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氣不熱不燥,今天是陰天,還有些涼風。


    慧娘掀開車簾,打量沿途的鋪子,“這都要入夏了,涼州的羊毛鋪子生意還挺好呢。”


    牌匾上寫著“涼州羊毛”的成衣布匹鋪子,是前年年節突然出現在禦前街的。


    禦前街不短,但這一開就是三家一模一樣的鋪子,還相隔不遠,同一天開業,一下子就吸引了京城百姓的視線。


    裏頭全是羊毛羊皮製品。厚度不同的布匹,有的粗糙些,有的很是柔順。毯子,褥子,靴子,各式衣裳,無一例外,都格外暖和,有便宜的,也有貴的。


    宮裏來采買了好幾次,聽說皇貴妃冬日裏蓋在膝頭的就是這“涼州羊毛”裏的毯子。


    齊王府的小世子還親自來買過羊毛大衣和靴子,說是送給齊王的生辰禮。


    “涼州羊毛”的布匹是比一般的粗布要貴不少,但也是真暖和。褥子蓋在身上,老寒腿都不疼了。


    羊毛大衣厚厚的,寒風都能擋住了,比起旁的皮毛衣裳可是便宜了不少。


    因此,哪怕是禦前街上一下子就開了三家,每天上門的客人都是絡繹不絕。


    慧娘格外關心,是因為這三家鋪子都是少府開的。少府掙的銀子現在都歸趙明月調配。


    雖然趙明月轉手又都花出去了,但慧娘還是覺得這就是自家生意。


    趙明月給她解惑,“現在是做反季節銷售,去年沒賣完的,現在低價賣呢。”


    “那冬日裏買的人不覺得虧了?”慧娘不是很理解這種銷售模式。


    “現在買迴去也用不上,算起來就是放了一年的。”趙明月道,“這羊毛不比麻布,放時間長了沒有之前的顏色鮮亮。這會買,價錢是便宜了些,也不送各種小禮物了。”


    “價格相差得不大,有錢人家要買最好的,會過日子的就圖這點便宜。”趙明月笑笑,“若是娘去買,這會也是挑好的買吧?”


    慧娘點點頭:“換了從前肯定是要買便宜好使的。”


    那會她們從林溪縣轉道京城迴元江府。一是京裏的車馬行更叫人放心,二來也是想多買些京裏物美價廉的物什帶迴去。


    中間多逛了幾天鋪子,就叫齊王見到了無憂。


    天意,都是天意啊。


    明月跟皇上?欸,她和全嬤嬤琢磨了許久,都沒明白這兩人是怎麽迴事兒。


    按說有了長樂,兩人該更親近了。但皇上從前見到明月就想挨過來的黏糊勁不見了,也從延福殿搬到了紫宸殿住。


    若說兩人關係不如從前,也不大對。上朝,批折子兩人都在一塊兒,說起正事來也都和顏悅色的。一日三餐都在一個桌上吃飯,皇上還時時關心,處處小意,看著對明月的寵愛不亞於之前。


    明月呢,不再抄起棍子就要打人,也不跟皇上生氣了,和皇上說話也和和氣氣,彬彬有禮的,隻是明眼人都知道,明月她對誰都這樣。


    反正吧,這兩人到底是好了,還是不好了,她和全嬤嬤都說不上來。


    後頭車裏,周麒嘴角含笑,看著幾個孩子嘰嘰喳喳。


    “妹妹,你的女兵練得怎樣了?”十二歲的趙無憂身高腿長,眼眸堅毅,舉止矜貴,已經是京中少年郎裏的個中翹楚了。


    趙長樂自信滿滿:“所向無敵。”


    “哪天咱們來場演武?”趙無憂興致勃勃,“就定在後天吧?後天你休沐。”


    “行啊,我帶人去王府。”趙長樂立馬應了。


    周琚:“我也去,我也去,我去給妹妹助威。”


    趙無憂捏捏他的胳膊,“琚兒,你該多練練了。”


    “我有好多功課。”周琚委屈,他也想跟哥哥和妹妹一樣,想學什麽學什麽,不用交課業,半天的時間習武。


    周麒摸摸他腦袋,“琚兒將來是要做皇帝的,無憂哥哥能當大將軍,長樂妹妹可以活得自由自在,都要靠琚兒做個好皇帝呢。”


    周琚想不明白這其中的關聯,但他知道了哥哥和妹妹都需要他。


    “嗯,琚兒好好學,以後當個特別特別好的皇帝。”周琚鄭重道。


    趙無憂也摸摸他腦袋,“想玩就玩兒。”


