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


    “原來如此,當年的事情竟還有這種隱情?”


    當穀畸亭三人說明完自己的來意後,風天養也沉思而起,


    “怪不得我一直覺得不對勁,原來問題竟出在這裏,四哥才是一切的根源,這我還真沒想過!”


    “那怎麽樣,二十二,我們現在想一起去找四哥,你也跟我們一起?”排行最高的阮豐頓時提起。


    “嗯……”


    風天養想了想。


    “算了,我還是不去了。”


    “啊?”


    接著,在三人驚訝的目光下,風天養直接站起,隨即從廚房裏拿出了一些小菜和小酒,一一擺到了桌上。


    “嗯?”


    “……”


    “但這去找四哥的事情,我還是算了,你們去就是,我可以等你們的結果。”


    “你們看我現在,該吃吃該喝喝,也不用去刻意躲藏,每天就是種種地散散步,不是挺自在的麽?”


    “二十二,你難道就不想去親口問問四哥嗎,當年……”


    “……”


    “我算是想明白了,這些事情都不算什麽,把自己的日子過好了、讓自己活得像個人,那才是最重要的!”


    聽到這話,穀畸亭三人頓時眯眼,一股熟悉的味道頓時出現,他們知道、這小子是又要發力了。


    汀!


    不等阮豐說完,風天養便擺了擺手。


    但……


    聽到他這話,穀畸亭三人也頓時沉默,這種感覺他們明白,也完全能夠理解。


    風天養聞言,眉頭頓時舒展,隨即招唿著穀畸亭他們幹杯,將杯中酒液一飲而盡。


    “當年為了活命,我直接給那姓王的跪下了,雖說我經常給人跪吧,但總還是感覺不太一樣。”


    “不管當年的事情是因為什麽,事情都已經發生、也不可能更改,咱們當年的兄弟姐們到現在死的死躲的躲,哪一個還有個人樣?”


    “伱說說看。”


    “這……”


    他們也很清楚,每個人在麵對這種事情的時候感受都是不一樣的,就像是許新,也是頹廢到現在才重新振作。


    也正在這時,風天養扭頭看向了一旁的遊方,見這小子並沒有端起杯子的意思,不由的皺了皺眉,佯裝不滿之色。


    “哦?”


    “但那一次不一樣,如果我不跪,我不光連命都會沒,在臨死前肯定還會受一頓折磨,之後也總是提心吊膽,實在是累啊!”


    咚!


    將酒杯放迴到桌上,四人也同時朝遊方看去,隻見遊方微微一笑,這便隨之開口。


    聽到這話,穀畸亭三人對視一眼,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們本以為這家夥會答應得很爽快,可結果卻是這樣。


    “來,幹一個!”


    “倒也沒什麽特別的原因,就是懶得動彈了,你們也知道咱這些年都經曆了什麽,屬實是心累啊。”風天養聞言笑了笑。


    阮豐再度開口,三人也都同時看向了風天養,他們來都來了,總得要知道個原因不是?


    “若是和前者,我自然是應當恭敬,畢竟這是我敬佩的前輩,但若是後者……還是算了吧,喝著也沒什麽意思。”


    “不,前輩您誤會了,我自然是要喝酒的,而且中午也才同我那幾個兄弟喝了一頓,隻是有一點我不太明白,還希望前輩能解惑。”遊方卻是搖了搖頭。


    “所以說,對於現在的我而言,吃好一頓飯、喝好一頓酒比什麽都重要,至於其他事情,我已經不去想了。”


    “之前我不跪,倒也還無傷大雅,大不了被我哥抓迴去,也不會傷一塊兒皮肉……”


    “其實到現在,我都已經看開了。”


    “二十二,我能問問為什麽嗎?”


    說完,風天養打開了酒瓶的瓶蓋兒,給三人都倒上,同時又看了一眼一直在一旁默不作聲的遊方,也給他倒上了。


    這時候,穀畸亭三人對視一眼,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因為他們清楚這家夥說的沒什麽毛病,而且個人有個人的追求。


    “今天能再見著你們,我心裏是真高興,也肯定要好好招待招待才行……”


    “十七哥,三十,三十三……”


    “想,也不太想。”


    “怎麽,你小子不喝酒?”


