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容正今日沒聽她的,提前說了,然後現在又有些後悔。


    多年恩愛夫妻,容夫人對容正再了解不過。


    “不用後悔。”容夫人道,“我聽了衛宴的話就知道,他現在已經很理智了。早說晚說,結果都一樣。”


    他們現在,應該欣慰。


    畢竟有個傻小子,像當年容正對自己般一心一意。


    容夫人安慰容正:“咱們兩個好好的,他們兩個也好好的,不要再想了。”


    “可是……”容正歎氣。


    “想也沒用。”容夫人道。


    她不後悔。


    當年確實形勢比人強。


    她如何能任容正丟了性命?


    所幸上天待她不薄,她的女兒,還是隨了她,性情堅韌,隨遇而安,活成了現在的樣子。


    現在,她有恩愛的夫君陪伴,女兒也過得幸福,別說同她疏遠,就是恨死了她,又如何?


    每個人都好好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容夫人想得開。


    容正被她開解,心裏好受了不少,道:“咱們能給阿疏的,怕是隻有俗物。那就,多給她些,讓她傍身。”


    “嗯。”


    說起這個,容夫人就恨得牙癢癢。


    當年她明明有安排,結果有人辦事不利,讓容疏姐弟額外吃了許多苦。


    她現在隻能用“磨難讓人成長”這樣的話自我安慰。


    “早點睡吧。”容夫人道。


    他們應該,很快就能離開京城了。


    除了容疏之外,他們還有容琅這個多年沒見的兒子。


    容夫人想去看長子。


    容正點點頭,心事重重地躺下,卻一晚上都沒睡好。


    衛宴也沒睡。


    他不眠不休地查看了幾乎所有的證據。


    即使他不喜容夫人,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是很厲害很厲害的。


    各種物證,簽字畫押的證詞,證據鏈完整,無懈可擊。


    而且容夫人自己,還把整件事情完整地記錄下來,帶著置身事外般的冷靜客觀。


    甚至,父親還留了絕筆信,自陳過錯。


    衛宴……


    無話可說。


    原來自己這麽多年的掙紮,隻是一個笑話而已。


    這件事情對他的打擊,不可謂不大。


    或許要感謝之前他有了些心理準備,所以這會兒才不至於完全陷入絕望。


    衛宴坐在地上,一條腿彎曲,手握著信搭在膝蓋上,頭靠著牆壁,良久沉默。


    昭蘇和徐雲都在,可是見到衛宴這般,誰也不敢出聲去勸。


    對於衛宴來說,這是信仰崩塌的至暗時刻。


    可是衛宴這般實在太久,徐雲暗中拉了拉昭蘇的袖子。


    昭蘇看他,用眼神問,幹什麽?


    徐雲做了個出去的手勢。


    天光微熹,這會兒容疏也該起床了。


    徐雲要去搬“救兵”了。


    這時候的衛宴,不需要兩個屬下的陪伴。


    他需要的是容疏的安慰。


    隻有容疏,能把衛宴從這種死寂的情緒中拉出來。


    昭蘇懵懂:你去茅廁就去啊,活人還能讓尿憋死啊!


    第203章 容疏前來救火


    徐雲不理這個傻子,自己快步出去。


    容姑娘救命!


    容疏昨天睡得晚,這會兒還沒起床。


    “徐雲找我?”她被月兒喚醒,揉著惺忪的睡眼,打著哈欠道。


    “嗯。”月兒道,“說是衛大人有些不好,讓您去看看。”


    “什麽?”容疏一聽這話也不好了,睡意全無。


    衛宴怎麽了?


    她披上衣裳,頭發也沒梳就急匆匆地出去見徐雲。


    徐雲見狀,趕緊背過身去。


    ——姑娘,這是我能看的嗎?


    他還想要這雙眼珠子呢!


    “衛宴怎麽了?哪裏受傷了?”


    徐雲:這話怎麽傳的?


    哦,是月兒傳的,那沒事了。


    他把昨晚的事情說了,心裏暗暗祈禱。


    大人啊,屬下都是為了您,用心良苦,您可千萬別恩將仇報,怪屬下自作主張。


    他現在一定是被昭蘇傳染了,才會這麽絮叨。


    容疏聽完後鬆了一口氣。


    哪怕她還不知道當年的真相到底是什麽。


    ——隻要不是衛宴“不好”就行了。


    上一輩人的糾結,不算什麽新聞。


    容疏迴屋簡單梳洗一下,提著食盒出來。


    徐雲見狀驚訝:“容姑娘,您這是……”


    “路上買點熱乎的早飯。”容疏道。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徐雲忙上前接過來。


    容疏一個人都沒帶,隻阿鬥非要跟她。


    她就這樣跟著徐雲去了錦衣衛衙門。


    ——衛宴大部分時候都住在這裏,並不迴去寵幸他的“寵妃們”。


    花大價錢養的貓,都被別人擼了。


    容疏提著食盒走進衛宴的房間。


    徐雲站在門口,對著發呆的昭蘇使眼色,示意後者趕緊出來。


    昭蘇反應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衛宴,然後才急匆匆跑出來。


    衛宴還維持著之前的姿勢,低頭看著信,甚至沒有察覺到容疏進來了。


    直到阿鬥跑到麵前舔著他的手背,歡喜地對著他搖尾巴,衛宴才反應過來。


    他抬頭看向門口。


    容疏今日穿著一身家常六七成新的襖裙,提著食盒,披著初升的日光走進來。


    “阿疏……”他喃喃地喊道。


    容疏歎了口氣,走進來把食盒放在地上,然後伸手拉他:“地上涼,不能仗著自己年輕就不善待自己的身體。”


    容疏手指修長,帶著幹活留下的薄繭,泛著年輕姑娘特有的紅潤健康的色澤。


    衛宴伸手,然後很快被柔軟包裹了一半的手掌。


    溫暖似乎順著兩人的接觸,從容疏身上分享給了自己。


    這一瞬間,衛宴有淚流滿麵的衝動。


    他站起身來,低頭看著容疏,長睫微眨,淚光隱現。


    他說:“容疏,對不起,是我錯了。”


    “你崇拜自己的父親,孝順自己的父親,有什麽錯?”


    來的路上,容疏已經聽徐雲把這件事情的始末說了。


    說實話,對於這個結果,她早有預感。


    因為所有的人都在針對衛東學,對他落井下石的可能性,真的不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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