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的人,嘴巴不可能不甜,有便宜不可能不占。


    人牙子對容疏這般客氣,一來想著做成這筆生意,把砸在手裏的這大塊頭趕緊賣出去;二來看容疏是大夫,還想著能不能給自己手裏兩個病懨懨的開點藥,免得死了晦氣,還賠錢。


    容疏凝神給男人診脈,片刻後又對男人道:“張開嘴。”


    男人沒動。


    人牙子上去抬手就是一鞭,然後用鞭子指著男人的嘴。


    男人這才慢慢抬頭,張開嘴。


    容疏又看了看,示意男人迴去。


    人牙子殷勤道:“夫人,您看牙口也不錯吧,身體肯定也沒病。要不是來曆不明,真不能是這個價兒。”


    茶茶緊張又期待地看向容疏。


    現在,就等容疏一錘定音了。


    茶茶覺得,她很需要一個人幫她定下來。


    容疏道:“等等,我們再商量一下。”


    人牙子笑道:“不急,不急,您幾位慢慢商量,就是看好了,價格咱們也能談。”


    這人,倒是個很會做生意,也讓人舒服的。


    容疏把茶茶和文夕帶到了旁邊。


    她壓低聲音道:“我沒查出來,這男人為什麽啞了。”


    茶茶懵懂地道:“那,不要緊吧。奴婢原本也沒想著,要把他給治好。”


    她沒想撿大漏兒。


    現在什麽樣,將來還能什麽樣就好。


    文夕卻聽出來了,道:“夫人,您的意思是,他是裝啞巴?可是為什麽呢?”


    不啞,很可能被一個大的府裏買走。


    可是啞巴了,隻能作為殘次品處理。


    對他個人境遇來說,不是什麽好事吧。


    容疏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會不會是因為他不會說咱們的話,所以就被當成了啞巴?”


    茶茶和文夕都表示,很有可能。


    “還有就是,”容疏道,“我覺得,這個戰俘,在被俘虜之前,身份不低。”


    “啊?”茶茶聽說“身份不低”,就已經開始顫抖了。


    “真的。”容疏道,“他的牙齒,很好。”


    這個時代,有保護牙齒觀念的,都是貴族。


    這男人的牙齒,一看就是之前被悉心保護過的。


    茶茶開始糾結了。


    她能接受戰俘,但是一個身份不低的戰俘,那是她能駕馭得了的嗎?


    文夕卻道:“你管那麽多幹什麽?什麽身份尊貴,現在不就是戰俘嗎?你忘了,前前朝,皇上讓人擄走了,還不是隻能去北地放羊?後宮的妃嬪啊,公主啊,還不都給人當成妓子了?”


    落毛鳳凰不如雞。


    “依我看,從前富貴還好呢,養出來的人眼界不一樣。翅膀給他折了,把他當雞養,他飛不起來了,但是他曾經是鷹,將來你生出來的,就是鷹。”


    茶茶表示,她這隻小弱雞,能生隻雞出來就阿彌陀佛了,沒想著串種的事情。


    文夕見狀跺腳道:“你要不要了?你不要,我就自己來了!五十兩銀子,我到處劃拉劃拉,說不定還能行呢!”


    她都動心了。


    不過是看著姐妹一場,不好意思下場搶就是了。


    結果茶茶還在這裏猶猶豫豫?


    現在什麽都清楚了,還有什麽好猶豫的?


    容疏說這些,也不是什麽減分項嘛!