    他已經懂事了,王爺祖父沒少跟他說這些大道理。


    他親生父親是皇帝伯伯,他是長子。若是琚兒不夠優秀,他聲名在外,朝臣們就不會放心他。


    因為他有三個州的封地,要銀子有銀子,要兵將有兵將。


    現在雖然都是娘在打理,銀子也都花出去了,朝臣們仍不會放心。因為娘會老,他會長大。


    他們會認為他想要皇位,如果他是大將軍,反起來就更容易了。


    琚兒越優秀,他就越自由。琚兒是所有人一心一意效忠的皇帝,他才能當個真正的大將軍。


    但是他也不能不要封地,娘有好多事兒要做,銀子老是不夠花。


    “娘真了不起。”他感歎道。


    他娘已經建了很多的學堂,收了許多窮人家的孩子上學;辦了許多的慈幼院,收養孤兒和被丟棄的孩子;開了許多工坊,還要開更多,給了無數人生計。


    娘還說要開很多的醫館,讓百姓們能看得起病。


    他還知道,他娘給了工部許多銀子,進行各種各樣的試驗。工部這兩年也出了不少好東西,每樣都於國於民大有好處。


    腳下這平穩的路,每年新出的農具和織機,各式各樣的肥料……


    “你們娘是很了不起。”比朕這個皇帝強多了。


    他看看麵前的幾個孩子,個個都是麒麟兒,天資好,趙明月教得也好。


    他心裏歎息一聲,他欠趙明月的,這輩子都還不完。


    趙長樂與有榮焉,娘還需要她幫忙呢。她看著麵前的父皇和哥哥們得意一笑,她和娘的秘密,他們都不知道。


    周琚好像是被打了雞血,“琚兒還要更努力點。”


    娘跟他說過,他會是開創一個新時代的皇帝!


    他愛萬民,就會受萬民景仰。


    第171章


    十裏長亭相見, 大金沒想到迎接他迴京的陣仗這麽大。


    小姑姑和明月會來他不驚訝,但皇上和侄兒侄女居然也來了。


    慧娘和張濃華都是兩眼淚汪汪,“看著你們都好好的, 小姑姑這顆心才算是真正能放下了。”


    涼州城在慧娘心裏始終是個危險的地方, 文軒和常康都還是孩子呢, 在那種雜亂的地方待著,她總不放心。


    “小姑姑看著還和之前一樣, 一點沒變。”張濃華哭哭笑笑,“小姑姑迴侯府住一陣吧, 我這一肚子話要說呢。”


    趙無憂帶著弟弟妹妹上前, “大舅舅安。”


    大金挨個看看三個孩子, 眼裏都是慈愛, “好好好, 琚兒還記得大舅舅麽?這是長樂吧?跟你娘小時候一樣靈秀,一看就是了不得的孩子。”


    趙長樂高興,瞬間就覺得大舅舅可親了,“大舅舅,我娘小時候都什麽樣的?”


    趙明月打斷兩人,“先上車迴宮, 以後有的是時候說話。”


    趙無憂和趙文軒你一拳我一腳比劃兩下, “娘,我和文軒騎馬迴去?”


    再見好兄弟太興奮, 想好好跑一跑。


    “注意路上的行人, 進京後不許跑了。”趙明月叮囑道。


    “娘你放心,我知道的。”


    兩個小少年行禮, 上馬,飛馳而去。兩隊護衛緊跟其後, 其中一隊正是齊王前些年找來的孤兒,跟著趙無憂一起長大的“兵將”們。


    “無憂長大了。”大金感歎。


    當初那個上街就要各種買買買,看到小馬走不動道的小孩兒,個子高了,肩膀寬了,眼神堅定,看著是個能讓人依靠的小少年了。


    慧娘和張濃華上了馬車,張常康看著哥哥們遠去的背影歎氣,跟著上去。


    他騎術已經很好了,但娘說十歲前不讓在外麵跑馬。


    趙長樂滿臉都是想知道“娘小時候”的興奮,自來熟,“大舅舅,長樂跟你一起。”


    趙明月跟著上了同一輛馬車,眼神警告大金“別壞我形象!”


    她知道大金隻會說她各種好,但在孩子麵前將她誇得天花亂墜,她麵對孩子崇拜的眼神,也會覺得羞恥的好不。


    周麒緊跟其後,興味盎然,“朕也聽聽。”


    大金:……


    突然就不知道該怎麽說了,皇上也來聽的話,他怎麽在其中夾帶吹噓自己?


    不過,麵對小公主期待的眼神,他還是開口了,“你娘她打小女扮男裝……”


    馬車前行的“轆轆”聲和馬蹄踏在水泥地上的“噠噠”聲,都被隔絕在車簾之外。


    車內隻有大金講故事似的,將在安平縣的生活娓娓道來。


    趙長樂兩眼發光,不是“哇”“哦”。


    周麒看向對麵閉目養神的趙明月,心裏的憐惜又添了幾分。


    小小年紀承載著一家人的希望,不光要勤學苦讀,還得琢磨掙錢的法子,要不然就沒有科考的銀子了。


    她從小就吃了許多苦,如今權勢富貴在握,想的卻不是享樂,而是讓天下受苦的人少些,再少些。


    “娘沒有考到第一名,長樂去考迴來。”趙長樂捏起拳頭,要為娘親“一雪前恥”。


    趙明月嘴角翹起,她考科舉隻是為了舉人進士的身份,考過就成了。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大金還清楚的記得她每一場的名次。


    周麒附和,“到時候父皇欽點我們長樂當狀元。”


    趙明月斜他一眼,“前十可不是皇上選。”


    議政閣分散勤政殿的權力,同時也製衡皇帝的任性,局麵已經慢慢形成,皇帝可別一時意氣去破壞。


    她就說,隻要長樂想考,皇帝就會站在她這一邊,支持女子科考。


    “不能在金鑾殿點長樂為狀元,朕還可以在延福殿點嘛。”周麒笑嗬嗬改口。


    趙長樂撇撇嘴,父皇靠不住,還得憑她的真才實學!


    大金:……


    幾年不見,皇上越發“小媳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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