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書院來拜年,張三六一萬就看到走在前頭的楊盼兒。


    楊盼兒生如好女,一雙眼猶如三春之水。


    這麽美的一雙眼睛,隻可惜從來沒看過給他洗襪子的張三六和楊姨媽一眼。


    想到祖祖,張三六的眼睛平靜下來,他換了幹淨衣裳求爹爹告奶奶地讓老太監給他指著去蜀王屋子裏的路。


    老太監看他幹活勤快,想著收個幹兒子以後養老送終也不錯,在屋裏悶頭想了一下還是點頭了,還拉著他到處認幹叔叔幹弟弟什麽的,說大家以後就是一家人,請能吃香的喝辣的都不能忘了自家人。


    張三六點頭哈腰地一一應下來,出去就扯著楊盼兒說蜀王要單獨請他。


    楊盼兒看是個小太監還樂嗬嗬地問:“你瞧著有點兒眼熟。”


    張三六笑得甜甜兒地說:“公子是貴人,我是下賤人,能伺候你洗幾迴腳都是福氣。”


    楊盼兒被捧得開懷大笑,隨手拿了五兩銀子出來賞他。


    張三六把錢揣在懷裏,有老太監幫忙,就這麽一路把人暢通無阻地領到蜀王院子裏了。


    結果楊盼兒再也沒迴去,當晚蜀王也沒露麵。


    出來後先生就覺得有點兒不對,也沒讓段裕他們再進去,徑直跑到楊家跟楊知縣說:“你兒子恐怕讓蜀王留下來了。”


    楊知縣開始也沒往那頭想,想著寧宣不比他兒子好看,去王府出來也好好的,甚至還弄了個官當,現在威風得不得了,搞不好自己兒子也有這個造化。


    楊盼兒最後是被塞在粉紅小轎子裏帶迴家的。


    張三六換了中等太監的衣服,親自跟在小轎子後頭,走到楊家大門口,他熟門熟路地把門房叫過來說:“三叔,楊少爺好造化,快去拉他吧。”


    門房一個激靈,轉身就踢了一個人進去跟家裏報信道:“大喜事!少爺當官兒了!”


    太太聽到這話一骨碌爬起來朝外走,邊走邊笑:“我的兒啊,我就知道你會光宗耀祖,會有大出息的。”


    楊家人都笑眯眯跟在後頭好話說了一籮筐,一個說不知道大少爺做的是什麽官兒,一個說都是太太教得好。


    門房送走蜀王府的人,越看那個轎子越不對勁,沒等到太太過來就偷摸跑過去掀開棉簾子。


    楊盼兒整個人被裹在鴛鴦紅錦被子裏,黑發遮麵,一聲不言語。


    門房嚇得腳都打不直,靠過來的嬤嬤沒見過事,看了一眼就倒在地上慘叫。


    太太聽到這一聲臉色也變了,邁著小腳跌跌撞撞地跑出來。


    這麽多年下來就是狗也有感情了何況是人,太太哆嗦著進了轎子,頓時眼睛一黑,暈倒在地。


    楊知縣就這麽一個長成的兒子,為他從小也花了不少力氣,迴家一看十多年心血付諸東流,這麽個人以後還怎麽當官?


    這麽想著,楊知縣心痛難忍,哀嚎一聲,吐了好幾口血出來,醒了就說要告這個蜀王淫弄官員家屬。


    想讓祝貔貅下台的人太多,楊知縣在家嚷了兩句還沒動作呢,楊盼兒的事就傳到了他哥耳朵裏去了。


    要是換個人這麽胡來能掉十次八次腦袋,拉到菜市口千刀萬剮。


    誰知道祝貔貅不僅沒事,還被他哥安慰了又安慰。


    事情是這樣的,楊知縣就這麽一個長成的寶貝兒子,混是混了點兒,可兒子混不正說明他身體健康麽,他從來不管兒子怎麽花,可也疼之入骨。


    姓祝的聽說最開始很生氣,派了太監過來罵他是混賬,要革他的爵位還要讓他登門給楊知縣道歉,更不認他這個弟弟了。


    祝貔貅嚇了個半死,他生下來就是天潢貴胄,一輩子沒吃過什麽苦。當哥的登基後累得吐血,他還在旁邊樂嗬嗬的說:“還好不是我吐血。”


    太監宮女嚇得當場就跪下了,大氣不敢出,連太後都跑過去拽著小兒子往地下跪。


    祝貔貅這還不肯,直接溜到他龍床上躺著裝死。


    沒心沒肺到這個地步,他哥也沒舍得打他罰他,關了人兩天就放出來該幹什麽幹什麽去了。


    這麽為個楊盼兒又罵他又要打他,還不準他當王爺。祝貔貅一下氣不過,嘎嘣躺床上病重了。這一氣是真病得起不來身,眼看著要死了,底下人八百裏加急跟他哥說你弟弟受不得氣,又害怕又委屈,可能就這就幾天了,你看看是按王爺的喪事辦還是庶人的喪事辦。


    姓祝的聽了嚇了一跳,還當弟弟是故意尋死覓活給他看,等來了三封折子之後他知道弟弟是真不好了。


    姓祝的想著這孩子是自己親自養大的,往日也是英姿勃發的少年,四川山長水遠的,他不能親自照看著可不是被歹人挑唆者教壞了麽?