    “風前輩,晚輩首先想知道一個問題,我這杯酒,是和當年同無根生、以及老穀他們結義的‘風天養’、‘行二十二’喝的,還是……同一個名為‘風天養’的老農?”


    如此,他們也隻好先端起了杯子,總不能讓風天養一直在那兒等著,四隻杯子碰在了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而與此同時,風天養也眉毛一挑,他聽出了這句話裏的挑釁之意,卻並沒有惱怒,反而揚起了笑意。


    “小子,我知道你,你就是最近風頭正盛的那個遊方是吧,前段時間剛勝了老天師,不錯啊。”


    “那你說說看,這兩者有什麽區別,前者是我、後者依然是我,不過是時間、年齡的不同,又真有什麽差別嗎?”


    “當然有。”


    遊方點頭,露出認真之色。


    “如果是前者,那應當是足智多謀的無畏之人,敢於戲耍人間,也有著與天下作對的大氣魄!”


    “而如果是後者,不過是一個自認為看透了世事,實則卻不敢承認自己的過往、甚至害怕自己過往的普通老農,一個不敢爭之人,與我並非同路,也得不到我的尊重。”


    “所以我才會問前輩,如今的前輩到底是前者還是後者,這無關乎前輩是否要去一同尋找無根生,僅僅是一個跟隨本心的問題罷了。”


    “當然,如果僅僅一個問題前輩就不敢迴答,那我也就沒什麽好說,晚輩就不打擾幾位前輩一同敘舊,我去屋外等著。”


    “等等!”


    然而,正當遊方準備起身,風天養卻一下子將他叫住,隨即饒有興趣地看著他,臉上再沒有之前的“淡然”之色。


    而看到他的這一變化,穀畸亭三人也都不由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自己應當是又被這家夥給耍了!


    不過,遊方和風天養的交流依然還在繼續,三人也很聰明地都沒有吱聲,他們都選擇相信遊方,覺得這小子肯定能行。


    而緊接著,風天養也隨之開口:“來來來,你好好坐著,我倒是真想和你聊聊,你當真是覺得,我足智多謀、戲耍人間、有大氣魄?”


    “嗬嗬……”


    遊方見狀又重新坐下,隨即露出笑容,然後點了點頭:“沒錯,我的確是這麽覺得的,至少我自認,對前輩還是有著一定了解的。”


    “前輩當年便是以跳脫機敏的性格著稱,這一點老穀也沒少和我講過,加上您在之後出事之時的應對,也著實是令晚輩心生佩服!”


    “展開說說……”


    “好。”


    “前輩既然定居在這天津周邊,也就意味著您其實並沒有脫離天下會,即便如今的天下會是由風會長全權掌控,您應該也完全清楚其中的情況。”


    “單從這一點而言,便足以說明您並沒有如您所說隻願意種田散步,否則以風家如今的勢力,您大可以到處雲遊、這也才符合您的性格。”


    “然後,便是您哥哥、風天生前輩,您既然一直都掌握著天下會的情況,也就應該知道您哥哥的事情,我之前與他老人家的緣分,您也自然清楚。”


    “那剩下的還用我說麽,這應該本就是您留下的一個後手,當年您應該是知道風天生前輩會一路跟到通天穀外,也是您刻意為之。”


    “當時的您,其實並不清楚無根生找您到底是為何,以您的性格也必然不會在那時就完全信任他,畢竟他是‘全性’掌門,肯定會有所懷疑的。”


    “所以您將風天生前輩引過去,也是為了萬一有問題也能有人照應,而同時您又沒有將這事告訴風天生前輩,也就便與您兩麵搖擺、隨時能做出對的決定。”


    “這之後,一切便照常進行,你們三十六人順利結拜,你也確定了情況,自然也就放心。”


    “後來您悟出了‘拘靈遣將’,知道這東西拿出去必然會引來爭奪,於是便正好趁機留了一份給風天生前輩,算是以防萬一。”


    “而這,也就為您之後算計王家埋下了伏筆,沒有人能想到大亂來得這麽快,您也很快被王家給抓住了,就像您剛才說的。”


    “至於您那一跪,您自己說著玩兒玩兒就是,我反正是不信……”


    “至少在我看來、以您的性子,但凡受您一跪的人,最後必遭算計!”