    容疏笑罵道:“你少裹亂。你讓茶茶好好想一想。我都懷疑,你收了那人牙子的錢,是他的托了。”


    茶茶考慮了一會兒後道:“夫人,要不,還是買了吧。文夕說得對,這個價格,也沒什麽好挑的了……反正他現在落難了,咱們中原和他那裏,也十萬八千裏。有大人和夫人幫我坐鎮,我也不怕他生出幺蛾子。”


    就是跑了,錦衣衛也能幫她把人抓迴來。


    茶茶一邊怕衛宴,一邊覺得衛宴無所不能。


    她真的,連衛宴一句壞話都不敢說。


    她覺得,衛宴知道她任何事情。


    容疏道:“好,既然你做了決定,那咱們現在就迴去講價。”


    容疏覺得自己不是會講價的人。


    但是她知道,茶茶的預算是五十兩,所以她便咬咬牙,在那個基礎上又砍了一刀。


    “四十五兩。”她說。


    茶茶有些緊張地拉了拉她的袖子。


    茶茶對這個人已經誌在必得,現在就很擔心,容疏砍價把人牙子給砍惱了,買不成人。


    沒想到,人牙子痛快道:“夫人爽快,我也爽快。好,就四十五兩銀子。”


    容疏:“……”


    完了完了,她給價給高了。


    這也太不爽了啊!


    可是話都說出口,也沒法再砍。


    要是買菜買水果,還能讓人搭點;可是這買人,也沒什麽配的了啊!


    茶茶卻很滿足,當即要掏銀子。


    她美滋滋地想,還得夫人出馬啊!


    之前人牙子跟她說,六十兩銀子,最多能便宜三五兩,五十兩銀子,她都打算好好磨一磨的。


    沒想到,夫人一出馬,立刻打骨折!


    果然聰明人做什麽,都是極厲害的。


    今日又是盲目崇拜夫人的一天呢!


    人牙子這時候又道:“小的有個不情之請,想麻煩夫人一二。”


    容疏道:“你說。”


    人牙子便說,自己手上有兩個人,病得有點重,怕迴頭死了賠錢。


    “……我這都是小本買賣,死一個,三個月白幹了。死兩個,半年全家都得喝西北風了。”人牙子苦哈哈地道。


    容疏知道他是故意賣慘,但是還是答應了他。


    人牙子非常高興。


    容疏給人看了病,又留下了自己醫館的地址。


    人牙子非常高興,又抹了一兩銀子,隻收了四十四兩。


    44——死一死?


    容疏覺得有點不吉利,對人牙子道:“那一兩銀子,算診金,以後你送人來,我給看病開藥,先從這一兩銀子裏扣。”


    人牙子更高興了,連聲誇讚容疏是個講究人。


    他也是個講究人。


    所以他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塊破銅片遞給茶茶:“這人身上戴的,本來我還想著留下來賣幾個錢,現在送給了。”


    如果不是髒兮兮的,茶茶還想咬一口,看看是不是金的。


    她的樣子把人牙子逗笑。


    人牙子道:“是銅的,我確認過了。真是金的,我怎麽也得昧下了;不,都輪不到我,哈哈……”


    “不管怎麽說,還是謝謝您了!”茶茶端正地道。


    人牙子覺得今天這生意做得太舒心了,當即要服務到位,要把人給綁好。


    茶茶忙道:“不用不用,我直接帶著他迴去就行了。”


    她要,以德服人。


    畢竟以後是做相公,要滾床單的,不要那麽生硬和尷尬。


    嗯,以德服人,茶茶,你行的!


    你身邊有那麽優秀的榜樣,你也可以的!


    第490章 初初相處


    容疏做完好事,就要去醫館。


    茶茶小聲地說:“夫人,我先帶著他去買身衣裳吧。”


    容疏問:“你帶銀子了?”


    “帶了,不多。”茶茶把荷包裏的碎銀子倒出來,看了一眼自己身後低著頭的“相公”,弱弱地道,“我不敢帶太多銀子,您知道的……”


    萬一她這相公見錢眼開,搶了銀子跑了呢?


    雖然她覺得買相公諸多好處,但是畢竟是個陌生人,還是個陌生的高大男人,也有很多事情要磨合。


    容疏道:“嗯,我讓人陪著你去。賣身契你收好了,然後買完東西,就把人帶迴府裏,不要亂走了。”


    “不,不,不,”茶茶道,“夫人,我之前和您說過,我在醫館旁邊賃了個小房子。我既然已經成親了,那就不好住在府裏,不方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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