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沅迫不及待地朝著黑玫瑰跑去。


    紀晏追隨著景沅的腳步:“小心點,沅沅。”


    景沅揮揮手:“知道了。”


    見紀晏一副含著怕化,捂著怕碎的模樣,陳記風調侃:“想不到你也有這麽浪漫的時候。”


    謝凜補刀:“老紀挺會的,隻不過之前沒有顯露——”


    謝凜的話還沒說完,樓梯旁突然傳來一記沉悶的響聲。他與陳記風才剛迴頭,紀晏與景白微已經衝了過去。


    樓梯旁,有道深深的腳痕。


    而樓梯下,頭部的劇烈疼痛讓景沅已經摔暈過去。


    一顆孤零零的路易十四掉落在景沅的鼻息間,濃烈的香味兒讓他難以忽視。


    潮熱、香味兒、泥土、樹根……


    熟悉的元素刺激著景沅各項感官。


    眼前突然出現這樣一幕。


    他孤零零地蹲在山洞裏,麵前被一棵老樹遮擋。伴隨著空中的雷聲,濕潤的樹葉不停地滴落著雨水,整個洞口濕淋淋的。


    他不敢出去,因為外麵有不小的動靜。


    耳邊不停地充斥著慘叫聲,他小心翼翼扒開樹葉,眼前發生的場景讓他無比震撼,險些暈厥。


    一個披著雨衣的男人,正舉著刀狠狠朝從車裏爬出的女人下手。


    “寧總,已經解決幹淨了。正好是下雨天,可以清除一切痕跡。”


    第48章


    一塵不染的病房裏,光線格外刺眼。


    景沅依然沉浸在那個可怕的夢中,久久無法掙脫。


    雖然他能感覺到這段記憶不是他切身經曆,但微寒的刀光和噴湧而出的鮮血,成了他揮之不去的夢魘,這段夢境也讓他重新經曆了那次可怕的兇殺案。


    景沅緊緊顫著身體想要逃跑,潮濕的洞穴、森林、泥土……這些東西讓他感到害怕。


    突然——


    一束光,透過充滿霧氣的雨林照射進來。


    景沅趕忙捂住眼睛,耳畔是熟悉的聲音。


    “醫生,景沅已經睡了一天了,什麽時候能醒?”


    “紀先生,您別著急,景先生目前身體各項指標是正常的。”


    紀晏盯著景沅頭側的紗布,眉間深鎖。


    這個場景,他似曾相識。


    幾個月前,“景沅”就是這樣從樓梯上掉下去磕到頭,隨後便一病不起,最終被醫生宣布腦死亡。


    他現在很害怕,害怕麵前的人離開他。


    景白微這兩天也守在景沅的病房。父母去歐洲談生意,沒辦法來探望景沅,作為景沅在寧城唯一的家人,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守到景沅蘇醒。


    “紀晏,醫生都說沅沅沒事,你別太著急上火。”


    雖然景白微知道自己的話收效甚微,但他還是打算勸一勸紀晏。


    紀晏直直地望著病床上的景沅,沒有迴應,眼神也沒有波動。


    他很後悔自己對遊輪裝飾的審查不嚴謹,如果他提前發現,景沅或許就不會踩到潮濕的泥土突然滑倒。


    那簇路易十四玫瑰的位置,放置的也有問題。


    紀晏沉浸在自責和懊悔中,握緊的拳頭微微顫抖。


    “紀晏……紀晏……”


    景沅微弱的聲音突然響起。


    紀晏趕忙靠近,輕聲喚道:“我在。”


    景沅的眼睛依然緊閉,額頭上生起一層密密麻麻的虛汗,唇瓣幹燥沒有一絲血色。


    “沅沅。”紀晏又喚了聲景沅的名字,見對方突然沒了動靜,朝後喊道:“醫生!”


    不久,醫生團隊匆匆跑進來。


    景白微幫紀晏解釋:“我弟弟有知覺了,但好像在做噩夢。”


    病床上,景沅聲音很小,雙手牢牢抓著床單,似乎在逃避著什麽。


    主治醫生見狀,連忙監測著景沅各項身體機能,助手上前試圖掰開景沅的眼睛。


    不料助手剛一碰到景沅,景沅立刻渾渾噩噩睜開眼,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渾身幾乎被冷汗浸透。


    紀晏神色嚴峻地將景沅攬在懷裏,輕輕撫摸著他的後背:“沅沅,我在,我在。”


    景沅像隻受傷的小獸,伏在紀晏胸前,喉嚨裏逸出幾聲嗚咽。


    紀晏不知道景沅究竟夢到了什麽,但當懷裏小小的一隻渾身顫抖著抱著他時,他的心髒仿佛被狠狠紮著。


    大約過了很久,景沅的心情才平複下來。


    他微微側目,鼻息間輕輕啜泣:“大哥,你也在。”