    說到這裏,遊方頓了頓,隨即兩眼一眯:


    “風前輩,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您當年交給王家的‘拘靈遣將’……恐怕是動過了手腳的吧?”


    “咳咳!”


    風天養咳嗽了一聲,示意他繼續。


    “另外,您當年還答應了王家、日後傳給風家的‘拘靈遣將’絕不會完整、風家永遠會在王家之下,也不過是您個人的承諾,您的確是兌現了……”


    “但您不傳完整,卻不代表別人不能傳,早在那個時候、您就已經想好了風天生前輩這一後手了是吧?”


    “沒錯。”


    說到這裏,風天養直接接過了話頭,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他也就沒什麽好再裝的。


    “當年我的確是這麽想的,王家現在肯定也已經在吃苦頭了,隻可惜我沒料到我哥他們一家會被族人追趕,最後落得個如此境地。”


    說著,他不禁歎了口氣。


    “說起來,我哥嫂他們一家可以說是被我害的,我這一輩子算計了不少人,他們是我唯一算漏了的。”


    “也正因如此,如今我哥他迴到了風家,我也一直沒敢在他麵前現身,我知道我對不起他、對不起嫂子、也對不起我侄女兒,實在是無顏麵對。”


    “我承認,你這小子很聰明,我這三個老兄弟都很了解我、卻還是會被我騙過去,唯有你一個人,是從頭至尾都處於旁觀者的角度,我也拿你沒什麽辦法。”


    “不過,我剛才所說有一點是真的,我的確是感覺有些累了,自那件事開始已經過去了六十多年,這種每天提心吊膽的滋味兒可著實是不好受啊。”


    接著他抬起手來,指了指這間屋子:


    “說實話,這些年來我不止一次地想過,要不我就這麽當個老農算了,直接拋去當年的身份、拋去‘風天養’這個名字、拋去‘拘靈遣將’,就這麽生活下去。”


    “但我始終沒有做到,我始終是放不下這些,每當我想起的時候就總感覺那才是我,總感覺……”


    “不甘心!”


    這時候,阮豐和穀畸亭同時開口,相比起許新,他們要更能理解風天養的這一心境,因為他們這些年來也都是一樣的。


    當年他們為什麽能悟出“八奇技”?


    就是因為相比起其他的兄弟,他們在某一方麵的追求要更加極致,“八奇技”是由他們的本心而生,又怎可能輕易放棄!


    “沒錯,就是不甘心!”


    風天養點了點頭。


    “這些年我一直都在修行著‘拘靈遣將’,也一直在尋找問題、進行著改善,也算是有些進展……”


    “但從始至終,我都沒能有真正的突破,我一開始不知道原因,後來我明白了,其實是因為心境。”


    “當年的事情對我們所有人而言都是巨大的打擊,也是我們心中最大的一個謎團,我們不相信我們當中會有背叛,但事實的確是有人泄密!”


    “這一問題不解,我注定不會有真正的突破,隻因我如今的一切本就是因此而得,我相信你們也是同樣、心中始終都留存著這一團陰鬱!”


    “沒錯!”


    聽到這話,三人頓時認同,這的確是他們心中最大的困惑,甚至比“八奇技”如何還要更勝。


    因為當初他們是拋卻了所有作出的選擇,彼此間也都無比的認可,在得知名單泄露之時他們也便都產生了同一個問題……


    到底是誰?


    這怎麽可能!


    “所以二十二,你其實是願意和我們一起去找四哥的?”話都說到這兒了,阮豐便再度問道。


    “哈哈,那當然,等我見著他,橫豎得給他磕一個!”


    風天養一笑,隨即朝遊方端起了酒杯:


    “怎麽樣小子,現在能喝了?”


    “當然,晚輩遊方見過風前輩!”


    遊方笑著行了一禮,這便也端起了酒杯……


    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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