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原主殘留的情緒。


    景繁深深吸了口氣,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原主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便離了婚,他被判給了父親,但父親在離婚後沒多久就再次結了婚,三個月便生下了他現如今名義上的弟弟。


    婚內出軌,再加上原主父親好吃懶做,繼母尖酸刻薄,家裏隻能靠父親偶爾的零工維持生計,原主在家中是極度不受歡迎的那個,在父親和繼母都寵愛弟弟的情況下,他便成了累贅。


    從小原主在家中就沒有存在感,險些連高中都上不了,家中一分錢學費都不肯給他出。


    生母也早已沒了聯係,小小年紀的原主隻能偶爾幫飯店洗洗盤子攢錢上學,十分爭氣的考上了南大。


    但在考上南大後,父親和繼母便覺得他能賺錢了,開始想盡辦法以各種理由威脅原主往家裏打錢,迴報他們的養育之恩。


    隻是當時原主自顧不暇,賺的錢基本都用在吃飯上,一分錢都沒有攢下來,被二人找到學校當著全辦公室老師的麵罵了一頓,最終私下達成協議,隻要原主給他們二十萬,就能劃清關係。


    二十萬……


    景繁想到了合同上的金額。


    “你爸讓我轉達給你句話,說你放假了可以多迴家坐坐。”


    導員麵露難色,“再怎麽說他們都是你父母,能好好聊聊還是說開比較好。”


    景繁始終垂著睫翼。


    那兩個人並不像是會善罷甘休的性格。


    “知道了。”景繁說,“我會把戶口本送迴去的,老師,我的表格還有問題嗎?”


    導員:“沒事,就是想跟你當麵說一下,怕電話裏講不清楚。景繁,我知道你家裏情況有些特殊,說實話,如果是我的話也不會留在那,但畢竟你還跟他們有法律上的關係,所以……”


    話裏提醒的意思很明顯。


    景繁嗯了聲:“我知道了,謝謝老師關心。”


    導員看著眼前的青年,眉間難掩的擔憂,在當時他父母前來鬧事的時候,險些搞得整個學校人盡皆知,還是主任那邊把消息壓到隻有小部分人知道,才避免了鬧劇的發生。


    也是經由那件事,導員知道了景繁複雜的家庭情況。


    說不心疼是假的,從小在那樣的環境中成長還能考上南大,屬實不易。


    也正是因此,導員才對景繁平日的曠課格外寬容。


    “其它沒什麽事了。”導員說,“你記得算好學分,別後麵要補考,掛科的話我可撈不了你……”


    景繁很輕的笑了下:“好的,麻煩您了。”


    和導員道了別,景繁出了辦公室。


    -


    周末是難得的清閑時光,景繁迴了那套房子。


    看著眼前空蕩蕩的屋子,家具少的可憐,估計蘇以知基本沒來過這裏,窗台上甚至因為長久沒住已經積了層灰,他也沒什麽別的事,索性帶上手套,將屋子裏裏外外打掃了一遍。


    天色已經有些晚了,景繁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外麵的萬千燈火,突然有了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上輩子的他和家裏的關係也很淡漠,沒有任何外界因素,隻是和父母缺少溝通,父母也對他基本不管不問,導致景繁工作後便很少和家裏聯係,隻是偶爾會打些錢迴去,除此之外再無聯係。


    每次工作時聽到同事興致勃勃提起關於自己家中的事,景繁總是笑著聆聽,從不參與。


    家庭這兩個字於他而言,已經成了可有可無的程度。


    興許正是因為從小到大他就沒有感受過多少來自家庭的溫暖,和蘇以知結婚的時候他才會有些恍惚。


    他是真的和一個陌生人組建了家庭。


    盡管隻是法律意義上的。


    景繁小幅度的皺眉,他並不懂關於家庭的意義是什麽,在他的印象裏,無疑就是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每日爭吵,但卻還是互相扶持,似乎比起爭吵,現在這樣相敬如賓的家庭才是最適合他的。


    景繁吸了口氣,拉上了窗簾,迴到房間在包裏找到了戶口本,打算找個時間將戶口本送迴去。


    剛剛收拾完衛生,家裏還留了許多垃圾,景繁掃完房間的地,拎起門口的垃圾,打算下樓一趟,順便去買點飯吃。


    將垃圾丟進桶裏,景繁攏了下衣領,看向不遠處熱鬧的小吃街,視線的一角卻晃到了大門口那輛熟悉的車。


    黑色邁巴赫低調的隱藏在夜色中,朝著車庫的方向緩慢駛去。


    景繁以為他沒看見自己,朝旁邊讓了讓。


    誰知車在半路拐了個彎,在景繁麵前穩穩停下,車窗降下,蘇以知坐在車內看著他。


    “好巧。”蘇以知衝他笑了下,問,“吃晚飯了嗎?”


