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容疏沒怎麽動筷子,問:“夫人,是不是不合胃口?要不要奴婢出去幫您再買點?”


    月兒早上還沒來,茶茶留在醫館看方素素的孩子,早飯都是左慈和容疏兩個人操持的。


    “不用。”容疏起身拉著左慈往屋裏走,“姑姑,我有話跟您說。”


    左慈麵色微變。


    聰明如她,已經意識到了,肯定發生了什麽事情。


    大人先把她支開,等她迴來之後就發現夫人的臉色不對……


    左慈腦海中第一反應是,肯定是皇上想要她做什麽。


    她很理解衛宴和容疏的為難。


    畢竟那是皇上的命令。


    所以等走到屋裏之後,左慈已經很平靜了。


    她主動問:“夫人,是不是皇上想要奴婢做什麽?您不用為難,奴婢……”


    “姑姑……”


    容疏拉著她的手,雖然開口很艱難,卻還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她。


    左慈不接受。


    她雙眸含淚,臉上甚至還掛著笑,連連搖頭,“夫人,您跟我開玩笑的是不是?我弟弟才添了女兒,在家裏讀書,準備科舉,這玩笑,您可開不得。”


    “姑姑。”容疏看著她的樣子,心如刀割,“姑姑,您節哀。我們一起找出真兇,替你弟弟討個公道。”


    容疏也是有弟弟的人啊!


    她不敢想象,容琅若是出事,她會怎樣的痛徹心扉!


    左慈嚎啕大哭。


    再冷靜持重的人,也經受不住這樣的打擊。


    容疏抱著她,跟著淚流滿麵。


    生老病死,原本就是人生大苦。


    對左慈而言,弟弟的死,還和她有關。


    容疏不敢想,有生之年,左慈能如何走出去?


    這恐怕是將會伴隨她餘生的陰影!


    皇後該死!


    左慈哭了兩天,水米未進,最後整個人都奄奄一息,躺在床上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茶茶知道後從醫館迴來,和容疏一起照顧左慈。


    當然,她隻知道,姑姑掛在嘴邊的那個優秀的弟弟去世了,個中內情卻不了解,還當是天災人禍。


    方素素那邊,容疏就沒讓她知道。


    讓她好好地做個清淨的月子。


    容疏勸左慈:“姑姑,您振作一點。事已至此,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出真兇,告慰你弟弟的在天之靈,不能讓他枉死。”


    這次,左慈點了點頭。


    是,弟弟不能枉死。


    她腹中孩子慘死的時候,她選擇了做鴕鳥,她把所有罪責加到自己身上。


    因為她的軟弱,才會有接二連三的慘劇。


    她害死了弟弟,她差點害死了全部家人!


    “夫人,大恩不言謝。”左慈道,“大人對我家人的救命之恩,左慈永生不忘!”


    “姑姑,您說這些就見外了。”容疏道,“在我和大人心裏,您就是我們的家人。姑姑,振作起來,接下來的事情,還得要你拿章程。”


    她想的是,陪著左慈一起迴鄉。


    左慈弟弟的屍體,現在還在冰窖裏。


    他們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但是沒想到,左慈卻不肯迴家。


    “姑姑,你不想見弟弟最後一麵了?還有,你父母嫂子還有侄女那邊,也得靠你支撐起來……”


    “夫人,我有什麽臉麵去麵對他們?我是害死弟弟的兇手!”


    “姑姑,您別那麽想,這件事情,始作俑者……”


    “是我。”左慈十分冷靜,冷靜得令人感到害怕。


    “姑姑。”


    “夫人,您不用再勸,奴婢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姑姑,您這樣,讓我很害怕。姑姑——”


    左慈對容疏笑笑,笑容蒼涼而絕望。


    她說:“皇上知道這件事情了吧。”


    容疏點點頭。


    左慈聰明,人情練達,還有什麽她想不明白的?


    她能來到自己身邊,就是皇上的授意,衛宴勢必要跟皇上匯報她的近況……


    左慈能不明白嗎?


    左慈盯著床頂,“他應該比奴婢知道得早,可是他還是讓奴婢知道了。他在等奴婢迴去。”


    容疏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一層。


    她隻想到皇上是不想忍鄭皇後,不想忍鄭家了。


    “既然如此,那奴婢便迴去。”左慈冷笑著道,目光冰冷。


    對於皇上來說,她弟弟的命無足輕重。


    甚至,即使皇上提前知道皇後的打算,恐怕也隻會坐視不理,將計就計。


    他,何其殘忍!


    曾經深愛,左慈沒有忘記,即使離開,那也是她唯一裝在心底的男人。


    她知道,皇上不會允許她嫁人。


    可是她自己,也根本沒有想過要嫁人。


    曾經滄海難為水。


    對左慈而言,他不僅是皇上,更是這世間少有的有雄才大略,又懂兒女情長的男人。


    她恨過,可是也愛著。


    可是皇上呢?


    迴饋給她的,隻有冷漠和逼迫。


    他隻想要自己迴去陪著她,至於自己要付出什麽代價,不在他考量之中。


    好,很好。


    她確實別無選擇。


    第481章 有子薑淮


    容疏不想左慈迴去。


    那樣報仇的代價,是搭上了左慈的餘生!


    可是她看著左慈的目光,就知道自己是勸不動的。


    左慈心意已決。


    左慈不肯迴老家,隻托衛宴派人幫她查明真相。


    她要進宮。


    左慈休息了兩日,讓茶茶幫她梳頭理妝。


    她穿上了一身海棠紅新衣,讓茶茶幫她化得明豔些。


    茶茶呆若木雞,求救地看向容疏。


    ——姑姑是瘋了嗎?


    她前兩天剛為弟弟的去世而悲痛不已,現在卻又……


    容疏強忍著淚意道:“茶茶,你聽姑姑的。”


    茶茶隻能點頭,動手幫左慈裝扮。


    很快,銅鏡中出現了一個麵容嬌豔的宮裝美人,眉眼秀美而清冷,冷若冰霜,豔若桃李,大抵如此。


    原來,姑姑這麽美。


    怪不得皇上,對她如癡如醉,難以忘懷。


    容疏想問她,真的決定了嗎?


    一入宮門深似海。


    她用了十幾年的時間,從深宮離開;現在,又要重新迴到那個牢籠裏了嗎?


    容疏舍不得她。


    可是左慈態度堅決。


    她再也不是那個與世無爭,安靜周到的姑姑了。


    她現在活著,恐怕隻有一個目標,那就是複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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