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看來可能覺得理所當然,但事實上,並非如此。”


    慕青果抹幹了眼睛,居然還有些鼻塞。


    “不論城市還是荒郊,亦或者人跡罕至的山區。哪怕是在境外,別國敵對勢力的領土中,我們妖管局的管控部門,都會在第一時間啟動應急防範管理措施。特殊救援的專業小隊很快會到,從天而降的妖警叔叔們也很快會到…”


    “但,這裏可不是人界啊!”


    連人類生活居住的世界都不是了,通訊儀聯絡都不在服務區內,你讓人家妖管局的救援叔叔們往哪裏找?憑空猜呢?


    白咕咕:……


    難免有些傻眼。


    強撐著定了定神,仍寬慰她說,“至少現在我們被關在這裏,那妖怪不在,我們多半還能再苟一段時間…”


    “我覺得,我們應該可能大概率是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慕青果滿臉落魄。她提出來個質疑:“你知道我們現當代人類,自從最初發現人靈兩界入口處連接點,到現在為止,經過了多少年麽?一百多年。”


    “整整將近一百多年過去。妖靈以及妖靈界各類生物的真實存在,對於普通人來說,依然還隻是個存在小說漫畫中的虛構幻想,這到底是因為什麽?”


    “是啊…到底因為什麽?”


    白咕咕隱約感覺自己好像捉住了什麽,卻又被那一堵密不透光的岩溶山壁重重隔開。


    “就像空氣中的氧氣,我們每個人幾乎每時每刻,唿吸間都離不開的吧。”


    慕青果簡單打了個比方。


    “但若是純氧呢?”


    “將空氣中含量僅占21%的氧氣濃度,全部提純為濃度含量至少80%以上的純粹純氧。”


    白咕咕心頭微震。


    將混合雜質的普通空氣全部轉換成為不含雜質的純氧——


    時間一久。純氧中毒。


    人類,會死。


    “同樣的道理,清晨早起的新鮮空氣,和在森林中河湖邊就會感到環境安寧,舒緩放鬆。略微稀薄的靈氣,對於人類來說,可以增進健康,愉悅身心。而過度飽和濃鬱狀態下的靈氣,對於人類,則是…劇毒。”


    慕青果繼續說道:“輕者耳鳴心悸,眩暈嘔吐,嚴重些就是幻聽幻視,精神錯亂,記憶喪失。更甚者出現七竅流血,瞬間衰老,爆體而亡…”


    “我們人類近幾千年來發展史,靈脈阻塞,靈氣稀薄,一代一代的傳承中,自然也漸漸地並不需要這些多餘而充沛的靈氣。”


    “這算是…退化麽?”


    白咕咕暗自喟歎。


    這設定,為什麽還越濤越複雜了呢……


    “發現靈界存在的入口並不難,與妖靈百類們溝通也不難。甚至公開正大直接宣布,世界上除人類生活的人界之外,還有妖靈、還有妖靈們生活著的靈界,這也不過上級領導們的一個決定,一場會議,一封批文,或者一條通告。”


    “真正困難的,是我們人類。”


    我們不需要靈氣,也隔絕了靈氣。祖祖輩輩故步自封守著人類界的平穩安逸生活,同時斷送掉的,則是我們世世代代子子孫孫,可以生活在濃鬱靈氣環境下的,一個未來。


    “當然,我們人類當中,也有一些優秀出色的天賦人物。他們體能超強,五感敏銳,或者一出生就通靈竅,識鬼怪。經過後天嚴格的訓練,他們能像妖靈們一樣,憑借自身強烈的意願,靈活自如的運用靈氣…”


    “可這個世界上多的,還是普通人。”


    慕青果苦笑了笑。


    “其實你應該覺得慶幸。”


    “之前在你家的那條龍,應該也邀請過你去往靈界吧?”


    “邀請倒是邀請過。”


    白咕咕說:“不過當時也才剛剛見麵…陌生龍,就被我迴絕了。”


    “那姐妹你可真是祖上積德,行事有方撞大運了。”


    慕青果半開玩笑式地說:“龍族它們據說生活在靈界龍穀,作為妖靈之首,當然,也占據的是靈脈順暢,靈氣充足,最最濃鬱的一處寶地。”


    “如果當初,你二話不說單純隻想跟去湊個熱鬧也好,瞧個新鮮也罷——”


    “當那條自以為找迴幼崽萬事大吉的龍,它滿心歡喜地撕開界門,抵達龍穀同時。撲麵而來的濃鬱靈氣,會在一瞬間將你體內骨頭徹底粉碎,血管也會在一瞬間爆裂,眼球迸出,七竅流血,連死都不知道死在什麽原因。”


    “……”


    白咕咕委實打了個寒顫。


    靈界龍穀歸屬於是風水寶地,含氧濃鬱靈氣充足。可現在所處的無底洞窟,同樣靈界,是會吃人肉大妖怪的巢穴,用腳趾頭想想看都應該知道,準也是在哪處的靈氣濃鬱之地。


    “別、別說這種恐怖嚇人的話題啊…”


    白咕咕飛快往背後岩溶石柱望過一眼。又或許是心理作用結果,深淵之下,隱約傳來猛獸嘶吼的聲音。


    “你以為對著一個滿頭血汙,肢體殘缺,青麵獠牙還不斷往外飆出各種彩虹馬賽克,像是喪屍一樣的姐妹,還能麵不改色堅持住沒吐出來。說這麽長時間的話,是有多麽勇敢堅強的一件事?”