    景繁愣了下:“還沒。”


    “那正好。”


    蘇以知從副駕駛拿過打包好的餐盒遞給他,“今天下午去了東區,王方說有家很好吃的小籠包,順便給你帶迴來了點。你嚐嚐。”


    景繁遲疑的接過,小籠包的香氣蔓延而來,包裝拿著還有些燙手,從東區到這裏起碼需要半個小時的車程,按理來說這樣的天氣應該早就涼了才對。


    直到看向副座,景繁才看見上麵的毛毯。


    景繁握著袋子的手緩緩收緊了下,“謝謝。”


    蘇以知:“不用這麽客氣,我去停車,你先上去吧。”


    景繁站在原地沒動,目送著那輛車駛入地庫,幾分鍾後,蘇以知從地庫中走了出來,伸手隨意的扯了下領帶。


    景繁的視線從他形狀好看的鎖骨上掃過,抿了下唇,移開了視線。


    蘇以知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現在已經晚上,氣溫低的有些凍人,而景繁還穿著件很薄的衛衣,蘇以知盯著他的衛衣看了會兒,出了聲。


    “你怎麽穿這麽薄出來?不冷嗎?”


    景繁:“剛剛在家打掃了下衛生,下來扔個垃圾,就沒注意。”


    蘇以知:“我過段時間會讓阿姨過來,那些事交給她就行,你不用這麽麻煩。”


    景繁答應了。


    二人一起坐電梯上了樓,都沒有說話,進門的時候景繁十分自覺的打開門讓蘇以知先進,蘇以知略帶疑惑的看了眼景繁,沒有拒絕,走了進去,在門口換了拖鞋。


    在看見屋內被打掃的幹幹淨淨時,蘇以知脫西裝的動作頓了下。


    隨即迴頭看向景繁:“你這未免也太認真了吧。”


    景繁拎著那袋子小籠包:“沒有,因為看很多地方沾了灰塵,長時間在這樣的環境裏唿吸對肺不好,就簡單整理了下。”


    蘇以知笑:“我倒沒發現你還挺在乎健康的。”


    他把西裝放在沙發扶手上,裏麵依舊是那件白色襯衫,袖口隨意的挽到小臂處,儼然沒了剛見麵時那股高高在上的感覺,反而溫和了許多。


    景繁看著他打開冰箱,在冰箱裏麵挑挑揀揀,找到了兩顆蔫了的青菜和一把掛麵。


    蘇以知拿著青菜迴頭看景繁,問:“景先生,咱們晚上吃青菜麵怎麽樣?”


    暖色的燈光灑在他身上,嘴角上揚的弧度讓他整個人都帶了幾分柔和。


    不遠處樓下傳來一家三口親昵的閑聊聲,麵前名義上的愛人和他聊著今晚的晚飯,明明是平淡至極的話題,卻莫名讓景繁心念一動。


    所謂的家庭,是不是就是像現在這樣?


    溫和,平淡,卻又莫名撫慰人心。


    景繁放在身側的手很輕的蜷縮了下,彎了下眉眼:“好。”


    第12章


    景繁本想下廚,但蘇以知已經拿著菜進了廚房,讓景繁意外的是,看上去不食人間煙火的蘇以知下廚的動作居然意外的嫻熟。


    切著菜,蘇以知察覺到了身後傳來的目光。


    他迴頭看著站在門口的景繁,“怎麽這個眼神,我看起來很像不會做飯的那類人嗎?”


    景繁啊了聲:“就是……有點沒想到。”


    蘇以知熟練的準備著配菜,從冰箱裏拿出兩個雞蛋:“好歹也是大學沒畢業就出來工作的人,總不能一點飯都不會做。”


    “那還是挺厲害的。”景繁誇讚。


    在他看來,蘇以知年紀輕輕就能帶領公司發展到現如今這種規模,已經是很多同齡人無法達到的事了,除此之外的所有技能都可以被稱之為加分項。


    景繁想了下,覺得自己誇的不夠真誠,又加了句:“以後你的愛人一定會很幸福。”


    蘇以知拿著鍋鏟的手頓了下,然後問:“為什麽這麽說?”


    景繁:“因為你很優秀,一定有很多厲害的人追求你。”


    蘇以知沒接話,看了他幾秒,最終收迴了視線。


    鍋裏的煎蛋滋滋啦啦的在油裏翻滾著,淡淡的焦香傳遍了整個廚房,在香味達到最濃烈之際,他將熱水澆灌進去,湯頓時變為淡淡的乳白色。


    兩枚合在一起的煎蛋在湯裏翻滾,蘇以知抬手,用鍋鏟將煎蛋一分為二。


    景繁安靜的站在門口,看著他做完了整頓飯。


    熱氣騰騰的麵很快被端上餐桌,蘇以知摘下了圍裙,拿濕巾擦幹了手,坐在餐桌上前。


    他家的餐桌很大,父母在找人設計這間房子的時候特地讓人做了加長版餐桌,想著等到以後蘇以知結婚後叫朋友來家裏聚餐會方便點。


    隻是可惜,蘇以知並不是喜歡叫朋友來家裏的性格,景繁也是。


    於是兩個瓷碗放在餐桌上,再加上那兩盒小籠包,看起來就格外的空曠。


    景繁將碗移到靠近走廊的位置上,和蘇以知離得很遠,剛坐下,就感受到了蘇以知的目光。


    “這邊凳子髒嗎?”蘇以知問。


    景繁看了眼凳子:“挺幹淨的,我下午擦過一遍。”


    蘇以知又問:“你不喜歡這個位置?”


    景繁:“沒有……我對位置沒什麽要求。”


    蘇以知:“那你為什麽不坐在我這邊?”


    景繁猶豫:“我怕打擾到你吃飯。”


    畢竟剛見麵的時候,他記得蘇以知說自己不喜歡有人離他太近,最好保持兩米以上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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