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目光裏的決絕,讓她害怕。


    為什麽,為什麽突然就要走了?


    她甚至想,要不就把他藏起來吧,藏到宮裏,藏到沒人能發現的地方,把他囚起來,鎖起來,讓他逃也逃不掉,讓他隻能對著自己搖尾乞憐。


    “那你——還會迴來嗎?”


    “會,等我看遍山川,我會迴來。”


    可這世間山川千千萬萬,她要等到何時,才能看他迴來——


    “一年內,能迴來嗎?”


    “一年,太少了。”


    “那就兩年,兩年內,你必須迴來!迴來見我!”


    若不迴來——


    “好,我答應你。”


    年宴後的第二日,是大年初一,林秀一早便帶著人浩浩蕩蕩出發了。


    那時,越流殷還在上早朝。


    他等也不等她,像是怕她會攔著似的。


    他見識到了大漠孤煙,長河落日,也見識到了雪域的冰凍三尺,玉琢銀裝。


    他看山看水,記事識人,和越流殷徹底斷了音信。


    他在北方玩耍了一年後,才準備南下。


    江南沒有多大變化,柳煙花霧,碧台滾珠。


    林秀本想迴一趟自己的小院,但小院莫名被一群官兵守著,叫他也不好進去。


    原本的周嫂子家也換了一戶人住,真是物是人非。


    街邊的一處大戶人家今日有喜事,林秀前去湊熱鬧,卻發現,那大戶人家就是周嫂子家!


    黑壯的成喜與一位姑娘結了親,臉上都是憨厚的笑容,林秀見著喜事也發自內心愉悅,吩咐自己的小侍去隨了禮金。


    鑼鼓喧天,鼓樂齊鳴。


    周嫂子抱著一隻胖橘,在大門口興奮地招攬著過路人。


    “我家成喜啊,可是和陛下一起打過仗的將軍,現在卸甲歸田,我這顆心啊,可算是定下來了!”


    “您家成喜可真了不得啊!”


    過路人也十分配合的捧著。


    “那當然,咱家當初可是和陛下做鄰居的呢!”


    “那是有福氣的啊!”


    林秀原本要走了,聽到周嫂子聊天,有忍不住停了下來——聽聽曾經的人過得如何,也挺有意思。


    而且,目前來看,越流殷在民間的聲望還挺高。


    “唉!別亂摸我家貓兒——”


    “您家貓兒又怎麽了?”


    “這貓兒可不是一般的貓兒,陛下當今的禦寵就是我家貓兒的娃娃,可了不得了。”


    “這麽了不得!”


    “那是——”


    原來碎金是這隻貓生的,不過也是神奇——她這般性子,會低頭和人討要小貓嗎?


    連喜歡都不敢承認的人——


    看到那貓,林秀突然覺得,他有些想她了。


    他這番出來不僅僅是遊曆,還要想明白些東西,那東西太過捉摸不透,讓人拎不清。


    像是絲線般緊緊纏著。


    他認為,他快要摸到了邊際。


    再過久些,他應該能明白了。


    南方又傳來了一封信件,越流殷派出去跟在林秀身邊的人又有了新消息。


    那人負責仿著林秀的筆跡,將他遊曆時寫下的見聞心得一一摘下,然後傳給千裏之外的越流殷,兩年來,從未間斷。


    這次他說,有些想她——


    這個想字她千看萬看,怎麽都看不夠,隻覺滿心歡喜。


    她兩年來,通過見不得人的手段隨他一起遊曆山川,從未想過有一天,竟能從他的筆下看到“想”這一字。


    想的還是她。


    乏味無趣的政務突然就變得生動,尤其是江南一帶的奏章,她看見這二字便喜上眉梢。


    曹公公發現,今日陛下的胃口特別好,比平日還多吃了兩碗。


    他離開這兩年,相思已經深入骨髓,讓人食不知味。


    兩年時間可長可短,有些東西變了,也有些沒變。


    就比如那張張貼在全國各地的通緝令,仍舊貼著,無人願意撕下,但賞金卻已經漲到了令人眼饞的六?????百萬。


    就好像不找迴來,就一直待在這兒了。


    城門口的百姓已經見怪不怪,那張通緝令的金額再如何龐大,也隻能讓他們望洋興歎。


    殊不知,六百萬就在他們眼前晃。


    今日宮內設了年宴,林秀已經趕迴了城門口,那張頑強的通緝令最終還是被他撕了下來。


    冤有頭債有主,他不撕,難道還指望越流殷撕嗎?


    見有人撕通緝令,守城的士兵馬上便圍了上來,哪知那位身穿華裘的如玉公子拿出了一個黑符。


    上麵用紅色的字體刻著血腥霸道的越字。


    這玩意是某次越流殷蹭飯的時候送給他的,說什麽見了這東西,如同見天子,他走前想著可能會用到就帶走了。


    沒想到,迴來的時候用到了。


    “你們不必管我,我自會去見陛下。”


    那一圈兒守衛突然全都跪下,對他——不,是對著那塊符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真有這麽神奇?


    若是當初隨著越流殷廝殺的人在場,便會知道這是她的底牌。


    誰能想到,當初陛下推翻舊帝,起初靠的就是這一張符呢?


    越符所到之處,四周之士紛紛下跪,為他讓出了一條路。


    林秀入城的消息被馬不停蹄地送到了宮中,越流殷見之大喜,迫不及待地下旨——今日大開宮門。


    生怕有人攔住了他!


    與之相隨的,皇城的戒備越發森嚴。


    越流殷無法形容心中的雀躍,他這番沒有食言,她雖然已經急不可耐,但仍要讓他主動來見,她在見他之前,從未如此克製。


    連本性都被壓抑了。


    在前往皇宮的路上,林秀遇到了一個人。


    “林兄,進宮前,不如和在下共飲一杯?”


    作者有話說:


    今天四舍五入就是被萬貴妃給日了,天啊精氣都沒了…………


    這個月會努力卷起來的!紅色的花花還是很好看的~感謝在2022-07-31 18:25:49~2022-08-01 23:40:2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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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掌勺(完)◎


    那人穿著寬大的白衣, 提著一壺酒,拿著兩隻杯子,乘著微弱的夜風, 擋在馬車前,怪異地像隻鬼。


    “納蘭兄, 不如留待明日再飲?”


    林秀覺得這個人多少有點陰魂不散了,而且, 他怎麽知道自己今日會來?


    連攔的地方都剛剛好……


    “林兄, 你出來一下,我喝給你看。”納蘭仇循循善誘, 一看就知不安好心。


    林秀看了眼天色,再這樣磨蹭下去, 年宴就要趕不上了。


    “林兄,你出來看看,納蘭喝完這杯酒自會離開。”他朝馬匹又走進了一步, 看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了。


    林秀猶豫了一下, 雖說夜黑風高,但侍從在這, 他也算人多勢眾,那人應該耍不了什麽心思。更何況, 這酒,也不是給他喝的。


    林秀下好主意, 掀開簾子, 小侍們隨後為他擺上轎凳。


    月華如練,同樣是一身白衣, 是仙是鬼, 一看便知。


    “納蘭兄請喝。”他客套了一下。


    最好喝快點, 他還急著見人呢。


    納蘭仇怪笑了一下,一泓清酒從壺中瀉下,帶著濃烈的酒香,淌進了杯子裏。


    “我本以為陛下好酒,便想借林兄之手將這酒送給陛下,可惜,林兄好像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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