    這麽一想,他就偷摸跟楊知縣去了密信說咱們做父親的都得為兒孫打算,對得起自己良心就足夠了。說著說著又說以前大行皇帝纏綿病榻,他哥哥跪在病榻前日夜侍奉,最後直接累死了。父慈子孝就是這樣子,當爹的為兒子謀劃,兒子伺候爹伺候死了也是福分。這麽扯東扯西的扯了一大堆,最後姓祝的終於問了一句你兒子屁股不是沒好嗎?要不要我多派兩個大夫來專門給他看看。


    反正話裏話外都是君臣如父子,楊盼兒伺候他弟弟死了也是福分,你要是要我弟弟的命,那我也要你兒子的命。


    楊知縣琢磨一晚上,汗流了一身,第二天就讓人用擔架抬著長子跑蜀王府跪著道歉去了。


    說兒子是喝多了自己摔了一跤,之前都是他胡言亂語,希望王爺不要怪罪。


    楊盼兒趴在擔架上被扶起來跪著給蜀王磕頭,他身子骨沒好完,一動就流血,人被按在地上他朝著楊知縣一個勁兒叫喚,哀哀地哭著說爹你別不要我啊,我好疼啊。


    楊知縣老淚縱橫跟著兒子一起跪在地上,楊盼兒看爹也跪著,也不嚎了,就這麽流了一地血才跟著爹迴家。


    迴去以後楊知縣也病了,皇上往楊家派了四五個太醫療保證兩爺子一定要活蹦亂跳的。


    反正就是一句話,這個官兒你不做也得做,不僅要做下去還得健健康康地做到老。


    加官進爵就別想了,這輩子就這麽老老實實待在四川被找一輩子茬吧。


    楊家最近大門緊閉,連隻蒼蠅都溜不進去。


    王六兒抱著三歲的兒子低頭笑得渾身發抖。


    人這日子過得,她還沒動呢,猴崽子自己就把自己折騰死了。


    王六兒看著孩子愁眉苦臉道:“哎呀,這偌大的楊家,以後就咱們娘兒兩個花怎麽畫得完?愁死個先人!”


    說完,捏著帕子悲悲切切地關著門睡覺去了,口裏唱:“俺曾睡過風流覺,把五十年興亡看飽~”


    段裕能知道這事,也是因為史二郎跟楊知縣那個師爺有點兒來往,那師爺別的愛好沒有,就愛一個賭字。


    賺的那麽些錢都一個勁兒往史家錢莊送,楊家眼看著被天家恨上了他摟著銀子愁得睡不著,大晚上溜出去賭牌消遣。


    這迴輸得太多他一下子還不起,這種有身份的人史家從來不催債,欠著就欠著,就怕他不錢!


    現在管生意的是贅婿,贅婿憋著一口氣要讓家裏都知道他不是個吃軟飯的,年關正查賬,師爺撞在贅婿刀口上,贅婿不鬆嘴,拽著人還錢。


    史二郎和奶兄路過,看鬧得不像話,史二郎抓著贅婿往屋子裏走,奶兄就拉著師爺找了個酒樓包間坐著,點了一桌子菜賠禮道歉,還伏低做小地給他倒酒。


    師爺幾兩黃湯下肚,哥哥弟弟的叫起來,兩人好得跟一個人似的,也是這奶兄嘴巴太碎,想知道楊盼兒究竟有沒有被祝貔貅分桃兒,看師爺醉了就關著門小聲問他。


    誰知道師爺一肚子煩心事,生怕被楊家牽連,又怕跳槽被楊家殺人滅口,結果老馬失蹄當真嘰裏咕嚕說漏了嘴。


    奶兄聽了這麽大樁事,嚇得渾身是汗。


    八卦能聽也得看什麽人,他哆嗦著又給師爺灌了二兩黃湯,看他醉得不省人事才軟著膝蓋迴家躺著。


    他這麽憋了兩三天在家吃不好睡不好,心一橫收拾好包袱去了書院,見著史二郎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淚俱下地說自己恐怕要給家裏招禍。