    慕青果臉色越來越白。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從我醒來沒過多久,聽你說話的聲音,都像聽到無數小強齊飛過境般的沙沙拉拉聲。就在目前、現在,我看你腦殼頂上,一隻通體青花劇毒無比的超級蜘蛛,正在撥動觸角略略吐絲…”


    白咕咕終於控製不住地發出尖叫。


    “啊——!!”


    黑漆漆的深淵頂上,一雙碩大血紅的詭異妖瞳,猝然睜開了眼。


    “真是,知道我膽子小,你還嚇唬我。”


    來迴幾遍龍眼天賦確認過在她們周圍,空蕩蕩,除了許多淩亂攀纏著的牢籠鐵索。以及那山壁間,毫無規律隨意豎起的發光火把。並無其它任何奇奇怪怪亂七八糟的恐怖生物。


    白咕咕稍微鬆了口氣。


    低頭再看自己。除了來時衣服略有褶皺,身上幹幹淨淨。


    甚至連泥土都沒沾染上的!


    “那大概率是我已經神誌不清,思維混亂,出現幻覺了吧。”


    慕青果別過了臉去。


    從她身上傳來的香甜氣味,仿佛一隻無形中的大手,在不斷撫摸、勾引、撩撥著……


    白咕咕肚子咕嚕嚕的一直在響。


    這種感覺,就像小時候在孤兒院裏,餐餐頓頓清湯白水配素炒家常。突然在某個小朋友的口袋,發現了一顆乳白軟甜裏透著好吃的奶糖,沒什麽意義,但就是……饞。


    “來啊~!”


    “饞了吧?來吃掉我呀~!”


    那無形大手幻化而成甜美聲音,還會變著法子的糾纏誘惑她。


    白咕咕拚命搖了搖頭。試圖想將自己搖到清醒一點。


    這是幻覺,這是幻覺,是在人類遭受自己所不能承受得住的濃鬱靈氣時,本能產生自我保護的抗拒式排異反應……


    反應…反應……


    等等,


    她是多久沒吃飯了?


    昨天?前天?


    不不不,不對。


    今天早晨,早晨她做什麽來著?


    不記得了。


    好餓……


    “果果,你好香啊…”


    白咕咕聽到自己,在用低沉、沙啞到近乎帶著兇狠的聲音,貪婪說道。


    “給我,咬一口。”


    黑暗深處傳來的嘶吼,似乎也在為她這般喪心病狂的野蠻行徑,不斷地歡唿鼓舞著。


    深淵頂上,血紅妖瞳的主人——


    張開了血盆大口。


    自上而下噴薄來的腥臭氣味,幾乎快要把白咕咕和慕青果都熏暈過去。


    刹那間,所有幻象一掃而空。


    “咕咕咕,小心,在你頭頂!”


    慕青果很快調整好了狀態。


    一隻四足八爪,頭有彎角,腹如銅鼓,妖氣衝天的碩大…蜘蛛亦或章魚一類的生物,黑漆漆的,自上而下俯衝湊了過來。


    蜘蛛/章魚,或者應該說這洞窟主人的妖物,血魔。


    看似笨拙多餘的多足爪子,在近乎垂直的岩溶山壁上爬行遊走,靈活敏捷,毫無障礙。


    多年生鏽的懸空鐵索,被這妖物身軀撞擊接連發出叮鈴哐啷,並不清脆的碰撞崩裂的聲音。


    “人類…乖巧可愛的小人類…”


    喑啞中帶著喘息的殘破嗓音,像極了夢迴兒時,燒火做飯老舊風箱苟延殘喘時的唿唿聲音。灶膛不通,彌漫嗆人的黑煙湧出,甚至還有一點卡頓。


    周圍火把混著風聲唿哧撲閃了下。慶幸是火把質量還不錯,也僅僅隻‘撲閃’了下而已,很快恢複如初,散射出來明滅柔和的光亮。


    血魔猩紅恐怖的瞳孔,正正對上了白咕咕和慕青果的視線。


    慕青果手腳果斷都抖成了糠篩子。


    白咕咕死死捂住眼睛的手指頭縫裏,幾乎可以看到這東西臉邊耳後粗長瘮人的黑色蟄毛……


    蟄毛密密麻麻的粘結在一起。似乎百年千年都未曾打理過的食物殘渣,黃白乳狀粘稠不明的分泌黏液,一同攪和隱匿在裏麵,發酵,發酵,一直發酵。


    血魔再次張開了嘴,那唿吸氣流中湧動出來的腥臭酸腐,實在像是炸了幾十百個化糞池。


    白咕咕胃裏翻騰幾乎快要嘔吐出來。


    慕青果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已經念起來今生抱歉往生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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