    景白微點頭:“你從樓梯上摔下去後,睡了兩天,我跟紀晏擔心你。”


    景沅的汗慢慢散透,眼下身上有點涼。紀晏幫他披上毯子後,他欲言又止:“大哥,我有點事想跟紀晏反饋。”


    景白微笑了笑:“行。見你沒事,我也安心了。”


    景沅將自己裹成小粽子,蔫啦吧唧地靠在紀晏懷裏,琢磨著怎麽跟紀晏說才能讓對方不受刺激。


    目前,他能確定紀晏父母車禍當天的大概場景,但還是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在現場。


    而那個對紀晏父母痛下殺手的人,他在夢中完全看不見臉。


    “大哥——”景沅將景白微喊住,神色為難道:“你記得,當年我被綁架時的事嗎?”


    他是在四五歲被綁架的,景白微那時應該十一二歲,應該能記得大概。


    景白微想了想:“你當初是被爸生意上的夥伴綁架的,綁匪拿了贖金後,仍然不願意放人。他不光想要錢,還想要你的命,我們所有人都找不到你。就當我們報了警一籌莫展時,郊區的警察突然聯係我們,說一輛白色吉普車出了車禍,裏麵的人已經死亡,疑似是警方正在通緝的綁匪。”


    紀晏不清楚景沅為什麽突然問這個,隱隱覺得跟自己有關。


    “然後呢?”景沅著急地追問。


    “然後……”景白微努力迴憶,“我聽媽說,當天你很幸運,警察趕到的時候在草叢邊發現了你的鞋,隨後在幾米外的灌木叢發現了你。”


    聽到這番話,景沅頭痛欲裂,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腦海裏再次浮現幾段新的畫麵。


    雷聲消失後,饑餓難耐的他光著腳,一邊哭一邊找媽媽。


    剛剛的車禍現場已經消失,他的衣服早就被暴雨淋透。


    不知走了多久,他的世界越來越模糊,終於沒了力氣。


    景白微見景沅情況異常,眉心微蹙:“沅沅,你突然問這個幹什麽?”


    景沅垂眸:“沒,突然做了噩夢。”


    景白微歎口氣,試探地抬起手。糾結很久,他揉了揉景沅的頭:“當初你車禍痊愈迴家後,幾乎每天都在做噩夢。奇怪的是,那天的事情你完全不記得,我們也就沒再提起。你現在……是又想起來了嗎?”


    景沅抿著唇:“喔,想起一點。”


    景白微又關心地問:“需不需要給你聯係一個心理醫生?”


    景沅緩緩搖頭:“不用,我沒事了,大哥。”


    景白微走後,景沅悄悄抬頭,發現紀晏正目光嚴峻地盯著自己。


    他抿了抿幹燥的唇,小聲說:“紀晏,我又想起一些車禍的記憶了。”


    紀晏語氣沉重,但仍然幫他倒好一杯溫水:“好,我聽你講。”


    景沅捧著水杯,將夢境中的每個畫麵講給紀晏聽。


    講的過程中,他完全不敢抬頭。唯恐撞上紀晏難以接受的目光。


    說到最後,他聲音微顫:“那人管電話裏麵的人稱唿為……寧總。”


    紀晏的臉色白了些,平靜的眼神微微晃動:“也就是說,我父母發生車禍時,並沒有死。而是被……被他殺死的。”


    景沅輕輕垂著眼睫:“嗯。”


    “兇器是什麽。”


    “兇器……是一把刀。但具體我……”景沅艱難地閉上眼,再次迴憶夢中的畫麵,“好像不單純是刀,它帶著鋸齒……”


    “大概有這麽長……”


    景沅拚命迴憶著,急得額頭都是汗。


    “原來是刺刀。”紀晏聲音微弱,“怪不得我父母脖子上的傷口是那樣的。”


    他麵露痛色,臉色幾乎慘白。


    突然——


    紀晏疾馳而進衛生間,胃裏瞬間翻江倒海,痛苦地嘔吐。


    景沅連鞋都沒顧得穿,跟著衝了進去,蹲在紀晏身邊幫他順著寬闊的脊背。


    紀晏的反應很強烈,眼睛瞬間布滿紅血絲,薄唇沒有一絲血色。他扶著馬桶,手腕上的青筋凸起,情緒作祟,不停地抖動。


    景沅從來沒看到過這樣的紀晏,心裏雖然著急,卻又不知道怎麽安慰。


    待紀晏停止嘔吐反應後,他端過來一杯溫水讓紀晏漱口,隨後安靜地伏在紀晏肩上,靜靜地陪著他。


    時間一分一秒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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