    有楊盼兒的事在前,史二郎怕段裕沒注意就被楊盼兒的狗腿子抬到蜀王府去,好幾天都讓人在自己屋裏睡,奶兄進門那會兒段裕正好歪在榻上裏睡大覺,兩主仆說的話他聽得清清楚楚。


    史二郎聽得汗毛倒豎,琢磨著這個祝貔貅要變本加厲。


    也確實是這樣,祝貔貅看哥哥心裏還有自己,心病一去就好得格外快,沒幾天又活蹦亂跳的在大街上溜達。


    吃了這個虧,他時不時就派小太監到書院找茬,看著長得好看的學生就擠眉弄眼地笑。


    史二郎被盯得發寒,段裕年紀小長得好再待下去恐怕要出事,他在屋子裏躺了幾個日夜沒睡,第三天終於下定決心爬起來找先生說提前放假孩子先迴去。


    書院也是這麽想的,等不到晚上就說三天內都得迴家,迴不去的也不許在書院待著。


    段圓圓臉色也變了,這個王爺這麽猖狂,真不怕以後被挫骨揚灰。


    她來這兒以後,表哥姨媽段家上上下下都跟她說當官是家裏最好的出路,隻有當官了才不會隨便被人欺負。


    現在一看完全不是這樣,官壓官民欺民,要不被欺負隻能往上爬。


    段圓圓抓著段裕擔憂地說:“以後你吃胖點兒,等威風了再美迴來吧。”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今天遲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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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章 生死盟約


    段裕看她這樣, 跺著腳說:“我就說不讓你聽吧你非要聽,聽了又怕。再說我能有什麽事?我都長大了。”


    祝貔貅喜歡柔美型的美男子,他長得多英氣!


    段裕把眉毛豎起來給她看。


    段圓圓看他傻不拉嘰的, 立馬被逗笑了,又說:“你年紀大了心眼子也跟著一起大, 萬一人家想換個口味呢?不都說清粥小菜紅燒蹄髈各有滋味嗎?”


    段裕又拿了塊糕往嘴裏塞, 故意吃得滿地掉,道:“這麽說表哥比我還好看, 打小就一溜兒姑娘喜歡他, 你怎麽不擔心他?”


    段圓圓不是不擔心, 但她覺得寧宣這個人很有自保之力,蜀王見過他好幾迴了, 都想著嘴要錢,她想了想道:“二十多歲半截入土,祝貔貅應該看不上他。”


    段裕聽得哈哈大笑,湊過去小聲說:“我也覺得他是糟老頭子,大你四五歲呢, 隻恨家裏不聽我的。”說完長歎一口氣,迴院子躺著睡覺了。


    轉眼到了下衙的時候,寧宣進門先去陳姨媽屋子裏看了一眼,接著就往自己院子走。


    段裕剛走沒多久, 他吃飽喝足,段圓圓聞著屋子裏殘羹剩飯的味兒也有點餓了。


    現在灶上隨時都溫著飯菜, 很快給她端了一碗雞絲熱涼麵過來。黃瓜絲翠綠翠綠地切了一大盤子放在麵上, 段圓圓還沒拌勻。


    寧宣頂著風進來了。


    四川冬天冷歸冷, 但跟北方的冷不一樣, 完全穿不上貂大衣, 寧宣官服外罩了一層厚實的棉袍子,臉上被凍得有點兒紅,瞧著反而比往日冷峻些。


    段圓圓默默打量著表哥的臉,她想寧宣要是在現代靠這張臉就能賺得腰纏萬貫,壓根不用這麽辛苦地在外奔波。


    平心而論,寧宣是真的很辛苦,但段圓圓覺得家裏的錢已經幾輩子花不完了,他完全可以放鬆一些,犯不著以身涉險。


    寧宣走過來摸了一下碗邊,看是熱的伸手幫她把熱涼麵拌勻,看著桌上地下還沒來得及掃的糕渣,好笑道:“裕哥兒來過了?他跟你說什麽了沒有?”


    段圓圓張張嘴想說話,寧宣溫和地道:“先吃飯,不餓了咱們慢慢說。”


    段圓圓聽話地先低頭吃飯,想著裕哥兒的話還是忍不住瞧寧宣,她看著應該沒什麽問題,表哥長得好但是男人的好。


    應該沒事吧?


    段圓圓想到就歎氣,在哪個時代媳婦都不是好做的,她現代的爸爸就是出軌。


    出軌跟堵一樣,沾上一迴就有第二迴 。


    段媽媽抓著證據不動聲色,隻是日子過得難受,這麽堅持了兩三年,她就跟段圓圓哭說:“寶貝,媽媽想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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