好看的東西這方麵,昭鄒和昭瓷是完全一致的。


    “不過傳聞裏說他性子差,相處起來很難受,好像命格還不好啥的。”昭鄒好奇問道?,“真是這樣嗎?”


    “那也沒有。”昭瓷毫不猶豫開口,認真辯解,“薛忱人其實?挺好的。”


    昭鄒眯眼審視她半晌,想起方才少年?那張臉,警鈴大響。


    昨天拱白菜的還沒找著,再?來個危險人物?可不行。


    “這樣啊。”他全然忘記之前還在?誇薛忱,立時?改口,“我仔細想了?想,他也就那樣吧。臉也挺一般的,和你哥哥我差不多?嘛。”


    其實?還是薛忱更好看的。


    昭瓷想著,但還是點頭?予以肯定。


    “喔對,”快走到他麵前,昭鄒想起件事,提醒道?,“我在?這叫鄒昭。電視劇不都這麽演嘛,在?外頭?不能以真名示眾。”


    昭瓷:“……好的。”


    薛忱撩起眼皮,視野裏的姑娘家正蹦蹦跳跳走過來,手搭在?青年?的胳膊。青年?垂首,眉眼噙笑地?望著她,一派和諧。


    他輕嘖一聲,有點煩躁地?錯開視線,睫毛顫得?飛快。


    好煩。


    真的好煩。


    “薛忱。”昭瓷揮揮手,將身側昭鄒推到前邊解釋道?,“這是鄒昭。”


    想起阿紫說她和昭鄒是兄妹的事,省得?麻煩,她便沒在?後解釋自己和他的關係。


    薛忱應了?一聲,抬眸同青年?對視,兩人神情如出一轍的冷淡,客套地?打過招唿。


    她好像有點缺心?眼了?。


    不該圖省事讓他們一道?去找阿紫的,都不熟,這立刻就有撲麵而來的尷尬感了?。


    昭瓷抿抿唇,懊惱地?反省。


    但話都說出口了?,這時?再?讓他們迴去,怎麽看都會好奇怪吧?


    她日常反省的小本本上又多?添一筆。


    好在?到的時?候,阿紫還是醒的,聽見?他們的敲門聲,立刻在?裏屋熱情應道?:“請進。”


    “阿兄,昭姑娘,薛公子。”她依次打過招唿,又笑著擺手,“不用關門啦。這沒什麽人迴來,開門透透氣也好。”


    草木精慣喜歡對著草木。


    阿紫的房門口就是大片大片的青樹,在?陽光底抖著葉片。


    昭鄒先進去的,昭瓷緊隨其後。


    剛邁開步子,衣袖突然給人扯住,指尖被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


    “我等會兒進去。”薛忱挨個捏過她的指尖,望向青樹立著的白鳥,解釋道?,“稍微有點事。”


    又蹙眉鄭重強調:“是真的有事。”


    “好的。”昭瓷點點頭?,將手指抽出來,往裏屋走去,裙擺翩躚。


    門板被風吹得?發出吱呀聲,顫巍著掩了?一半。


    薛忱不著痕跡往旁走了?步,才能看清她的身影,眉頭?卻擰得?愈發緊。


    姑娘家很自然地?拽過椅子,挨著青年?坐下,兩人袖子緊緊疊在?一處。


    他轉眸,盯著方在?肩上停落的白鳥,平靜出聲:“玉溪怎麽了??”


    “還行。”白鳥搖搖頭?,猶豫道?,“主要是你娘,她知道?你又往甕城跑,很不高興。”


    “哦。”薛忱平平淡淡應道?,壓根不在?意。


    稻草娃娃的事,如沒意外,十?之八九還得?和薛芸有點關係。


    更煩了?。


    他目光難以克製地?往房內望去。


    半掩房門裏,姑娘家正興高采烈同旁人說話,烏發愉快地?左右晃動。


    連眼神都沒給他一個。


    可不可以別和旁人那麽親近了??


    薛忱有點兒難以忍受。


    白鳥的方向望去,隻能看見?木質的房門,沒搞懂薛忱在?看什麽,又接著道?:“還有就是,上迴你不是傷了?薛平稚的神魂麽?他爹挺生?氣的,好像準備找時?機彈劾你。”


    “以及護城大陣的事,”白鳥撲棱了?下翅膀,“玉溪內好像有不少人有怨詞,覺得?你在?瞎搞。”


    “隨便吧。”薛忱神情懨懨的,瞧著興致不大高。


    屋內,青年?寬大的衣袖被幾根纖指攥著,扯出數道?褶皺。


    白鳥轉著腦袋,好奇問:“你在?看什麽?”


    薛忱抿抿唇,平靜地?移開視線,隻是聲音仍聽起來悶悶的:“沒什麽。”


    她已經攥那袖子好久了?。


    第063章


    蟲鳴陣陣, 室內的青植輕輕晃動著,攪碎滿地光影。


    昭瓷坐在屋內,安靜聽著阿紫說話, 偶爾附和上一兩句。


    許是有?昭鄒在,阿紫整個人都放鬆不少,甫一見麵,就扯著他們熱絡聊天?,時?不時就講她和昭鄒的過往。


    “我記得我和是在甕城旁唯一的那座山上重逢的。”阿紫捂著唇,輕輕笑了一下。


    “阿兄暈倒了,麵前有?隻狼,那?狼的唾沫都快滴到他麵上。”她邊說邊比劃著, 欣慰道,“我與阿兄自小分離, 沒想到又會突然間重逢, 此番皆是天?意?。”


    昭鄒卻歎口氣, 試圖再掙紮一下:“有?沒有?可能你認錯人了?”


    “阿兄你腦子還沒好??”阿紫不滿地瞪他眼,耐著性子解釋, “我們草木精靠氣息認人, 我雖然記憶不完全, 但還不至於連人都認錯。分明是阿兄你傷著腦袋罷。”


    他們說話間, 昭瓷不著痕跡打量著端坐床榻的姑娘。


    阿紫目光清明, 神智正常, 周遭也?是純粹幹淨的氣息,那?點兒魔氣蕩然無存。


    屋裏種著的草木也?是,枝葉搖晃, 生機盎然,沒有?絲毫被魔氣侵襲的痕跡。


    所以, 之前她為什麽會有?那?般奇怪的氣息和舉措?


    昭瓷沉思著,耳邊阿紫還在努力向昭鄒證明他兩?的兄妹關係。


    喧鬧間,驟聞“吱呀”一聲。


    半掩的房門?被推開。


    少年修長挺拔的身影將她從頭到腳籠絡。


    昭瓷後仰臉,盯著他冷冽緊繃的下頜,鬆開隻手揮了揮,微彎眉眼:“你迴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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